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烛火摇曳,顾红绡戴着重枷跪地,嘴角却噙着冷笑。

  沈观不急于发问,只将那张尚未启用的“苏夜语脸”平铺于案上,用银针轻轻挑起边缘,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经络状纹路——那是活体移植才有的血管嫁接痕迹。

  他凝视良久,指尖在离人皮半寸处悬停,仿佛怕一触即碎的不是一张皮,而是某种深埋多年的真相。

  烛光映在他冷峻的眉骨上,投下一道斜长的阴影,像刀锋划过木案。

  “你说这是‘涅槃’。”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融进烛芯燃烧的噼啪声里,“可她们连哭都做不到。”

  顾红绡抬眼,目光如刀,直刺而来:“你懂什么?她们本是蝼蚁,被踩进泥里,生来就无名无姓。我赐她们成为凤凰的机会——哪怕只是披着别人的皮,也比一辈子当个影子强。”

  沈观没有动怒,反而轻轻放下银针,闭上了眼睛。

  【真言共鸣】悄然启动。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铁锈腥气冲入脑海,如同陈年血迹在潮湿石缝中腐烂多年后骤然翻搅而出。

  这味道他熟悉——是欺骗,是刻意掩盖的真相在言语缝隙中渗出的毒。

  但这一次,铁锈味中竟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檀香,清冽、克制,像是藏在谎言背后的某种执念。

  他在说谎……却又不全然。

  沈观缓缓睁眼,眸底掠过一丝锐利。

  她的确在隐瞒什么,但那份恨意、那份痛楚,并非虚假。

  她的复仇动机真实得近乎灼人,真正有问题的是行动的归属——谁为她提供了技术?

  谁替她抹去了痕迹?

  谁,在幕后默许这一切发生?

  他换了个方向切入,语气平淡如叙旧事:“三年前工部档案库失火,烧毁一批‘御容绘制规程’,是你放的?”

  顾红绡神色微动,睫毛轻颤,随即摇头:“不是我。”

  话音刚落,脑中那股铁锈味骤然减弱,仅余一丝若有若无的余韵,如同退潮后沙滩上残留的泡沫。

  沈观不动声色,心中却已了然:她在这件事上说了实话。

  但他不信巧合。

  “那你为何在妆佛坊地窖刻下‘父罪当诛’四字?”他忽然问道,目光如钩。

  顾红绡猛地抬头,眼中怒火迸发,连铁链都因她剧烈的动作而哗啦作响:“他把我当画布试毒!我毁容那天,他在给妹妹描眉!一笔一画,细细勾勒,生怕歪了一分!而我呢?我在地上打滚,脸皮一块块剥落,像个被丢弃的破陶俑!”

  这番话出口,沈观脑中的铁锈味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焦苦悲意,如炭火燃尽后的灰烬,直冲识海。

  他瞳孔微缩——这段记忆为真。

  她没说谎,至少在这段过往中,她未曾编织任何虚妄。

  可正因为真实,才更令人脊背发寒。

  她的恨意有根有源,但她的行动轨迹却处处透着“被安排”的痕迹。

  一个孤女,如何掌握如此精密的人皮嫁接术?

  如何避开大理寺与刑部的联合追查?

  又为何偏偏选在最近三个月集中暴露?

  沈观沉默片刻,转头对角落阴影里的陆明修道:“呈上黄维安供词副本。”

  陆明修低头趋步上前,双手捧卷,动作谨慎得近乎恭敬。

  他将供词放在案上,故意在翻页时停顿了一下,纸页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沈观的目光始终锁着顾红绡。

  果然,当供词翻至“北狄使团曾订购三十七具人偶模型”一句时,顾红绡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起了手腕上的红绳——那根褪色发暗的丝线,与小鸾儿颈间残留的款式一模一样。

  沈观猛然起身,一步跨至牢栏前,俯身逼近,声音冷如霜刃:“你以为你在反抗命运,可你炼制的人皮胶配方,早在十年前就录入皇家秘档!你不过是在复刻别人写好的剧本!”

  话音落下,顾红绡浑身剧颤,瞳孔剧烈收缩,仿佛被人当胸刺了一剑。

  她嘴唇微张,喃喃道:“不可能……那是我自己从残卷里拼出来的……父亲死后,我在废墟里翻了七天七夜,才找到那几页残策……”

  “蝉蜕术源自观心教。”沈观冷冷打断,“而秘策院早将其改造成‘影傀工程’——你们所有人,都是被选中的容器。”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顾红绡的脸色由苍白转为死灰,继而又泛起一种诡异的潮红。

  她怔怔望着那张“苏夜语脸”,像是第一次看清它真正的意义——不是复仇的工具,而是某个庞大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她忽然笑了,笑声干涩,像枯枝断裂。

  “容器?”她低声呢喃,“那你知道……第一个被换走脸的人是谁吗?”

  沈观没有回答。

  他盯着那张人皮,脑海中已有无数条线索开始交汇成网。

  那些失踪的画师、焚毁的档案、北狄的订单、小鸾儿无法言语的恐惧……还有苏夜语耳垂上那枚珍珠耳钉——为什么顾红绡连这个细节都复刻得如此精准?

  他缓缓收起供词,转身欲走。

  “明日提审北狄副使。”他留下一句话,脚步未停,“我会查到‘第一张脸’是谁。”

  身后,顾红绡的声音幽幽传来:“有些真相,看到的人,都不会再完整地活着走出来。”

  沈观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狂舞,墙上映出他孤挺的身影,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夜色如墨,大理寺偏阁的烛火却未熄。

  沈观盘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闭,指尖轻按太阳穴,一缕幽蓝光晕自眉心缓缓扩散——【案件推演模拟器】悄然开启。

  他将小鸾儿残存的记忆碎片置入系统核心。

  那是一段被强行封锁、扭曲得几近溃散的感知:灼热、剧痛、钟声、血味,以及一张不断剥落又重组的脸庞轮廓。

  模拟器剧烈震荡,仿佛触及某种禁忌之域,界面边缘浮现出裂纹般的红光警告:“检测到高阶精神干预痕迹,推演点+10。”

  场景重构完成。

  画面初现时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蒸腾血雾。

  一座古旧殿堂浮现眼前,金砖铺地,香烟缭绕,殿外鼓乐齐鸣,正是先帝登基大典之日。

  然而这庄严之下,暗流汹涌。

  一道青铜面具立于屏风之后,身形修长,姿态肃穆,手中托着一枚雕龙玉圭,声音低沉如诵咒:

  “双生启幕,皮影归位。”

  话音落下的瞬间,镜头骤然切换——年幼的顾红绡被两名黑袍人死死按在铜案之上,脸上敷满滚烫膏药,皮肤泛起诡异青紫,她撕心裂肺地嘶喊,却被殿外震天的礼乐彻底吞没。

  那一瞬,沈观心头猛然一紧,仿佛亲历其痛。

  更令他脊背发寒的是,在场所有执事太监与医官皆面无表情,动作机械,宛如提线傀儡。

  这不是私怨,而是仪式。

  模拟器自动回放三次,每次都在同一节点崩溃:当顾红绡的脸皮开始剥离时,数据流突遭篡改,记忆被一股强大意志强行覆盖。

  系统弹出新提示:“谎言之下,尚有谎言。”字体猩红,闪烁三息后隐去。

  沈观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真相的轮廓已隐隐浮现——这场以“复仇”为名的人皮换脸,不过是某个庞大工程的余波。

  而真正的源头,竟可追溯至十年前皇宫最隐秘的角落。

  所谓摹容坊案,根本不是妖术作祟,而是一场跨越十年、贯穿朝野的秘密实验泄露。

  但他不能说。

  次日清晨,天光未明,沈观已伏案执笔,墨迹沉稳地落于结案奏章之上。

  他将此案定性为“左道惑众,妖术伤人”,建议依律焚毁所有人皮证物,严惩主犯顾红绡,其余从犯依律查办。

  字里行间,尽是官样文章的冷静克制。

  大理寺卿阅后大喜,连赞“处置得当,免生妖言”,当即批转刑部备案,以为风波终了。

  无人知晓,昨夜更深人静时,沈观曾召来陆明修,低声吩咐抄录另一份密档。

  那份档案未走公文流程,而是被悄然藏入一本旧版《洗冤录》夹层之中。

  书页间夹着一张薄笺,上书一行小字:“北狄订货单编号‘洛京07’,经查与登州港未申报贡船批次吻合。”

  窗外阴云压城,风起檐动。

  沈观立于窗前,目光穿透重重宫阙,投向洛阳方向。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随风而逝:

  “你们让我看戏……现在,轮到我来改台词了。”

  屋檐之上,一道黑影悄然退去,披风卷起夜尘,手中木牌轻轻一翻,背面新增一行细刻——刀锋般锐利的阴文:

  “真面·将现”

  而在京城某条幽深巷陌尽头,闻香楼地底密室依旧寂静无声。

  那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双手紧抱膝盖,像一片被风雨打落的枯叶。

  她看不见光,也说不出话,唯有指尖微微颤抖,似在梦中触摸着那张永远无法复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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