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生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强作镇定:“爸,你说什么呢?我之前都没来过这边,怎么可能去那个山洞,还把山洞里的东西拿走?你当我是孙猴子啊?有那本事我还在食堂瞎混什么。”

  他赶紧对自己一通贬低,不过这些理由确实也能站得住脚。

  陈仁清盯着他,“我之前也是这么想,但是......这些都不是理由。”

  他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他不再追问,递给陈其生一根烟,“走,我们爷俩个出去唠唠。”

  陈其生接过烟点上,跟着父亲来到院子里坐下。

  陈仁清看着黑风峪的方向,缓缓道:“那个洞,是‘穿山豹’刘威的地方。穿山豹,是我当年的结拜兄弟。”

  陈其生心中一凛,这个藏宝洞竟然真的跟自己家有关。

  陈仁清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缭绕,让他的脸有些看不清:“我年轻时因为家里的生意,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只是那年月兵荒马乱的,难免遇到些土匪强盗什么的,一次进货路过西山,就碰上了刘威,我两个打了起来,却是打出了交情。”

  刘威虽是绿林中人,却重情义,专抢为富不仁的士绅和小鬼子,我敬他是条汉子,与他结为异性兄弟,也……也暗中资助过他。”

  “那阵子小鬼子闹得凶,他日子过得很艰难,死了不少人,他一次偷偷找到我,把他唯一的血脉托付给我,就是……就是你大姐,陈媛。”

  陈其生如遭雷击,猛地看向屋内:“大姐她……?”

  “是,”陈仁清重重叹了口气,“媛媛是他的女儿。当时兵荒马乱,为了保住这孩子,我对外谎称是自己在外的风流债,把你妈气得一个月没跟我说话……但你妈心善,还是把媛媛当亲生女儿一样抚养长大。你那时才两岁,并不知道这事。”

  陈其生脑海中闪过陈媛那双英气的凤眼,才发现自己和大姐确实长得不像,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刚烈和果决,原来根子在这里!

  “穿山豹把媛媛托付给我没半年就死了,被小鬼子把皮扒了。”陈仁清说到这儿,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眼眶湿润。

  陈其生心中一寒,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惨事。

  “后面几年我因为这事,也是暗里资助抗日的队伍,也因为这,解放后我才没被清算的太狠。”

  陈其生这才明白了些缘由,只是父亲突然说起这些,显然不是讲古那么简单。

  果然陈仁清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那洞里的东西,是穿山豹留给媛媛的嫁妆。我们兄弟当年有过约定,若是太平年月,等媛媛长大,若与你……有缘,那些东西便是她的陪嫁。若是无缘,或时局不允许,便让那些东西永埋地下。”

  陈仁清的目光再次钉在陈其生脸上,语气变得异常严肃:“现在,你看着我,以你爹娘的名义发誓,你到底有没有进过那个洞,拿没拿过里面的东西?特别是……银圆!”

  陈其生头皮发麻,陈仁清这招太狠了!居然以自己的命来让他发誓!

  他不敢亵渎,在父亲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他终究败下阵来,艰难地开口:“……是,我进去过。东西……是我拿了。银圆……也有很多。”

  陈仁清闭了闭眼,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至极的表情,似是释然,又似是无奈,他喃喃道:“果然……果然是你拿走了姻缘币……”

  “姻缘币?”陈其生懵了。

  “对,姻缘币!”陈仁清睁开眼,目光灼灼,“那是穿山豹特意放进去的,说一个老道给她批命,她二十六岁有一死劫,命定之人,会取走代表‘姻缘’的银圆,解了此劫,也意味着认可了这门父辈订下的亲事!你若只取金银,不拿银圆,或许还有转圜余地,可你……”

  陈其生彻底傻眼了,感觉一道天雷直劈天灵盖!他当时可是把整个山洞都搬空了!

  金银财宝、枪支弹药,连同那些袁大头、孙小头,一块没留!那还分什么姻缘币不姻缘币!

  陈仁清深深地看着他,语气沉重而不容置疑:“其生,有些债,是欠下的,就得还。有些责任,一旦沾上了,就得扛起来。穿山豹于我陈家有大恩,对媛媛,我们陈家虽养了她,但她更为了我们家呕心沥血,还有,她这些年,为什么对谁都冷冰冰的,为什么二十好几了还不考虑个人问题?你真以为她心气高?她是心里苦,觉得自己出身不好,连累了陈家,又守着这个谁都不知道的婚约……如今,你既取走了姻缘币,便是天意如此。”

  “可是爸,我有对象了,是丁晓楠!”陈其生急道。

  “我知道,”陈仁清打断他,“丁家姑娘是好,但这事关承诺,关乎你大姐一辈子的幸福和心结!其生,你长大了,有本事了,爸很高兴。但这件事,你必须面对。怎么处理你和丁晓楠、和你大姐的关系,是你自己的造化。但我告诉你,媛媛,你必须负责!这不是商量,是告诉你结果!”

  陈仁清说完,不再看呆若木鸡的陈其生,拄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蹒跚着向屋内走去,背影佝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陈其生呆呆地站在原地,山风吹过,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系统、宝藏、穿越、婚约……这些离奇的事情竟然全都搅和在了一起。他看着手中不知何时又点着的烟,烟雾缭绕中,仿佛看到了陈媛那双带着哀愁和倔强的眼睛,也看到了丁晓楠清冷的面容。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捡个宝藏还捡回个媳妇?

  陈其生狠狠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却压不住内心的翻江倒海。

  他抬头望向暮色渐和的群山,第一次感到这个看似简单的年代,隐藏着太多他无法预料、也难以挣脱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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