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拨弦脚步一顿,示意阿箬噤声,侧耳细听。

  声音似乎源自粮仓内侧的墙壁之后,若有若无,很快又消失了。

  上官拨弦心中一动:难道这粮仓之下,另有乾坤?

  这“木牛流马”,并非从外而入,而是自内而出?

  回到暂居的简陋小屋,上官拨弦屏退阿箬,独自在灯下沉思。

  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勾勒着那个从羊皮册上记下的奇异符号。

  粮仓地下的机括声,与符号指向的侯府密室,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

  “玄蛇”在侯府地下的活动,恐怕远比她想象的更要频繁和深入。

  “木牛流马”,若真如萧止焰所料是机关之术,那其精巧程度绝非普通匠人可为。

  她想起师父老鹰曾提及,墨家遗术与公输班技艺在历史长河中各有传承,其中不乏能工巧匠,能造出匪夷所思的自动器械。

  难道“玄蛇”网罗了此类人才?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

  上官拨弦与阿箬再次悄无声息地潜至极粮仓附近,隐匿在黑暗的角落里。

  今夜无月,星光黯淡,正是追踪荧光痕迹的最佳时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露寒重,浸湿了衣襟。

  阿箬有些耐不住性子,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上官拨弦却屏息凝神,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粮仓外墙根处。

  约莫丑时三刻,一阵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沙沙”声响起,并非风声,更像是某种物体在平滑面上移动。

  来了!

  上官拨弦精神一振,示意阿箬注意。

  只见粮仓底部靠近墙根的一块石板,竟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紧接着,一个低矮的、有着四个木轮、形态略显笨拙的木质“小车”,从洞口中缓缓“驶”出。

  它没有牛马牵引,也没有人在后推动,就那样自行移动,轮轴发出极轻微的摩擦声。

  这“木牛流马”结构简单,更像是一个自动化的运输平台。

  它径直滑到粮囤旁,顶部的机关臂自动探出,插入粮囤,精准地舀起一定量的粮食,倒入自身中空的“腹腔”内。

  整个过程流畅而安静,效率极高。

  装填完毕,“木牛流马”循着原路,退回洞口,石板随之闭合,一切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上官拨弦心中暗惊。

  这机关虽不及传说中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那般神异,但其自动化程度和精准性,已远超寻常器械。

  更重要的是,它揭示了一条隐藏在侯府地下的秘密运输通道!

  待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上官拨弦和阿箬才从藏身处走出。

  她点燃一支特制的弱光火折子,蹲在刚才石板滑动的地方。

  地面上,荧光粉清晰地显示出了“木牛流马”来去的轮印,最终消失在那块活动的石板处。

  上官拨弦仔细检查石板边缘,发现极其细微的缝隙,若非事先知晓,绝难察觉。

  她尝试推动,石板纹丝不动,显然内有机关锁闭。

  “姐姐,这东西自己会动?好生奇怪!”阿箬小声惊叹。

  “不是自己会动,是借了力。”上官拨弦低声道,她注意到洞口附近的地面略有倾斜,且隐约能听到极微弱的水流声。

  “或许是利用了地下水流的力量,驱动齿轮组,带动这运输车往复运动。”

  这与她之前听到的机括声吻合。

  如此一来,粮食并非运出侯府,而是通过地下通道,转移到了府内的另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会是邱侧妃的望秋阁?还是……其他更隐秘的所在?比如,那个符号指示的密室?

  此事必须告知萧止焰。

  他或许能调动资源,查明这地下通道的走向和终点。

  翌日,上官拨弦借口需查阅府中旧档以核对粮食品类出入,再次来到相对僻静的藏书楼附近。

  她寻机将一枚裹着简要情报的小石子,投入了与影守约定的传递地点——一株老梅树下的裂缝中。

  不到两个时辰,上官拨弦便在去往厨房取饭的路上,“偶遇”了前来侯府例行询问码头案后续情况的萧止焰。

  他官袍整齐,面色仍带些许病容,但眼神清亮。

  身旁跟着风隼。

  “阿弦姑娘。”萧止焰微微颔首,语气是官方式的客气,“听闻姑娘近日在协助府中查案,可有进展?”

  他目光扫过她,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上官拨弦福了一礼,低眉顺眼:“回萧大人,正在查证,尚无头绪。”

  她趁风隼目光移向他处的瞬间,迅速用指尖在袖中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指向西北方向,暗示粮仓。

  萧止焰眸光微闪,已然会意。

  “既如此,本官不便打扰。”

  “若姑娘有何发现,可随时报知县衙。”

  他公式化地交代一句,便带着风隼转身离去。

  看似平淡无奇的偶遇,信息已然传递。

  是夜,亥时末,上官拨弦独自一人,悄然来到废宅。

  推开虚掩的木门,只见萧止焰已负手立于院中,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影。

  他换下了官袍,着一身深色常服,更显肩宽腰窄。

  “拨弦。”他转过身,声音低沉,唤了她的名。

  “止焰。”上官拨弦走近,没有多余寒暄,直接低声道,“粮仓之下,有机关密道,利用水力驱动运输车运粮。”

  “轮迹消失在活动石板处,我无法打开。”

  萧止焰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与我猜测相近。”

  风隼白日已探过侯府外围,发现西北墙外有一处废弃水渠,水流虽弱,但常年不息,足以驱动简单机关。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更重要的是,根据工部遗留的侯府早年建造图稿显示,那片区域下方,可能有一座前朝遗留的地窖,后被填埋。”

  “看来,‘玄蛇’将其重新挖掘利用了。”

  前朝地窖?

  上官拨弦心中一动:“可能与我要找的密室有关?”

  “不无可能。”萧止焰走近几步,从怀中取出一卷纸,“这是根据现有信息推测的地下通道可能走向图。”

  终点之一,指向侯府内院的一片竹林,那里靠近……永宁侯的书房。

  “另一条支线,则指向更深的区域,图纸上标注模糊。”

  永宁侯书房?那个重伤昏迷的侯爷?上官拨弦蹙眉。

  侯爷在此事中,究竟扮演何种角色?

  “我需要知道通道的具体出口和用途。”上官拨弦抬头看他,目光坚定,“必须进去看看。”

  萧止焰眉头紧锁:“太危险。”

  “机关暗道之内,必有守卫或更凶险的布置。”

  “你若贸然进入,恐遭不测。”

  “我有分寸。”上官拨弦道,“但需要你协助。”

  “下次那‘木牛流马’出动时,可否在外制造些动静,引开可能存在的守卫注意力?”

  “哪怕只有片刻。”

  萧止焰凝视着她,月光下她的脸庞皎洁而倔强。

  他知道劝阻无用,只能尽力保障她的安全。

  “好。”

  “我会安排。”

  “但拨弦,答应我,事不可为,立刻撤回,切勿逞强。”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我答应你。”上官拨弦应承下来。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些细节。

  就在上官拨弦准备离开时,萧止焰忽然叫住她,递过来一个小巧的铜制手炉,触手温润。

  “夜深露重,拿着暖暖手。”他的动作自然,仿佛只是随手之举。

  上官拨弦微怔,接过手炉,一股暖意从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低声道:“谢谢。”

  “小心。”萧止焰看着她,目光深邃。

  上官拨弦转身融入夜色,心中那丝异样的暖流,久久未散。

  而萧止焰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摊开手掌,掌心因紧张而微微汗湿。

  每一次与她私下相见,于他而言,既是慰藉,亦是煎熬。

  等待“木牛流马”再次行动的日子,上官拨弦并未闲着。

  她白日里继续以查案为名,在侯府内小心走动,尤其留意西北角粮仓通往内院各处的路径和守卫情况。

  她发现,越是靠近内院竹林和永宁侯书房的方向,明哨暗岗越是密集,邱侧妃似乎对那片区域格外看重。

  这更坚定了她的猜测:地下通道的终点,极有可能就在那片竹林或书房之下。

  期间,她又在府中“偶遇”了岐国公世子李瞻。

  李瞻是奉旨协理京畿治安,巡查各勋贵府邸防御,来永宁侯府倒也名正言顺。

  他见到上官拨弦,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关切。

  “阿弦姑娘,听闻你又在为侯府分忧,真是辛苦了。”

  李瞻屏退左右,温言道,“府中近日多事,你一切小心。”

  “若有需相助之处,尽管来国公府寻我。”

  他的话语带着真诚的维护之意。

  上官拨弦能感受到李瞻的好感,但她此刻心系调查与师姐之仇,无意于此,只得客气疏离地回应:“多谢世子爷挂心,拨弦省得。”

  李瞻见她态度淡然,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恢复如常,又叮嘱了几句方才离去。

  他的情意,如同春日暖风,轻柔却难以忽略,但上官拨弦的心湖,已被另一道时而冰冷、时而灼热的身影搅动,难以平静。

  萧止焰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风隼和影守联手,已基本摸清了“木牛流马”的大致行动规律,约每两至三日会在子时到丑时间出动一次。

  下一次行动,预计就在明晚。

  萧止焰已做好布置,届时会在侯府东侧的马厩制造一场小小的“走水”意外,吸引府中护卫的注意力。

  成败,在此一举。

  次日黄昏,上官拨弦特意去探望了依旧昏迷不醒的永宁侯。

  侯爷躺在床榻上,面色灰败,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油尽灯枯。

  邱侧妃坐在一旁,亲自喂药,眉眼间带着忧色,但偶尔抬眼看向上官拨弦时,那目光深处却是一片冰凉的审视。

  “阿弦姑娘有心了。”

  邱侧妃放下药碗,用丝帕轻轻擦拭侯爷的嘴角,语气平淡无波,“侯爷需要静养,姑娘若无他事,便请回吧。”

  上官拨弦恭敬应声,退出房间。

  在转身的刹那,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侯爷垂在床边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是错觉吗?

  她心中存疑,但不敢表露分毫。

  夜幕终于降临。

  上官拨弦与阿箬早早歇下,实则和衣而卧,静待子时。

  临近子时,上官拨弦悄然起身,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再次潜至粮仓附近,藏身于上次的隐蔽处。

  她调整呼吸,将身体机能降至最低,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阿箬被安排在外围望风,负责接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比上一次等待更加煎熬。

  丑时将至,就在上官拨弦怀疑今夜是否会有行动时,那熟悉的、细微的机括声再次从地下隐隐传来。

  来了!

  她精神一振。

  果然,粮仓底部的石板再次滑开,“木牛流马”悄无声息地驶出,开始重复装粮的程序。

  上官拨弦紧紧盯着,计算着时间。

  就在“木牛流马”装粮完毕,即将退回洞口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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