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破,从幽州到燕洲一路,兵过如篦,难民如潮。

  洛渊的脸被涂得和锅底一个颜色,还抹了烂泥巴,头发跟鸡窝里的杂草一样乱糟糟的。

  周兵扯落驴车上的包裹,里面的粮食被一抢而空。

  “都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我倒要瞧瞧是不是这样——”

  周兵挥剑将驴脖子上的锁套砍断,当着难民的面将驴杀了。

  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等周兵吃饱喝足拍屁股走了,老头一家人上前收拾骨头,上面还有肉丝,能熬肉汤。

  周兵没杀难民,这些难民是打开燕洲城城门最好的武器,一旦门开了一条缝,城门就再也关不上了。

  大家勒紧了裤腰带过活,眼里又黯淡了。

  这百里路漫漫,所有人都在地里刨食,他是唯一一个不用下地的。

  车换成了人拉,没有青壮,老人在前面,孩子在车后推。

  他还是躺在这辆车上,和他们最重要的东西待在一起。

  夜深人静,老头总会拿出不知从何处省下的口粮,颤巍巍地递到他嘴边,“吃吧,将军。吃饱了,才能带我们找到活路。”

  队伍里,每人省下一口粮食,成了他裹腹的食物。

  他听着老人腹中雷鸣般的饥响,看着他在月下一遍遍摩挲那道圣旨,仿佛那是唯一的希望。

  一种陌生的,沉甸甸的东西,随着这些粮食,一同压进了他空荡的心口。

  月下凄凉。

  燕洲城外的难民就像一窝蚂蚁,黑压压地围着墙,却爬不进围笼。

  和他想得一样,城门不会开的。

  老头拿着黄布,逢人就说,半点不嫌累。

  难民时不时会打量车上的洛渊,好奇,敬仰,不一而足。

  城外聚拢的难民越来越多,周兵终于出现了,天际出现了旌旗,大地在震动。

  他们绕着外围,将难民往城门驱赶,如同驱赶牛羊。

  “进了城,你们就能活——”

  “放箭——”

  密集的箭矢瞬间遮蔽了天光。

  射下的利箭,周兵挥砍的马刀,让难民如同被收割的麦穗般成片倒下。

  难民化作绝望的潮水,疯狂涌向城门,一具具身体成了阶梯,被不断涌上来的人踩在脚下,明明没有箭落在城门口,却也染上了血腥味。

  老头则领着他和一小队人,逆着人潮,艰难地挪向城墙根。

  他爬上摇晃的板车,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道脏污的圣旨举向天空,嘶声呐喊:

  “洛将军奉旨——前来接管燕洲城!!”

  一声,两声,汇聚起来的声音,竟暂时压过了城下的哀嚎。

  “放下吊蓝——”

  声音穿过城墙,浩浩荡荡,震耳欲聋。

  他想,圣旨上写的是幽州城,老头乱喊。

  城外的周兵屠杀难民,城里的乾军屠杀暴动的百姓。

  一个小小的吊篮从城墙垂下,无数双眼睛看过去。

  这东西拉不上人的,只有两根绳索,每个人都想上去,抓住篮子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死也不松手。

  要么绳子断开,要么城上的人拉不上去,只能松了绳索。

  周军的骑兵冲入人群,“把人留下,饶你们不死——”

  血肉在马蹄下踏碎,他被无数双手推进篮子里,老头将圣旨塞到他手里,“送洛将军……”

  吊篮沿着城墙往上,没有人将他拽下来,在一双双眼睛中,逆着光照出轮廓。

  乱箭射中了老头的肚子,带出染血的灰白的观音土。

  城外是惨叫,城墙上是欢呼,将他拉入燕洲城内。

  他茫然的心突然有了方向,打开手里的圣旨……第一次看清她的名字。

  他从懵懂中醒来,颠沛的路上,所遇的百姓都待他亲切。

  他们说着她过往的英勇,说着于他而言全然陌生的壮举,错位的盛名,落在他头上。

  她叫洛渊,是位万民敬仰的将军。

  他戴上暗金色的面具,像是命运,推着他走上她的路。

  月光下的影子拉得老长,平安镇的轮廓近在眼前。

  苏一冉进了村子,枣红的野马撒开蹄子往野外跑,消失在夜色中。

  洛渊掉转马头,返回军营。

  京城,将军府慈宁堂。

  桌子上遍布着男男女女的画像,洛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肖嬷嬷在一旁斟茶,见状,“小姐,怎么能叹气呢,快吸回去。”

  叹气不吉利。

  洛老夫人连本带利长吸一口气,周国连着两年雨水不顺,和大乾打了近五年,没讨着好处,眼瞧着战争快停了。

  渊儿的婚事却迟迟没有着落。

  洛家代代单传,到了她这,生了三个大胖小子,可惜,都死在了战场上。

  尸骨未寒,宗族的人塞进了一个半大的小子,已经认人了,再怎么养也养不熟。

  打得什么鬼主意,一看就知。

  好在李氏争气,测出有孕,从怀孕时起,那就得是个男孩。

  是男孩才能继承家业,给李氏母子俩留点东西。

  不然等她死了,以李氏那个软性子,家产怕是要被那帮子豺狼刮分干净。

  可李氏命不好,落了病,生下渊儿没几年就去了,反倒是她这个老东西活到了现在。

  渊儿深得民心,将军府看似鲜花着锦,实则烈火烹油。

  这个时候若是曝出是女儿身,便是欺君之罪,明帝就拿捏洛渊的把柄。

  那个心眼子比针眼还小的皇帝,当皇子时就没有容人之量,见不得旁人比他好,定不会让渊儿好过。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洛渊娶妻,乐烟景原本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们本就是亲人,还有自小的情分。

  虽然没有男欢女爱,却没有别人宅院里的争风吃醋,不用生孩子,享一辈子福。

  可是乐烟景不愿,洛老夫人愁啊,眉毛都快掉光了。

  “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不用想了,找个性子刚强一些的,能护住家财。”

  肖嬷嬷在一旁补充:“还得讲义气,懂得报恩……”

  洛老夫人想了好一阵,又补上一条:“渊儿生得好看呐,孙媳妇样貌也不能差了。”

  老夫人回过神,记起了留在家中的乐烟景,“烟儿那边,送过去的画像可都看了?有没有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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