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勒住缰绳时,指尖触到的皮革早已失去往日的柔韧,粗糙的纹理里嵌着沙砾,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胯下的枣红马打了个响鼻,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的白雾在凛冽的风里瞬间消散。他抬眼望去,前方那座废弃城市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愈发清晰,城门楼子歪歪斜斜地立着,顶端的兽首早已被风化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残缺的犄角指向铅灰色的天空。

  城门口的吊桥断了一半,另一半斜斜地搭在护城河的淤泥里,桥板上的木板朽坏不堪,露出里面锈蚀的铁架,像是巨兽暴露在外的白骨。萧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右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 三年前他路过这里时,这吊桥还好好的,当时守城的老兵还笑着递给他一碗热汤,说这城虽小,却是往来商队的必经之地,热闹得很。可现在,只剩下满目的荒芜。

  他翻身下马,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可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马背上的行囊很轻,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半袋干粮,就只有一把磨得锃亮的长刀。他牵着马,一步一步走向城门,马蹄踩在碎石路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城市里显得格外突兀。

  城门上的匾额早已看不清字迹,只剩下斑驳的红漆残片,像是凝固的血迹。萧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城门上的刻痕,那是往年商队留下的标记,有的是商号的徽记,有的是旅人随手刻下的名字。他的指尖触到一处浅浅的刻痕,是个 “琰” 字,那是他三年前留下的。当时他还想着,等下次再来,一定要跟老兵好好喝一杯,可现在,老兵或许早已不在人世,这座城也成了一座死城。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在回忆什么开心的事,可眼底深处却一片冰凉,没有半点温度。枣红马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像是在安慰他,他却只是拍了拍马的脖子,继续往前走。

  进城后的景象比城门口还要荒凉。道路两旁的房屋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破碎的瓦片和朽坏的木梁散落在地上,长满了枯黄的杂草。偶尔能看到几间还算完整的屋子,门窗也早已不见踪影,黑洞洞的门口像是怪兽的嘴巴,让人望而生畏。

  萧琰走到一间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客栈前,停下了脚步。客栈的招牌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上面 “悦来客栈” 四个字还能看清,只是颜色早已褪得发白。他推开虚掩的房门,“吱呀”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吓得房梁上的几只麻雀扑棱棱地飞走了。

  客栈里积满了灰尘,桌椅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地上,桌面上还留着当年客人没吃完的食物残渣,早已腐败变质,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萧琰皱了皱眉,却没有立刻退出去,而是走到柜台前,伸手拂去上面的灰尘。柜台后面的账本还在,只是纸张已经泛黄发脆,轻轻一碰就掉了渣。他随手翻开一页,上面记录着三年前的账目,字迹工整,最后一笔账的日期是七月初三,正是他路过这里的前一天。

  他的手指停留在那行字迹上,指尖微微有些颤抖,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他想起三年前在这里吃饭时的情景,当时客栈里坐满了人,说书先生在台上讲着江湖轶事,店小二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热闹得不行。可现在,只剩下满室的寂静和腐朽的气息。

  突然,一阵风吹过,窗户上的破布帘 “哗啦啦” 地响,萧琰猛地回过神来,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松了口气。他从行囊里拿出一块干粮,掰了一半递给枣红马,自己则啃着剩下的一半,动作机械,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没有丝毫进食的愉悦。

  吃完干粮,他靠在墙角坐下,闭上眼睛,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过去的画面。他想起小时候跟着师父在山里修行的日子,想起第一次下山时的兴奋与忐忑,想起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想起那些在战火中逝去的亲人……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可他脸上却依旧平静得没有波澜,只是眼角的余光偶尔会闪过一丝痛苦,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也变得更冷了。萧琰睁开眼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牵着马走出了客栈。他没有选择在客栈里过夜,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这里的气息太过压抑,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街道两旁的房屋越来越破败,有的甚至只剩下地基。他走到一座寺庙前,停下了脚步。寺庙的山门早已坍塌,只剩下两根光秃秃的柱子,寺庙里的佛像也倒在地上,头颅不知去向,只剩下残缺的身躯。萧琰走到佛像前,深深鞠了一躬,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经常带他来寺庙祈福,求菩萨保佑他平安健康。那时候的寺庙香火旺盛,和尚们诵经的声音此起彼伏,母亲的笑容温柔而慈祥。可现在,寺庙成了这副模样,母亲也早已不在人世。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阿弥陀佛”,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走出寺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几颗星星在灰蒙蒙的天幕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萧琰牵着马,走到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卸下马背上的行囊,拿出帐篷开始搭建。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很快就把帐篷搭好了。他把枣红马拴在旁边的一棵枯树上,给马添了些草料,然后钻进了帐篷。

  帐篷里很简陋,只有一张防潮垫和一条薄被子。萧琰躺在防潮垫上,睁着眼睛看着帐篷顶,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想,可那些过往的画面却总是不自觉地冒出来。他翻了个身,看向帐篷外,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想起三天前遇到的那队难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里充满了绝望。他们告诉他,前面的城市都被战火摧毁了,到处都是死人,让他不要再往前走了。可他还是来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觉得应该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玉佩是暖玉,摸起来很舒服,上面刻着一个 “婉” 字。这是他妹妹的玉佩,三年前妹妹失踪时,他只找到了这块玉佩。他紧紧攥着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眼底却泛起了一层水雾,只是很快又被他逼了回去。

  “妹妹,你在哪里?” 他在心里默念着,声音很轻,轻得只有自己能听到,“哥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的。”

  夜越来越深,风也越来越大,帐篷被风吹得 “呼呼” 作响。萧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会儿是妹妹的笑脸,一会儿是战火纷飞的景象,一会儿是老兵递给他的那碗热汤……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第二天一早,萧琰收拾好帐篷,牵着马继续往前走。城市里依旧一片死寂,只有他和马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回荡。他走到城市的中心广场,广场上有一座雕像,雕像已经被推倒在地,碎裂成了好几块。他蹲下身,看着雕像的残片,认出这是这座城市的城主,三年前他还见过城主,城主是个很和蔼的人,经常接济穷苦百姓。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突然看到广场角落里有一个小孩的玩具,是一个布偶兔子,布偶兔子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只耳朵也掉了,可依旧能看出它曾经的可爱。他走过去,捡起布偶兔子,指尖轻轻拂过布偶兔子的绒毛,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是悲伤,是无奈,也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妹妹也有一个这样的布偶兔子,妹妹很喜欢那个布偶兔子,走到哪里都带着。有一次,布偶兔子的耳朵掉了,妹妹哭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母亲连夜把布偶兔子的耳朵缝好了。

  他把布偶兔子放进行囊里,然后继续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座城市里待多久,也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他只知道,他要往前走,不能停下脚步。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内心深处却翻涌着各种情绪,有悲伤,有思念,有绝望,也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牵着马,一步一步地走在荒凉的街道上,身影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孤单。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可谁也不知道,在那平静的表情下,藏着一颗怎样破碎而疲惫的心。这座废弃的城市,像是他内心的写照,荒凉而死寂,却又在某个角落里,藏着一丝微弱的光芒,支撑着他继续往前走。

  萧琰牵着枣红马在废弃城市里已经走了两天,这两天里,他几乎走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看到的都是断壁残垣和满目的荒凉,没有看到一个活人,甚至连一只活的动物都很少见到,只有偶尔从角落里窜出来的老鼠,会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一下。

  这天上午,他走到了城市的西城区,这里曾经是富人区,房屋比其他地方更加豪华,可现在也同样破败不堪。道路两旁的别墅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精致的雕花栏杆还能看出当年的奢华。他走到一栋相对完整的别墅前,停下了脚步。这栋别墅的大门虽然已经腐朽,但还没有完全倒塌,门上的铜环也还在,只是已经锈迹斑斑。

  他推开大门,“吱呀” 一声,大门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这座别墅的悲惨遭遇。别墅的庭院里长满了杂草,杂草已经没过了膝盖,庭院中央的喷泉早已干涸,池底积满了淤泥和垃圾。他牵着马走进庭院,走到别墅的正门前,正门上的彩绘已经褪色,只剩下模糊的轮廓,依稀能看出是一幅山水图。

  他推开门,走进别墅内部。别墅里的家具大多已经腐朽,有的已经散架,散落在地上,积满了灰尘。客厅中央的水晶吊灯掉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碎片,在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微弱光线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他走到客厅的壁炉前,壁炉里还有一些未烧尽的木炭,早已变得冰冷。壁炉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油画的画框已经腐朽,画面也被灰尘覆盖,看不清画的是什么。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油画上的灰尘,画面渐渐清晰起来。画的是一家四口,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庭院里的长椅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的指尖停留在画面上那个小女孩的脸上,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拿着一个布偶兔子,和他妹妹小时候很像。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可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继续往前走,走到二楼的卧室。卧室里的床已经腐朽,床上的被褥也早已变成了灰褐色,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已经泛黄,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笑容温柔,和油画里的女主人是同一个人。他拿起相框,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相框的边缘已经生锈,他的指尖不小心被划破了,流出了一滴血,滴在照片上,像是一朵绽放的红梅。

  他没有在意手上的伤口,只是把相框放回床头柜上,然后走到窗户前。窗户上的玻璃大多已经破碎,只剩下几片还粘在窗框上,在风里轻轻摇晃。他推开窗户,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吹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他往下望去,庭院里的杂草在风里摇曳,远处的断壁残垣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凄凉。

  突然,他的目光被庭院角落里的一处断壁吸引住了。那处断壁看起来和其他断壁没什么两样,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皱了皱眉,转身下楼,快步走到那处断壁前。断壁上爬满了藤蔓,藤蔓已经枯萎,呈现出一种灰褐色。他伸手拨开藤蔓,断壁上的砖块裸露出来,砖块上有一些奇怪的划痕,像是有人用刀刻上去的。

  他仔细观察着那些划痕,发现这些划痕并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组成了一些奇怪的符号。他皱了皱眉,这些符号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他从行囊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炭笔,蹲下身,把那些符号一一画了下来。画完后,他拿着纸,仔细端详着,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枣红马突然发出了一声嘶鸣,显得格外不安。萧琰猛地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警惕地环顾四周。他看到不远处的断壁后面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很快,他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追了上去。

  他追着黑影跑了几条街道,黑影的速度很快,而且对这座城市的地形似乎很熟悉,总是能巧妙地避开那些坍塌的房屋。萧琰紧追不舍,他的脚步很快,呼吸却依旧平稳,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锐利。

  追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黑影突然停在了一处坍塌的房屋前,转过身来。萧琰也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看着对方。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露出的下巴,下巴上有一道疤痕,看起来很狰狞。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萧琰开口问道,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扔给了萧琰。萧琰伸手接住,发现是一块玉佩,玉佩的形状和他怀里的那块很像,只是上面刻着的是一个 “轩” 字。

  看到这块玉佩,萧琰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是震惊,是疑惑,也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这…… 这是我弟弟的玉佩,你从哪里得到的?”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他来到这座城市后,第一次声音出现波动。

  对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身后的坍塌房屋,然后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了断壁残垣之间。萧琰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里的玉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那处坍塌的房屋。

  房屋坍塌得很严重,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里面堆满了瓦砾和木梁。萧琰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仔细地搜索着。突然,他的脚踢到了一个东西,发出了 “叮” 的一声响。他蹲下身,拨开瓦砾,发现是一个金属盒子,盒子已经生锈,上面有一个锁孔,锁孔里还插着一把钥匙。

  他拿起盒子,试着转动钥匙,“咔哒” 一声,盒子打开了。盒子里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一张纸条和一个小小的布偶兔子。布偶兔子和他之前捡到的那个很像,只是这个布偶兔子的耳朵是完整的,上面还绣着一个 “婉” 字。

  看到布偶兔子,萧琰的心脏猛地一紧,他颤抖着拿起布偶兔子,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绣字,脸上终于露出了崩溃的表情,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一直以为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可这个布偶兔子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拿起纸条,纸条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可他还是认出了这是他妹妹的字迹。纸条上写着:“哥,我和弟弟在城外的山洞里,我们很安全,你快来找我们。” 纸条的日期是三年前的七月初五,也就是这座城市被摧毁的前一天。

  萧琰紧紧攥着纸条和布偶兔子,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抬起头,看向城外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虽然笑容里还带着泪水,可眼底深处却充满了希望。他知道,他终于有了前进的方向,他要去找他的妹妹和弟弟,他要带他们回家。

  他把纸条和布偶兔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然后快步走出坍塌的房屋,牵着枣红马,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比之前更加坚定,脸上虽然还有些泪痕,可眼神里却充满了光芒。这座废弃的城市,曾经让他感到绝望和迷茫,可现在,却成了他希望的起点。

  他牵着马,一步一步地走出城门,身后的废弃城市渐渐远去,可他知道,这座城市将会永远留在他的记忆里,因为在这里,他找到了失散三年的亲人的线索,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他的表情依旧不算丰富,可那平静之下,早已不是之前的麻木与空洞,而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和对亲人的思念。风依旧凛冽,可他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知道,只要他不停下脚步,就一定能找到他的亲人,一定能回到那个曾经温暖的家。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圣墟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左眼见飘心中喜六最终章,左眼见飘心中喜六最终章最新章节,左眼见飘心中喜六最终章 圣墟小说网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