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整个归墟的水面忽然不断震颤。

  “咔嚓!”

  一声仿佛骨骼断裂的脆响,清晰地从漆黑的虚空中传出,紧接着,是更加疯狂的痛苦嘶吼与咆哮。

  沈西眼皮轻抬,目光从上呈的“罪证”上移开,锁定在暴食之主身上。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一只体型庞大凶猛、宛如山峦的巨兽,被硬生生从虚空的口子中拉拽了出来。

  祂浑身黏腻且带着腐臭,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半个审判庭。

  除了一张血盆大口外,身上还长了无数张哀嚎的嘴,万千张嘴巴在同时开合,画面惊悚,不可不谓恶心。

  身上的无数只复眼同时转动,最终死死锁定在了端坐于神座之上的沈西。

  “吼——”

  祂冲着沈西发出一道愤怒的咆哮。

  但声音中蕴含的并不是恐惧,而是被拘禁冒犯后、最纯粹的暴怒。

  食物腐臭的气息再次弥漫开。

  沈西差点就忍不住呕了。

  这味道臭气熏天,直冲致死量,大概是从出生起就没刷过牙了。

  但作为一名法医,她能忍受!

  “吃了你,吃了你!”

  暴食之主挣扎着要朝沈西冲过去。

  沈西心头一紧,抓着神座扶手上的五指不由瞬间收紧。

  但就在祂冲过来时,自深渊中延伸出来的锁链却死死拉拽住了祂。

  古老的符文闪烁,更加用力地缠绕上祂的身躯,使得祂无法靠近沈西分毫,挣扎也一点点弱了下去,只能发出口齿不清的愤怒嘶鸣。

  “放开!就凭你也想审判我!吾乃暴食之主,吞噬之神!”

  旁听席上,除了少数人保持冷静外,其他不少人都暗自捏紧了拳头。

  这所谓的吞噬之神。

  这些年来,祂在各个星球上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灵!

  祂就活该被千刀万剐!

  而其中一位在联邦前线厮杀的中将指挥,此刻更是双眸赤红愤怒地盯着祂,一想到不久前被祂杀死的兄弟们,就恨不得冲上去杀了祂。

  “也不知道,今天这场审判能不能顺利进行。”

  在他身边,有一位年迈的老者喃喃开口,他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端坐在最高神座的沈西,眼底透着莫名的复杂。

  神明的力量本就比人族强悍,祂们随便放一个出去,都足以让人类毁灭。

  眼前的暴食之主更是不弱。

  而对于这位新生的审判之神,他们并不了解。

  “一定会的!”中将指挥咬牙。

  他盯着暴食之主,目光灼灼坚定:“拥有审判之力的神契者尚且不差,更何况是一位真正的神明呢?”

  看到暴食之主奈何不了自己,沈西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抓在神座扶手上的手缓缓松开。

  “肃静!”

  “嗵”的一声,法槌重重敲下。

  审判权柄散发而出,如同律令,强行扼制了暴食之主的咆哮。

  整个空间暂时恢复了寂静。

  只有瀑布奔流的声音依旧磅礴。

  “罪神「饥荒之兽,暴食之主」,你被指控,犯下三重罪名。”

  沈西目光锐利,锁定在眼前被束缚住的庞大巨兽身上,再次开口时,冰冷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清晰。

  “第一罪:灭绝文明之罪。”

  她话音落下,面前的罪证便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冲上天际,凝结于审判庭的最上空,犹如一副画卷缓缓展开,出现了祂曾经犯下的暴行。

  旁听席众人纷纷看去。

  画面中呈现的,是一颗生机勃勃的星球。

  上面有着独特的植被,还有初生的文明正在快乐地建造着自己的家园。

  突然,阴影笼罩了天空。

  那扭曲的、由无数嘴巴构成的庞大身影降临,如同蝗虫过境,将星球上的山川、河流、城市、生灵都无情吞噬。

  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低沉痛苦的声音不断响起。

  “妈妈,我好害怕!”

  “你来救救我,救救我好吗……”

  “救救我的孩子……”

  断断续续的话语,似是生命在最后绝望中痛苦的哀嚎,又似是这颗弱小的星球,在向远方那跨越了不知多少光年的母星发出专属于它的呼救。

  然而,呼喊无人回应。

  他们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死亡。

  短短一刻,曾经繁荣的星球就变得一片死寂,再找不出一点文明的痕迹。

  而这样的星球,还远不止一个。

  他们的哀嚎无人理会。

  他们的痛苦无人抚平。

  最终,无尽的怨恨化作永不消散的意识,被记录于在这万物终结,却又蕴含着新生的归墟审判庭上。

  “你这个刽子手,是你毁灭了我们的星球,是你杀了我们所有人!”

  “你就该不得好死,就该给我们所有人偿命!”

  “神明啊,请您倾听我的祷告,救救我的孩子们吧,他们如此弱小,他们不该承受这滔天的罪恶与毁灭!”

  “对不起妈妈……”

  “那时,我辜负了你。”

  一个个意识光点漂浮于审判庭上,他们宣泄着心中的恨意,也诉说着自己的乞求与遗憾。

  可这一切,却都已经成了过去。

  旁听席上的众人一阵动容。

  他们并非没有家人孩子,也并非没有跨越生死羁绊的感情,可这一切,却全都因「祸神」的降临而走向毁灭。

  饶是以冷漠铁血著称的指挥官,此刻也不禁红了眼眶。

  但这一切,落在被审判控诉的暴食之主眼中,祂却依旧充满了不屑。

  “嗵!”

  法槌敲响,将一切拉回现实。

  沈西依旧坐在审判台上,冰冷的目光直视着祂,语气是严谨的淡漠,“此为吞噬星辰、灭绝文明之罪。”

  “你吞噬亿万生灵,断绝文明传承,是对生命本身最极致的亵渎。”

  “这项指控,你认不认?”

  “嘻嘻嘻!”

  审判庭上,暴食之主身上的万千张嘴同时咧开,发出一道道诡异渗人的嗤笑,“你凭什么怪我,弱肉强食,天道如此!它们弱小,便是原罪!”

  “什么文明?什么生命?不过是我的一次腹中餐!”

  “你不知道,它们有多美味!”

  它咧开嘴,巨大的舌头伸出来,满是回味地舔了舔嘴唇。

  “嘿嘿嘿——”

  祂身上无数张嘴张开,在同时对她这位审判官发出无情的嘲笑。

  这番话听得不少神契者瞬间握紧了拳头,一脸愤怒地差点就要站起来朝祂冲上去,可才刚站起来,就又被身后的椅子拉拽了回去。

  法庭秩序,不容扰乱。

  沈西看着祂冷笑。

  她对祂的嘲讽置若罔闻,目光扫过面前的罪证,再次抬起头时,她眼中寒光凝聚,冰冷地宣告了祂的第二重罪名:

  “第二罪:扭曲法则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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