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孟津渡口的灯火在河面上摇曳,映出碎金般的光斑。

  沈观蹲伏在驳船底舱的煤堆深处,呼吸轻得几乎与风同频。

  粗粝的煤渣硌着膝盖,但他纹丝不动,耳中只余两名税吏压低的交谈,在寂静里如针般刺入脑海。

  “上头说,这次‘双龙盘圭’要刻得比真品还像……毕竟,谁会怀疑天子赐予外邦的信物?”

  话音落下的一瞬,沈观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蜷。

  寒意自脊背窜起,直冲后脑——这不是普通的走私,而是彻头彻尾的国器伪造案!

  所谓“瓷器”货船,实为兵符模具的暗运通道;那被优待放行的,不是商贾,是披着朝贡外衣的敌国谍首!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已飞速推演开来:若敌国持伪勘合入境,便可合法调动边军驿站、调阅军情密档,甚至以“使团护卫”之名屯兵边境。

  一旦两国关系生隙,只需一封伪造国书、一道假旨,便能点燃战火。

  而大渊王朝这些年对外藩宽厚有加,礼遇甚隆,正给了这种阴谋可乘之机。

  而这背后操纵者,竟敢以“紫袍人”为号——那是只有三品以上重臣才可穿用的服制。

  要么,此人本就是朝中巨蠹;要么,便是有人故意以紫袍为幌,混淆视听,嫁祸权臣。

  沈观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方才拓印的模具图案小心收进贴身暗袋。

  他又取出那一张泛黄船票,指尖摩挲着“登州港——接引使团”八字,目光渐冷。

  登州……三年前北狄遣使求和之地,也是谢无咎最后一次公开现身之所。

  当时他当庭拆穿一份贡礼清单中的计量误差,惹来满朝非议,却无人追问为何一介评事会对异邦贡物如此熟悉。

  现在想来,那或许并非偶然。

  他悄然点燃一缕熏香,粉末极细,混着微量荧光粉洒在铜版模具表面。

  这香出自闻香楼秘方,遇水不化,经年犹存,唯有特定药液方可显影。

  日后只要追查到任何一枚流出的伪符,皆可通过残留痕迹反向溯源。

  做完这一切,他等了足足半炷香时间,确认脚步声远去,才从煤堆中缓缓爬出。

  脸上早已抹了黑灰,衣角沾满煤屑,活脱一个寻常苦力。

  他不动声色地退回自己租住的小屋,烧毁了乔装时所用的账房腰牌,又将原主送来的假名册悄悄替换为一份夹带密语的空白账簿——明日自会有人来取,届时陆明修只需按约定暗码破译,便可知悉此处线索全貌。

  翌日清晨,沈观立于码头高处,望着那三艘“瓷器”货船缓缓启航,顺流东去。

  晨雾弥漫,船影渐隐,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他知道,那些箱子不会止步于登州。

  它们的目标,是朝廷的信任,是边关的烽火台,是一场精心策划、以天下为棋盘的乱局。

  他转身步入茶摊,要了一碗粗茶,借着低头啜饮的瞬间,悄然启动【案件推演模拟器】。

  【多重视角同步·再演】

  第一视角回放搬运工避让动作——左肩微沉,右脚后撤,明显是在保护某类重心偏移的重物;

  第二视角重析箱体编号——断裂处隐藏的数字序列,拼合后竟是《周礼·职方氏》中记载的“九戎贡道”密文;

  第三视角复听密谈音频——税吏提及“圭成之日,月照双阙”,时间节点赫然对应三个月后的冬至大典;

  第四视角调用柳三更所授“心象术”口诀——空气中残留的金属气息,并非普通铜锡,而是掺入了西域特有的赤陨砂,此料唯皇室铸玺专用;

  第五视角代入谢无咎思维——若要让伪符畅通无阻,必使其“瑕疵恰到好处”。

  太完美则招疑,太粗糙则失效。

  真正的杀招,不在形似,而在“神合”。

  系统界面浮现出一行结论:

  【置信度96.3%:本案系跨国伪符制造链,依托漕运网络,借贡道之名行颠覆之实。

  核心目标:伪造外交信物,诱导边衅,策动内乱。】

  沈观缓缓睁眼,眸光如刃。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玉佩,轻轻贴在桌面。

  昨夜它曾微微发烫,如今却恢复平静。

  可他知道,这枚母亲遗物,与那夜乱葬岗上的命运共振一样,绝非巧合。

  或许,当年那场火灾烧毁的不只是宅院,还有某个庞大计划的开端。

  而现在,轮到他执笔续写了。

  他提起笔,在随行笔记末页写下一行小字:“孟津验模,伪符现形。溯流而上,根在宫墙。”

  随即合上册子,唤来店家结账。

  “客官不再歇一日?”老板笑着问。

  “不了。”沈观淡淡道,“京中有旧账未清,该回去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之中,无人知晓,这位看似落魄的账房先生,已在心中绘就一张横跨南北的情报图谱。

  而风暴的种子,已然埋下。

  沈观返京的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枯叶与碎石,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他靠在车厢一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温润的玉佩,目光透过帘隙望向远处渐暗的天际。

  暮色如潮水般漫上山脊,仿佛要将整座大渊王朝的秘密一并吞没。

  途中驿站歇脚时,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密信匣,以指腹按压三下底部暗扣,一道细若游丝的金粉从夹层飘出,在灯下映出一个微小却清晰的“修”字——这是他与陆明修之间独有的联络标记。

  信中仅一行墨迹未干的小楷:“登州贡单,三年内凡涉‘圭’‘璧’‘琮’者,尽录副本,尤察重复编号。”他知道,陆明修虽胆小谨慎,却是少数仍愿在纸堆里守护真相的人。

  这一招棋,未必能立刻破局,但必能搅动暗流。

  翌日清晨,沈观踏入大理寺侧门,避开了主廊上那些惯会冷嘲热讽的同僚。

  他径直走向霍九章掌管的旧档库。

  这位老典狱素来铁面无私,对卷宗管理近乎偏执,传闻他曾因一名评事误翻机密案卷,亲手将其杖责二十,逐出衙门。

  “查裴元衡余党?”霍九章坐在昏黄油灯下,眼皮都没抬,声音像从锈铁皮桶里刮出来,“十年前的事了,早该化灰。”

  “可有人死得不清不楚,灰也烧不净。”沈观平静回应,递上一份由寺丞签批的调阅令,“洛阳卫当年报上来的异邦匠人命案,死者名阿史那乌勒——据说是北狄逃奴,私铸禁器。我想看看,他到底铸了什么。”

  霍九章终于抬眼,浑浊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良久,他起身,拖着沉重铁钥走向最深处的一排铜柜,口中低语:“那案子……不该再提。”

  当泛黄的卷宗被取出时,沈观几乎屏住了呼吸。

  尸检记录简略,但附有一张手绘金器残片图样——正是双龙盘绕的圭形轮廓,与他在孟津拓下的模具惊人相似。

  而在口供栏末尾,潦草地记着一句死者临终遗言:

  “圭裂则盟毁,影动则日堕。”

  沈观心头猛然一震。

  此前他一直以为“双生日曜”是喻指帝王权柄如日当空,可此刻细想,“日”或许并非君主本身,而是象征权力传承的信物!

  一旦伪圭取代真圭,外交盟约便名存实亡;而“影动”,正是那些藏于暗处、操纵真假交替的黑手。

  当晚,沈观独坐值房,点燃三支安神香,启动【案件推演模拟器】。

  意识沉入虚拟空间,无数线索如星轨般在他眼前交织:洛阳工坊的火场残图、漕船编号的密文转换、登州贡道的通行频率、北狄使团历年入境时间线……系统不断运算,最终勾勒出一张动态势力网络——

  洛阳为中枢,掌控技艺与原型;漕运为血脉,输送模具与材料;登州为出口,完成最后替换;而每一枚流出的伪符,都在悄然瓦解大渊对外交往的信任根基。

  就在此时,系统突然发出低频警示音:

  【检测到高危连锁反应——目标链涉及外交认证体系核心节点。

  建议立即介入下一环:北狄使团实际入境路线。】

  沈观尚未回应,窗外忽有风掠檐角,轻如猫行。

  他警觉抬头,只见窗台之上,静静躺着一块焦黑木牌残片,边缘碳化严重,却恰好与他此前在洛阳乱葬岗拾得的半片拼合无缺。

  两片拼合,赫然显出二字——

  洛京。

  不是地名。

  是警告。

  他们已经知道他在查。

  沈观缓缓站起,手指紧扣桌沿,指节发白。

  屋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仿佛另一人正立于身后窥视。

  他没有点破,只是默默收起木牌,吹灭灯火,独自坐入黑暗之中。

  夜很深了。

  而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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