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钦是真想照单全收啊!

  那白花花的银元,那沉甸甸的承诺,无论是常南京的一千万,还是阎锡山那已装车的八百万,都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这足以让他的工业计划再上一个台阶,让他的军队装备换一换。

  但是,这次不行了!

  与之前私下里的讨价还价不同,双方这次是公开通电全国,将价码和条件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

  这意味着,收了哪一边的钱,就等于向全天下宣告了他东北的立场,再无转圜余地。

  他猛地站起身,开始在铺着厚地毯的议事厅内缓缓踱步。

  沉重的军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那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尖上,让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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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就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达到顶点时,他才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全场。

  “诸位,”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慎,

  “你们方才所言,皆是从我东北自身利害出发,思虑周详,各有道理。然则,诸位却似乎忽略了一些更为根本的问题。”

  他顿了顿,伸出第一根手指:

  “其一,我们的实力底线何在?”

  “我东北军虽经整编,战力提升,然可用之兵总数不过三十万。能随时机动作战、用于关外野战的精锐,不过十余万!”

  “北面,需时刻警惕赤熊巨掌;东面,需严密防范朝鲜方向的渗透与威胁;而卧榻之侧,更有整个关东军虎视眈眈!”

  “如今之兵力部署,将将可勉强守住我东北全境已是不易。若此时抽调主力入关,参与中原混战,老家空虚,日俄岂会坐失良机?”

  “届时,根基动摇,纵有关内万里疆土,于我又有何意义?!”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刚才主战情绪高涨的于学忠、汤玉麟等人瞬间冷静下来,背后渗出冷汗。

  他们只看到了关内的肥肉,却险些忘了后院蹲着的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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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汉钦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愈发沉重:

  “其二,若战,我们的终极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说成反常盟主,一说为中央立功。”

  “然则,一旦加入战端,其消耗将是天文数字!”

  “我们将不得不动员数十万青壮奔赴沙场,将海量原本可以投入工厂、矿山、农田的资金,化作枪炮子弹,消耗在无休止的内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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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说联阎,即便最后侥幸胜了,打败了常南京,其结果无非是又一个军阀混战、山头林立的局面,甚至可能更糟!”

  “民不聊生,国势衰微。”

  “届时,我东北没有得到实质性的发展和建设,关内反而乱成一锅粥,国力空前虚弱,岂不正给了日、俄趁虚而入、瓜分豆剖的天赐良机?”

  “最终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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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拥常,他常某人何等精明?”

  “我们现在去帮他,替他扫平了阎、冯、李这些山头,他自然是最大赢家,实力和威望将达到顶峰。”

  “届时,一个统一了关内、实力暴涨的中央,还会容忍我们东北保持如今这般超然独立的地位吗?”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我们反倒从现在的合作伙伴,变成了他心目中拥兵自重、亟待削藩的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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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透彻的分析,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拥常”与“联阎”两种选择表面诱人的糖衣,露出了内里可能致命的毒药。

  众人听得悚然心惊,方才争论中的种种“好处”,此刻显得如此短视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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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张汉钦伸出第三根手指,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拷问:

  “其三,我们东北军,究竟为何而战?!”

  “我记得整编新军之初,便曾对全军将士明言我等的终极目标:华夏山河,寸土不让!”

  “我等是保卫国土、抵御外侮的新式国防力量,而非争权夺利、抢占地盘的旧式军阀!”

  “扪心自问,打入关内,是为了那一时的威风,还是为了争夺那些虚幻的地盘?”

  “如今,我东北内部尚有旅大、南满铁路沿线被关东军盘踞,如同骨鲠在喉,我们连自家的门户都尚未清理干净,领土尚未完整,又有何颜面、有何资格去谈论争夺关内之江山?!”

  “特别是这最后一点!”

  他的目光如炬,扫过在场每一位高级将领和官员。

  在座众人,无论此前持何种观点,此刻无不面露惭色,深深低下头。

  少帅的话,如同洪钟大吕,敲醒了他们被权力和利益暂时蒙蔽的初心。

  是啊,老家还没收拾干净,就想跑去别人家争当家?

  岂不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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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正是杨宇霆。

  “少帅所言,字字珠玑,宇霆佩服。”

  他先表示了赞同,随即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极为现实而尖锐的问题,

  “然则,以常南京之根基实力、江浙财阀之支持,虽眼下略处劣势,但旷日持久之下,最终仍会取胜,即便是一场惨胜。”

  “届时,常某人收拾完关内残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是威望空前,实力大增。”

  “他若回过头来,将矛头直指我保持中立、坐山观虎斗的东北,质问我们为何见死不救、甚至意图渔利?我们又当如何应对?”

  “岂非里外不是人,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张汉钦心中暗自腹诽:‘杨邻葛啊杨邻葛,虽然收敛了许多,但这喜欢抢话、总担心别人想不到他那一层的臭毛病,还是没改干净…我正要说到此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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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上不动声色,反而赞许地点点头:“邻葛兄所虑,极是!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关键——我们必须选边站,而且,必须选择站在南京中央政府一方!”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刚刚少帅还把两种选择的弊端分析得如此透彻,怎么转眼又?

  张汉钦看出了众人的疑惑,解释道:“关内,就是一个巨大的泥潭,一个错综复杂的大染缸,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山头林立。”

  “任何一支外部力量陷入其中,都难以独善其身,只会被不断消耗、同化甚至吞噬。”

  “于我东北军而言,主动卷入,非但不能得益,反而是一种巨大的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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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想真正打破关内旧有的、令人窒息的局面,”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拥有绝对碾压性的实力,以泰山压顶之势,横扫六合,荡平所有山头,强行整合;”

  “二是拥有一种绝对的、颠覆性的思想和组织能力,能够从根本上翻天覆地,重塑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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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停顿,语气带着一种自知之明的冷静与一种奇特的期待:

  “此二点,我东北目前皆不符合。其一,我东北人口、财政及地缘处境,决定了我们尚无横推天下的绝对实力;”

  “其二,我等虽有强国之志、卫国之念,却并无那种能够彻底涤荡旧世界、唤醒亿兆民众的颠覆性纲领与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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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内心深处,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浮现:

  能完成这史诗般使命的——

  或许只有那支在逆境中百折不挠、星火燎原的力量,和那位胸怀天下、矢志再造山河的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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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将此念深藏心底,话锋回转,做出了最终决断:

  “因此,我们的策略是:表面拥常,保持超然;抓紧时间,苦练内功!”

  “即刻回电南京,我东北拥护中央统一,接受陆海空军副司令一职。”

  “但强调日寇在侧,边防压力巨大,暂时实难抽调主力入关作战,恳请中央体谅。”

  “然,我东北军将陈兵关外,为中央震慑北方,确保阎、冯不敢全力南下,此即为最大之支持!”

  “同时,对阎、冯方面,予以婉拒,但言辞需恳切,留有余地,不必彻底得罪。”

  “那一千万,我们‘笑纳’了!告诉常委员长,此款将悉数用于巩固国防,防范日苏,亦是为党国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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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判断,若我们不参战,关内起码还要再打一年!”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

  “而我们自己,要利用这宝贵的、用中立换来的时间窗口,利用这笔‘意外之财’,加速完成我们的‘扩军备计划’!”

  “全力发展军工,扩充精锐,整训部队,囤积物资!待我们自身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同时震慑内外之敌时,一切主动权,将尽在我手!”

  “届时,我方可不断抬高价码!可取的何止这千万大洋,何止这华北之地!”

  “出兵时机,哪方胜败,由我们说了算!”

  “非但关内局势须看我脸色,便是收复旅大、荡涤日寇,亦非遥不可及之梦!”

  “诸位,明白了吗?”

  “是!少帅英明!”

  所有人豁然开朗,齐声应诺,心中豪情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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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结束,众人离去。

  张汉钦独自一人走到巨幅地图前,目光越过山海关,投向那片战火纷飞的中原大地,又缓缓收回,凝视着东北的白山黑水。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深不可测的弧度。

  “扩军…备战…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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