小孩对春晚不感兴趣。
看完两个语言类节目，就拉着两个大人，要下楼放烟花。
桑珉抱着烟花，沫宝全副武装，拉着妈妈，三个人到了楼下的雪地上。
这一年京州的禁放烟花政策管理刚刚开始严格起来，过年期间只允许燃放手持的C级和D级烟花。
正好很适合沫宝。
雪地上人不多，大多数人在这个夜晚选择在家里看春晚。
雪花还在慢悠悠下着，时间仿佛也慢下来。
小区里挂了很多灯笼，每个灯笼附近，雪花被映照得纤毫毕现，如同无数穿梭不息的金箔银片，在光柱里旋转、飞舞。
沫宝在雪地上撒欢，踩出一串一串脚印，开心的大叫：
“小五，我给雪地盖了很多小印章！”
桑珉只觉得生命是一场妙不可言的奇迹，四年前的除夕，只有他们两个人。
此后每年除夕夜，他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现在，1加1突然就等于3了，命运又眷顾他了。
他点燃一支烟花，高高举起，头顶立刻绽放出一束流金泻玉的光彩。
沫宝兴奋的捂着嘴巴，捧场：
“哇，小五你放得太好啦！你真棒！你是全世界最会放烟花的人！”
桑珉忍不住笑出声，被幼崽无条件的爱着，真是人生最幸福的事。
“我也要放！这支是我哒！”沫宝从纸箱里拿出一支。
桑珉蹲下来，把沫宝抱在胸前，握住肉乎乎的小手。
烟花腾空，沫宝吓得眯着眼，却牢牢抓住烟。
一支放完，沫宝也捧自己的场：
“我好棒！我敢放烟花！我知道，放的时候不能对着人，要对着天空！小五，我是不是全世界最会放烟花的小孩？”
“是是是！”
桑珉笑得眉眼弯弯。
人怎么可以这么好运，拥有这样可爱的幼崽。
沫宝对这个世界总是各种花式夸夸：
“那个烟花好棒，它飞得最高！”
“这个也棒，它开的花最漂亮！”
“这个也很棒，它颜色最多！”
“都好棒啊！我也棒！”
远处夜空也有烟花腾空，似乎在呼应他们。
沫宝：
“那些放烟花的人也很棒，他们放的烟花照亮了大大的天空！”
又很周到的想起一旁看烟花的妈妈：
“妈妈，刚才我在你眼里看到烟花开了，妈妈看烟花的时候最美！”
陆小夏看着远处天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绚烂，默默许愿：
“小暖，心心，沫沫，愿你们平安喜乐，事事顺遂。也祝另一个世界的陆小夏，余生舒展昂扬。”
她还是更爱这个世界，每一步路都是自己想走的路，每一个选择都遵从本心，每一步跌倒与奔跑都无怨无悔。
在这个世界，她将一个“我”字写得淋漓酣畅。
思绪被沫宝稚嫩的声音打断：
“妈妈你在干什么？”
“妈妈在许愿。”
“许愿是什么？”
“许愿就是你心里有什么愿望，告诉烟花，也许就能实现。”
沫宝若有所思，仰起小脑袋，看着天空。
大眼里映着烟花的光彩，像一块璀璨的琉璃。
小小的娃嘴里开始念叨：
“太婆活很久很久，妈妈活很久很久，小五也活很久很久，还有沫宝，也活很久很久……所有的人都活很久很久！烟花你听到了吗？你要听话嗷！你是世界上最听话的烟花！”
一束束五彩光束在夜幕中绽放，小孩突然又想到什么：
“我还要再许一个！”
小孩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踮着脚，仰头看向妈妈：
“妈妈，我刚刚对着烟花许了个愿！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还不等妈妈回答，沫宝就揭晓了：
“我许愿妈妈和小五天天陪我睡觉，一个讲故事，一个哄睡！咱们今天就这样好不好！今天过年呢！”
沫宝说着，拉着妈妈的手，乞求的晃来晃去。
又去晃桑小五：
“小五你求求妈妈好不好嘛？”
妈妈没说话，桑小五却大笑着把她举起来，扛在脖子上，去雪地上盖印章去了。
没说不行，也没说行。
黄口小儿还不知道，她很快就要为这个愿望后悔了。
放完了一整箱烟花，沫宝才意犹未尽的跟大人回了家。
小小的人儿，第一次熬这么大夜，明明都困了，洗了个澡，又精神了。
缠着妈妈讲“年”的故事，缠着小五在一旁旁听。
摸着妈妈的胳膊，脚丫还要顶着小五的肚皮，要两边都挨到才安心。
听故事还不过瘾，还给“年”编了一堆事儿——
“年”这样的小怪物上幼儿园会吃别的小朋友吗？
“年”会不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
“年”的爸爸妈妈不管他吗？
“年”会拉粑粑吗，有没有人给它擦？
“年”的爸爸妈妈带它放烟花的时候，会不会把年吓坏了？
桑珉哭笑不得，揉揉小毛脑袋，也不知道这孩子脑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最后，把两个大人熬睡着了，沫宝才翻腾了几下，睡成个小小的大字。
……
雪一直下。
陆小夏穿着厚重的囚衣，走在及膝深的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
每走三五步，就转过身，用一把竹叶扫帚把脚印扫掉。
她杀了人，要逃。
要去赶火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隐姓埋名，再也不回来了。
手上隐约还有血渍未干，看着触目惊心。
身后隐约听到有人在追，在喊：
“3524！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火车站就在前面，远远能听到火车鸣笛，她急得不行，千万别误了啊，误了火车就跑不了了。
可是雪太厚，走起来很费劲，根本快不起来。
她急得哭起来。
忽然感觉到不远处有一双眼在看她。
依着直觉望过去，三米开外，有一只鹿。
鹿的眼睛很温顺，像一颗黑宝石，就那么盯着她。
遇见鹿是吉兆，她安慰自己，这次一定可以赶上火车。
只要赶上火车，她就自由了。
她往前继续走，鹿轻轻一跃，身姿矫健，走在她前面，像是引路似的。
一人一鹿，在这寂静的雪原，艰难前行。
走着走着，面前忽然出现一片大湖，平静无波，映着天光树影，像一面镜子，掉在茫茫天地间。
陆小夏又气又急，一下子哭出声来。
她的目的地是火车站，赶火车！不是看风景！
她哪有心思看风景啊！
怎么就跟着一只鹿瞎跑，这不是耽误事吗。
她用手赶那只鹿，鹿不动。她又团起一把雪，去砸那只鹿。
可是那只鹿不躲也不走，就那么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滚啊！
耳畔隐约又听见严厉的斥喊：
“3524！站住！”
怎么办？
怎么办！
难道这次又跑不掉吗？
她死也不要回去了！
她看看镜面似的湖水，心一横，纵身一跃……
心脏猛的一抽，睁开眼，床边有个黑影，正俯身看她。
昏黄的台灯亮起。
她失神的眸子一片黯淡，空洞的看着天花板。
“做梦了？”桑珉压低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她坐起来，慢慢回了神。
这样逃亡的梦，她做过很多个。
上一世刚进监狱那会儿，疯了似的想死，死不掉就想跑。
后来就总是做这样的梦。
就算重生，也时不时要在梦里“逃亡”一次。
梦的后半部分，要么跳下山崖，要么跳下火车，要么跳下高墙。
最离谱的一次梦境，几乎都要成功了，却被一枪打中。醒来后，梦里被枪打中的部位隐隐痛了好几天。
接过桑珉递来的水，喝了几口，心脏的节律终于恢复了正常。
“我可以了。”
桑珉半蹲在她腿边，眼里似乎燃着两团小火苗，声音压得很低。
“什么可以了？”
看完两个语言类节目，就拉着两个大人，要下楼放烟花。
桑珉抱着烟花，沫宝全副武装，拉着妈妈，三个人到了楼下的雪地上。
这一年京州的禁放烟花政策管理刚刚开始严格起来，过年期间只允许燃放手持的C级和D级烟花。
正好很适合沫宝。
雪地上人不多，大多数人在这个夜晚选择在家里看春晚。
雪花还在慢悠悠下着，时间仿佛也慢下来。
小区里挂了很多灯笼，每个灯笼附近，雪花被映照得纤毫毕现，如同无数穿梭不息的金箔银片，在光柱里旋转、飞舞。
沫宝在雪地上撒欢，踩出一串一串脚印，开心的大叫：
“小五，我给雪地盖了很多小印章！”
桑珉只觉得生命是一场妙不可言的奇迹，四年前的除夕，只有他们两个人。
此后每年除夕夜，他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现在，1加1突然就等于3了，命运又眷顾他了。
他点燃一支烟花，高高举起，头顶立刻绽放出一束流金泻玉的光彩。
沫宝兴奋的捂着嘴巴，捧场：
“哇，小五你放得太好啦！你真棒！你是全世界最会放烟花的人！”
桑珉忍不住笑出声，被幼崽无条件的爱着，真是人生最幸福的事。
“我也要放！这支是我哒！”沫宝从纸箱里拿出一支。
桑珉蹲下来，把沫宝抱在胸前，握住肉乎乎的小手。
烟花腾空，沫宝吓得眯着眼，却牢牢抓住烟。
一支放完，沫宝也捧自己的场：
“我好棒！我敢放烟花！我知道，放的时候不能对着人，要对着天空！小五，我是不是全世界最会放烟花的小孩？”
“是是是！”
桑珉笑得眉眼弯弯。
人怎么可以这么好运，拥有这样可爱的幼崽。
沫宝对这个世界总是各种花式夸夸：
“那个烟花好棒，它飞得最高！”
“这个也棒，它开的花最漂亮！”
“这个也很棒，它颜色最多！”
“都好棒啊！我也棒！”
远处夜空也有烟花腾空，似乎在呼应他们。
沫宝：
“那些放烟花的人也很棒，他们放的烟花照亮了大大的天空！”
又很周到的想起一旁看烟花的妈妈：
“妈妈，刚才我在你眼里看到烟花开了，妈妈看烟花的时候最美！”
陆小夏看着远处天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绚烂，默默许愿：
“小暖，心心，沫沫，愿你们平安喜乐，事事顺遂。也祝另一个世界的陆小夏，余生舒展昂扬。”
她还是更爱这个世界，每一步路都是自己想走的路，每一个选择都遵从本心，每一步跌倒与奔跑都无怨无悔。
在这个世界，她将一个“我”字写得淋漓酣畅。
思绪被沫宝稚嫩的声音打断：
“妈妈你在干什么？”
“妈妈在许愿。”
“许愿是什么？”
“许愿就是你心里有什么愿望，告诉烟花，也许就能实现。”
沫宝若有所思，仰起小脑袋，看着天空。
大眼里映着烟花的光彩，像一块璀璨的琉璃。
小小的娃嘴里开始念叨：
“太婆活很久很久，妈妈活很久很久，小五也活很久很久，还有沫宝，也活很久很久……所有的人都活很久很久！烟花你听到了吗？你要听话嗷！你是世界上最听话的烟花！”
一束束五彩光束在夜幕中绽放，小孩突然又想到什么：
“我还要再许一个！”
小孩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踮着脚，仰头看向妈妈：
“妈妈，我刚刚对着烟花许了个愿！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还不等妈妈回答，沫宝就揭晓了：
“我许愿妈妈和小五天天陪我睡觉，一个讲故事，一个哄睡！咱们今天就这样好不好！今天过年呢！”
沫宝说着，拉着妈妈的手，乞求的晃来晃去。
又去晃桑小五：
“小五你求求妈妈好不好嘛？”
妈妈没说话，桑小五却大笑着把她举起来，扛在脖子上，去雪地上盖印章去了。
没说不行，也没说行。
黄口小儿还不知道，她很快就要为这个愿望后悔了。
放完了一整箱烟花，沫宝才意犹未尽的跟大人回了家。
小小的人儿，第一次熬这么大夜，明明都困了，洗了个澡，又精神了。
缠着妈妈讲“年”的故事，缠着小五在一旁旁听。
摸着妈妈的胳膊，脚丫还要顶着小五的肚皮，要两边都挨到才安心。
听故事还不过瘾，还给“年”编了一堆事儿——
“年”这样的小怪物上幼儿园会吃别的小朋友吗？
“年”会不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
“年”的爸爸妈妈不管他吗？
“年”会拉粑粑吗，有没有人给它擦？
“年”的爸爸妈妈带它放烟花的时候，会不会把年吓坏了？
桑珉哭笑不得，揉揉小毛脑袋，也不知道这孩子脑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最后，把两个大人熬睡着了，沫宝才翻腾了几下，睡成个小小的大字。
……
雪一直下。
陆小夏穿着厚重的囚衣，走在及膝深的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
每走三五步，就转过身，用一把竹叶扫帚把脚印扫掉。
她杀了人，要逃。
要去赶火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隐姓埋名，再也不回来了。
手上隐约还有血渍未干，看着触目惊心。
身后隐约听到有人在追，在喊：
“3524！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火车站就在前面，远远能听到火车鸣笛，她急得不行，千万别误了啊，误了火车就跑不了了。
可是雪太厚，走起来很费劲，根本快不起来。
她急得哭起来。
忽然感觉到不远处有一双眼在看她。
依着直觉望过去，三米开外，有一只鹿。
鹿的眼睛很温顺，像一颗黑宝石，就那么盯着她。
遇见鹿是吉兆，她安慰自己，这次一定可以赶上火车。
只要赶上火车，她就自由了。
她往前继续走，鹿轻轻一跃，身姿矫健，走在她前面，像是引路似的。
一人一鹿，在这寂静的雪原，艰难前行。
走着走着，面前忽然出现一片大湖，平静无波，映着天光树影，像一面镜子，掉在茫茫天地间。
陆小夏又气又急，一下子哭出声来。
她的目的地是火车站，赶火车！不是看风景！
她哪有心思看风景啊！
怎么就跟着一只鹿瞎跑，这不是耽误事吗。
她用手赶那只鹿，鹿不动。她又团起一把雪，去砸那只鹿。
可是那只鹿不躲也不走，就那么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滚啊！
耳畔隐约又听见严厉的斥喊：
“3524！站住！”
怎么办？
怎么办！
难道这次又跑不掉吗？
她死也不要回去了！
她看看镜面似的湖水，心一横，纵身一跃……
心脏猛的一抽，睁开眼，床边有个黑影，正俯身看她。
昏黄的台灯亮起。
她失神的眸子一片黯淡，空洞的看着天花板。
“做梦了？”桑珉压低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她坐起来，慢慢回了神。
这样逃亡的梦，她做过很多个。
上一世刚进监狱那会儿，疯了似的想死，死不掉就想跑。
后来就总是做这样的梦。
就算重生，也时不时要在梦里“逃亡”一次。
梦的后半部分，要么跳下山崖，要么跳下火车，要么跳下高墙。
最离谱的一次梦境，几乎都要成功了，却被一枪打中。醒来后，梦里被枪打中的部位隐隐痛了好几天。
接过桑珉递来的水，喝了几口，心脏的节律终于恢复了正常。
“我可以了。”
桑珉半蹲在她腿边，眼里似乎燃着两团小火苗，声音压得很低。
“什么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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