砯崖2 第三十七章 蒙着轻纱的曙光

小说:砯崖2 作者:元迪 更新时间:2025-11-09 00:04:23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陋舍凝愁绪,粗碗映双眸。

  奶瓶藏暖,金钱草碧忆温柔。

  怕说强拆风急,忍诉货难退货,语塞泪先流。

  孤摊悬生计,夜夜为君忧。

  赴官门,人渐散,意难休。

  报告汗濡字损,心煎碎清秋。

  归见市声依旧,强掩眉间霜雪,生计怎甘休?

  雾里微光动,盼照鬓边愁。

  屋子陈设极简,卧室里仅摆得下一张床,厨房的家当更是简陋 ,两只锅,连酱油碟算上也凑不齐八个碗,皆是质地粗粝的瓷碗。唯有四个奶瓶,透着几分精致,是屋里少见的细腻物件。

  卧室里,微宝已沉沉入梦,粉嘟嘟的小脸埋在枕间,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轻颤,呼吸均匀绵长,氤氲着孩童特有的清甜气息,惹人怜爱。

  客厅陈设更简,一张简易竹沙发配两把木椅,中间挤着一方小桌,既是举家围坐的饭桌,亦是肖童早年伏案苦读的书桌。如今桌面大半被孩子的玩具占据,几本旧书蜷缩在角落,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的点缀,默默诉说着从 “逐梦” 到 “落魄” 的身份流转。

  阳台是全屋最开阔的所在,清水养着一盆金钱草,叶片碧润如翡翠,纵经寒暑,始终透着蓬勃生机。那是他带来,肖童日日悉心照料,指尖拂过叶片时,总带着几分温柔。每逢邻居家电视里传来临桂新闻的声响,她总会格外专注地给这盆绿植投去爱的眼眸。

  肖童倚着阳台栏杆,目光越过错落的屋舍,落在右侧的金山市场。顺着视线数去,一、二、三 —— 第三排规整的彩钢棚,正是那晚星夜抢搭的路边摊,铁皮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如她此刻悬着的心。

  思绪不由自主飘回昨日,他的声音仿佛仍在耳畔回响,缥缈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理智:“为何要赶在夜里搭棚?天不会亮吗?参与投标不好吗?” 肖童在他面前总有些语塞,像个手足无措的孩童,讷讷道:“投标我便得不到这摊位了,我定的货,换个地方便卖不出去。”

  “卖货还需看风水?换个地界便难以为继?找厂家退了便是。” 他的衣领间飘来古龙香水的清冽气息,语气轻描淡写,带着理所当然的疏离。

  肖童没敢接话,心底却如明镜般透亮:哪有人会平白承担旁人的损失?付出去的货款如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厂家那边亦有物料损耗,怎会轻易应允退货?这些藏在心底的委屈与现实的沉重,她没说,也不想说,说了,他大抵也不懂,不过徒增无谓的争执。

  她曾试着吐露心声,声音里裹着难掩的委屈:“几十万人里才选出一个你,你在桌前随口一句话,都值得旁人反复揣摩;可我这如草芥般的生计,哪及你的话语金贵?厂家不会退的,真要退了,还得找车运回,租仓库存放,里外都是亏空。” 她记得,说这话时,他脸上曾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愧疚,却终究未曾多言。

  “明天…… 明天再说吧。” 肖童收回飘远的思绪,抬头望向漆黑夜空,星辰黯淡,一如她渺茫的希望。思绪重又落回那间牵肠挂肚的摊位,改建那晚,她在金山市场大门左侧的摊位落了单。她非湖南籍,若真遭遇突击强拆,她的摊位大概率是第一个被冲击的。市场大门宽敞,国人习惯靠右而行,左侧本就人流稀少,除了秧塘大排档的桌子偶尔侵占到摊位边缘,鲜少有人特意驻足。顾客从市场出来,多半匆匆靠右归家,左侧的摊位,全凭那只大喇叭反复吆喝:“十块钱三双 ......” 桂林乡音混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袅袅传出,才勉强勾住路人匆匆的目光。

  “大门口开阔,工程车极易进出,先拆我这摊位,倒是顺手。” 肖童望着摊位的方向,心底的忐忑如蛛丝缠绕,却又揣着一缕微光似的期盼,盼着这营生能多撑些时日,盼着能守住这方寸安稳。

  八字岩被刀崽山顶遮了大半阳光,岩下的临桂政府大门,自始至终透着几分清寂。金山市场二十四家摊位的个体户代表,已陆陆续续来了十八人,聚在大院外的树荫下,身影被晨光拉得颀长。

  许是离上班时辰尚早,门卫拦下了他们。大伙儿便在围栏外散开,三五成群,四五成堆地闲谈,话题却都和这次来政府的事不沾边。

  天刚破晓时,碟子谢姐给肖童打过电话,邀她一同前来。可那会儿微宝还在酣睡,肖童也清楚,这热闹凑了无用,便婉言谢绝了。

  大伙儿这般早来,并非不识钟点,而是想着赶早 “交差,来了,心便安了,还能早些回去守摊卖货。至于能否有结果,他们做不得主;甚至连来这儿该找谁、该说些什么,心里也没半分谱。私下里,他们总带着几分憨直的 “霸气” 说:“我不会讲话。” 这话听着理所当然,可真要是不来,心里便如孩童未领到糖般失落。

  早些年,遇上这般事,都是刘向那考上过秀才的老岳父亲,写一篇半文半白的文稿,大伙儿跟着去政府走一趟便是。往后熬上些日子,摊位多半还能保住,就如那年夜里,摊位被 “爱心亭” 硬抢占去,伪残疾人和各自区政府一番周旋,最后弄得无人过问,好歹留了个角落卖货。久而久之,他们便养成了习惯,不管懂不懂门道,先赶来再说,聊胜于无。

  巧的是,政府的门卫多是全州、灌阳或是湖南邵东人,与不少湖南籍个体户能说上家乡话,多半会热心帮着汇报。而老一辈的领导也都尽责,但凡见着上访的群众,总会招呼他们进小礼堂坐下。问题能不能解决另说,至少有人接待、有人肯听他们念叨几句。就这般在 “三不管” 的边缘地带,他们硬生生凭着一股韧劲,守住了自己的营生。

  可这一次,幸运偏就绕开了他们。

  从晨光熹微等到日头高升,阳光爬过办公大楼的琉璃顶,将楼顶的五星红旗染得愈发炽烈,又顺着墙面漫下来,晒热了门口的大树,树影缩成一团浓荫,护着脚下渐渐稀疏的人影,十八人、十五人、十三人、十人…… 八人、七人…… 最后只剩寥寥数人,仍在树影里焦躁地踱来踱去,鞋底碾着地上的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宁德益攥着熬夜赶写、反复圈改的报告,纸页边缘被捏得卷了边,指尖的汗渍晕开一小片墨迹。他一趟趟往门卫室跑,来来回回足有三五趟,每一次都揣着满心希冀,脚步匆匆,可每一次都被硬生生浇透了冷水。门卫室里的保安穿着挺括的内勤制服,说话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没有往日乡音的熟稔,更没有半分通融的余地,只是抬抬下巴,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

  钟摆滴答滴答地转,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尖上,如拽着根细弦,越绷越紧。终于,指针堪堪滑到十一点半。“领导们下班了。” 保安摊了摊手,语气里带着几分程式化的无奈,更藏着几分见怪不怪的习以为常,“下午再来吧,这会儿人都走光了,找谁也没用。”

  宁德益望着墙上的挂钟,又回头看了看树影下仅剩的几个伙伴,眉头拧成了疙瘩,手里的报告仿佛重逾千斤,一夜点灯熬油的心血,一上午焦灼不安的等待,终究还是落了空。

  回到金山市场,这里依旧是往日的热闹模样,叫卖声、讨价声、交织成网,浓浓的烟火气扑面而来,冲淡了些许失意。宁小红手脚麻利地招呼着顾客,一边清点零钱,一边趁空档弯腰把散落的袜子、袖套一一归拢到货架格子里。正如她早前念叨的,这摊位里的零碎物件,就算沉下心整上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彻底规整利索。

  一号摊的位置极好,就是窄得可怜,真正的占地面积不过半个平米,却凭着搭出去的简易悬挑棚多占了些空间,五颜六色的围裙、袖套、手套密密麻麻挂在棚架上,布料在风里轻轻晃动,来买货的人站在路边抬头挑拣,就便踮着脚、伸长胳膊,用衣叉把选中的商品稳稳挑下来交易。这巴掌大的角落,便是一家子赖以为生的全部根基。摊主罗双连一早跟着宁德益去了政府请愿,便留下妻子和女儿守在摊前,扯着清亮的嗓子沿路吆喝。

  三号摊的阳付保牵着女儿走进摊子,那四岁的小姑娘不知从哪儿学来一段童谣,脆生生地唱着 “爸爸天天被狗咬”,一句接一句,翻来覆去唱了小半个月。调子唱得欢快,可阳付保脸上却没半分笑意,只是默不作声地把女儿往摊位里头拉了拉,避开往来穿梭的人流,眉头轻轻蹙着,藏着难以言说的烦闷。

  那些早先从政府回来的个体户,早已各归其位,熟门熟路地招呼着往来客户 ,有的忙着给商品称重,有的和顾客低声讨价还价,手脚麻利得仿佛今早去政府门口请愿的事从未发生过,没人再提半个字,仿佛那半天的焦灼等待,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

  地区粮库门口,聚着昨晚就在市场大门口晃悠的那群半大孩子,黄毛、卷毛、白毛还有绿毛,几人凑成一团,围着一台小小的俄罗斯方块机,指尖在按键上飞快地戳着,噼里啪啦的按键声混着清脆的嬉闹声,在市场的喧闹边缘显得格外鲜活,与成人世界的沉重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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