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湿润的空气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阿贝提着装满洗净衣物的木盆,踩着露水从河边往回走。她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虽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却难掩眉宇间的灵秀之气。只是那灵秀之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与早熟。

  “阿贝,回来啦?”邻居张婶正在自家门口喂鸡,笑着打招呼,“哟,这衣服洗得真干净,你莫婶子有福气哦。”

  阿贝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张婶早,顺手的事。”

  她快步走回那间低矮的瓦房。养母莫婶正坐在灶膛前烧火,锅里熬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养父莫老憨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疙瘩,脚边放着修补了一半的渔网。

  “爹,娘,我回来了。”阿贝将木盆放下,熟练地将衣物晾晒在院中的竹竿上。

  莫婶站起身,用围裙擦了擦手,看着阿贝忙碌的背影,眼中满是慈爱,却也带着化不开的愁绪:“阿贝,歇会儿吧,早饭马上好了。”

  “没事,娘,我不累。”阿贝晾好最后一件衣服,走到莫老憨身边,“爹,网补好了吗?今天还出海吗?”

  莫老憨重重叹了口气,在鞋底磕了磕烟袋锅子:“出啥海?这几天风浪大,而且……唉,镇上鱼行的王扒皮又把鱼价压了三成,辛辛苦苦打点鱼,还不够本钱!”

  阿贝沉默地听着。这些年,养父母家的日子愈发艰难。莫老憨年纪大了,出海捕鱼越来越力不从心,打的鱼也卖不上价钱。她虽然拼命帮衬,洗衣、绣花、偶尔去镇上富户家帮工,但赚来的微薄收入,也仅仅是勉强糊口。那半块被她小心翼翼藏在贴身口袋里的玉佩,时常在深夜被她取出摩挲,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那模糊不清的来历,也让她对未来的迷茫中,掺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爹,娘,我吃好了。”阿贝快速喝完了碗里的粥,站起身,“我今天想去镇上一趟,上次李府管家说需要几个绣枕套的花样,我画好了给他送去,顺便看看有没有别的活计。”

  莫婶担忧道:“镇上路远,你一个人……”

  “没事的娘,我走熟了的。”阿贝安慰地笑了笑,拿起一个装着绣样和针线的小包袱,又揣了两个昨晚剩下的粗面饼子,便出了门。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沪上。

  齐公馆的书房内,气氛凝重。齐啸云站在窗前,望着花园里已经开始凋谢的玉兰花,俊朗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霾。他手中捏着一份刚刚送达的密报。

  “少爷,”身后,齐府的老管家福伯低声道,“我们的人查到,当年莫家出事前后,赵坤的一个心腹,确实频繁接触过莫夫人的乳娘张氏。但在莫家被抄后没多久,这张氏就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沪上,说是回北地老家了,可我们按她老家的地址去找,根本没人。”

  齐啸云转过身,眼神锐利:“也就是说,这条线断了?”

  福伯叹了口气:“表面上看是断了。不过……我们顺着张氏离开沪上时乘坐的马车行线索往下查,发现他们最初并非是往北,而是往南去了。在江南的一个小码头镇子附近,失去了踪迹。”

  “江南?”齐啸云眸光一凝。他想起母亲偶尔提起,莫伯母林婉仪的娘家似乎就是江南人士。“继续查!重点查那个码头镇子!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少爷。”福伯应下,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赵家那边,赵明轩最近和几个洋行经理走得很近,似乎想在航运生意上插一脚,抢我们的份额。”

  齐啸云冷哼一声:“跳梁小丑,不必理会。眼下找到莫家妹妹的下落要紧。”他顿了顿,问道,“莹莹最近怎么样?”

  提到莫家那位在贫民窟长大的小姐,福伯脸上露出一丝柔和:“莹小姐很懂事,夫人派人送去的钱物,她都推辞不肯多收,只说够用就好。前些日子还自己找了份在教会学堂帮工识字的工作,说是不能总靠着齐家接济。”

  齐啸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个在破旧屋檐下,眼神清澈倔强地说“啸云哥哥,我会靠自己活下去”的小女孩,已经慢慢长大了。他欣赏她的坚韧,却也心疼她的倔强。他知道,那份婚约,如同无形的枷锁,或许也让她倍感压力。

  “暗中多照应些,别让她太辛苦。”齐啸云吩咐道。

  “老奴明白。”

  福伯退下后,齐啸云重新拿起那份密报,目光落在“江南码头”四个字上。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真相,或许就隐藏在那片烟雨朦胧的水乡之中。

  ……

  阿贝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到了镇上。她先去了李府,将绣样交给管家。管家对她的绣工很是满意,爽快地结了工钱,又问她愿不愿意接一批更复杂的屏风绣活,工钱也给得丰厚。

  阿贝心中欢喜,连忙应下。揣着比预想中多了一些的铜钱,她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看看天色还早,她决定去镇上的集市转转,买些便宜的米粮,再给爹娘扯块厚实点的布做冬衣。

  集市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阿贝小心地护着自己的钱袋,在杂货摊和布摊前流连。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从街口传来。只见几个穿着绸缎长衫、戴着瓜皮帽的男子,簇拥着一个油头粉面、摇着折扇的年轻公子哥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所过之处,摊贩们纷纷低头,敢怒不敢言。

  “是鱼行的王大少……”旁边有人低声议论,“准没好事!”

  那王少爷摇着扇子,眼睛在集市上逡巡,最终落在了阿贝刚刚离开的一个卖鱼老汉的摊位上。

  “老李头,这个月的份子钱,该交了吧?”王少爷用扇子敲了敲摊板,皮笑肉不笑地说。

  卖鱼的老汉脸色一白,哆哆嗦嗦地掏出几个铜板:“王……王少爷,这几天鱼价低,实在……实在就这些了……”

  王少爷瞥了一眼那寥寥几个铜板,脸色一沉:“就这么点?你打发叫花子呢?”他身后一个壮硕的家丁上前一步,一脚踹翻了鱼篓,活鱼在地上扑腾,溅起泥水。

  “哎哟!我的鱼!”老汉心疼地惊呼,慌忙去捡。

  阿贝看得心头火起,忍不住上前一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那王少爷闻声转过头,看到阿贝,眼睛顿时一亮。他虽然阅女不少,但像阿贝这样清丽脱俗、带着水乡灵气的姑娘却少见。

  “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长得可真水灵。”王少爷收起折扇,用扇柄轻佻地想去挑阿贝的下巴。

  阿贝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动作,柳眉倒竖:“光天化日之下,请你放尊重些!”

  “尊重?”王少爷哈哈一笑,“在这镇上,我王某人就是规矩!小娘子,跟了本少爷,保你吃香喝辣,何必跟着这穷打鱼的受苦?”说着,就要伸手去拉阿贝。

  周围的人群窃窃私语,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卖鱼的老汉也吓得不敢说话。

  阿贝又气又急,紧紧攥着拳头,她知道跟这种人讲不通道理,正想着如何脱身。

  突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王少爷,好大的威风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短褂、眼神精悍的随从。

  那王少爷见到来人,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脸上挤出一丝谄笑:“哟,是陈掌柜!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小镇集市上来了?”

  被称为陈掌柜的中年男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而是将目光转向阿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温和地问道:“这位姑娘,没事吧?”

  阿贝见来人气度不凡,似乎能压制住那王少爷,心下稍安,福了一礼:“多谢先生,我没事。”

  陈掌柜点了点头,这才对王少爷道:“王少爷,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欺行霸市,恐非长久之道。令尊若知道你在外如此行事,想必也不会高兴。”

  王少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对这陈掌柜颇为忌惮,干笑两声:“陈掌柜说的是,说的是……我这就走,这就走。”说完,狠狠瞪了那卖鱼老汉和阿贝一眼,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围观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

  卖鱼老汉连连向陈掌柜和阿贝道谢。

  陈掌柜摆了摆手,目光再次落在阿贝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姑娘不是本地人?”

  阿贝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先生何以见得?”

  陈掌柜微微一笑:“姑娘口音虽模仿得极像,但个别字眼的尾音,还带着些许北地腔调。而且,姑娘气质清雅,不似寻常渔家女。”

  阿贝暗惊此人观察入微,谨慎答道:“先生好耳力。我自幼被养父母收养,原是北地逃难来的。”

  “原来如此。”陈掌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没有再追问,只是道,“这镇上鱼龙混杂,姑娘独自一人,还需多加小心。”说完,便带着随从转身离开了。

  阿贝看着陈掌柜离去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这人是谁?为何会帮自己?他似乎对自己的来历很感兴趣?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暂时压下,赶紧买了需要的东西,匆匆离开了集市,踏上了回家的路。她并不知道,这场看似偶然的冲突,以及那个神秘的陈掌柜的出现,已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命运的河流中,激起了第一圈涟漪。

  而在更遥远的沪上,另一圈涟漪,也正以齐啸云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南北两地的暗流,似乎正朝着某个未知的交汇点,悄然涌动。

  第0184章 暗流初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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