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璇遗产开始融入星穹网络的第七天，洪荒文明迎来了史上最魔幻的清晨。
星穹学院的大礼堂里，七个几何体学员正在接受第一次“随堂测验”。考题是院长临时出的，只有一道主观题：
【请用不超过一百字描述，你在洪荒观察到的、最让你困惑但又觉得‘好像有点道理’的现象。】
球体学员悬浮在云渺儿身边，表面的光泽平稳流转，显然已经完成了答题。它把答案投射到公屏上：
“最困惑现象：人类修士在突破境界时，明明知道有成功率更高的‘丹药辅助路径’，却仍有37.2%的个体选择风险更高的‘心魔自渡路径’。经过七天观察与数据建模，我暂时将其归类为‘对成长过程的仪式性需求’，类比星璇纪元的‘数据归档仪式’，但动机强度超出模型预期187%。结论：虽然不合理，但值得研究。”
礼堂里旁听的学生们发出低低的笑声。
立方体学员的答案更直白：“最困惑现象：货币系统。为什么价值100灵石的物品，在‘讲价’后可以变成85灵石？为什么同样的灵草，‘老顾客’能拿到‘友情价’？为什么会有‘今天心情好打八折’这种完全不可预测的价格变量？我尝试建立动态定价模型，加入了三千个变量后，模型崩溃了。结论：这不是经济系统，这是混沌艺术。”
轮到十二面体学员时，它先播放了一段全息录像。
画面里，邓婵玉正在训练场教它实战。她一个假动作接扫堂腿，十二面体精确计算出十七种闪避方案，然后选择了最优解：原地跃起三米。
结果邓婵玉突然中途变招，扫堂腿变成上勾拳，正好打在它计算出的安全落点。
十二面体被打飞了。
录像暂停，它开始陈述：“最困惑现象：战斗中的假动作和临时变招。根据计算，在能量输出不变的情况下，提前公示攻击意图会降低战术突然性，导致胜率下降12.3%。但实际数据表明，熟练使用假动作的修士，胜率比纯计算流高9.7%。我询问导师，得到的回答是：‘因为打架不是做数学题，对面是活的，会怕，会慌，会犯错。’困惑点：如何将‘对方的情绪波动’纳入战斗模型？我正在尝试开发‘情绪变量预测插件’，但进展缓慢，因为人类情绪有至少七千种细微变体。”
邓婵玉坐在前排，翘着二郎腿，满脸写着“这徒弟我教的”。
坐在她旁边的云渺儿揉了揉眉心。七天来，她一半时间在处理星璇遗产融合的技术对接，另一半时间在给这七个几何体当“人类行为学顾问”。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带星际留学生，是在给七个超级AI做心理辅导。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通讯频道震动了。
不是紧急通讯那种刺耳的警报，是一种低频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像是某种……探测波。
“渺儿。”姬北辰的声音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少见的严肃，“停下手里所有事，看这个。”
一副星图在她眼前展开。
不是洪荒已知的星图，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深空区域。星图中央，一个孤立的恒星系统正在被标记。标记方式很特别——不是坐标，不是名称，是一个鲜红的、不断闪烁的图标：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错误数据聚合体】
【威胁等级：Ⅲ级（建议立即格式化）】
【信号源属性：未知文明，技术特征不匹配任何已知纪元数据库】
【第一联络讯息已接收，正在转译……】
转译完成的文字浮现在星图下方，措辞礼貌得像客服，内容惊悚得像恐吓信：
“致‘错误数据聚合体’的当前管理者：”
“我司监测到贵区域存在大规模、高活性、未受控的错误数据流。经初步扫描，错误率已达到67.3%，远超安全阈值。若不及时处理，可能引发区域性逻辑崩溃，甚至蔓延至邻近时空。”
“作为专业的‘系统维护服务商’，我司愿提供免费的初步诊断与格式化方案。”
“请于24个标准时内回复，确认是否接受服务。”
“若无回复，我司将默认贵方已丧失管理能力，并依据《跨纪元系统维护公约》第7条，启动强制维护程序。”
“祝好。”
“——‘净空者’文明，系统维护部，外联办公室。”
云渺儿盯着那行字，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这年头，连搞侵略都包装成售后服务了？
第二个念头是：错误数据聚合体？说的难道是我们洪荒？
她迅速切到指挥频道：“婵玉，赵公明，墨言，立刻到一号战术分析室。有客人来了，这次是觉得我们电脑中病毒了要来杀毒的那种。”
三分钟后，分析室里挤满了人。
墨言把那封“客服信”投射到主屏上，推了推眼镜：“技术部初步分析了信号特征。发送者距离我们约十二万光年，用的是某种‘规则层面广播’，不是常规的电磁波或灵力波动。这意味着他们不是在和我们商量，是在通知这片区域的所有潜在客户，这里有个需要维护的系统。”
“错误数据是什么概念？”坤厚问。
“对他们来说，可能一切不符合他们‘纯净系统标准’的存在都是错误数据。”墨言调出分析报告，“我们的道法修炼体系，本质是对能量和规则的非标准化运用，充满了个人化的变量。我们的社会结构，有情感，有随机行为，有非理性决策。我们的文明发展轨迹，不是一条优化曲线，是一团不断试错、不断转向的混沌云。”
邓婵玉冷笑：“所以咱们活得太自由，碍着他们眼了？”
“更糟。”云渺儿指着星图，“他们提到的《跨纪元系统维护公约》，星穹网络里没有任何记录。要么是假的，要么……是多个纪元文明共同签署的某种‘宇宙物业管理办法’。而我们，是没交物业费还被认为违章搭建的业主。”
赵公明脸都白了：“强制维护程序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姬北辰的声音突然接入会议频道，所有人的设备同时响起他的声音，“就是把他们认定的‘错误数据’全部清除，然后把这片区域重置为他们认可的‘纯净系统模板’。对于净空者文明来说，这就像杀毒软件清除病毒后，把系统还原到出厂设置。”
会议室一片死寂。
“他们敢！”邓婵玉拍案而起，“当我们洪荒是软柿子吗？星璇纪元的铁疙瘩我们都收拾了，还怕这些杀毒软件成精？”
“不一样。”姬北辰的声音平静，“星璇纪元要的是技术，是数据，是‘优化’我们。净空者要的是‘清理’我们。前者还有沟通余地，后者……没有。”
他顿了顿，星图上的标记开始变化，显示出更多探测数据：
“而且他们的技术路线很特别。我回溯了信号传播轨迹，发现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过去三百万年里，这个方向上至少有七个弱小的文明信号消失了。消失模式完全一致：先收到‘维护通知’，然后信号在二十四标准时后彻底静默。不是毁灭，是……格式化。连文明存在的痕迹都被从规则层面抹除了。”
坤厚倒吸一口冷气：“这比杀人还狠。这是灭族还要焚尸扬灰，连族谱都烧了。”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云渺儿看向星图，“回复吗？如果回复，等于承认我们是‘需要维护的系统’。如果不回复，二十四小时后他们就会启动强制程序。”
“回复。”姬北辰说，“但不是以系统管理员的身份。”
“那以什么身份？”
“以‘错误数据’本人的身份。”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姬北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他们不是说我们是错误数据聚合体吗？那就让他们看看，这些‘错误数据’是怎么思考、怎么说话、怎么……反问他们的。”
“反问什么？”
“反问他们几个问题。”姬北辰开始列出清单，“第一，你们判断‘错误’的标准是什么？谁制定的？第二，如果我们的存在不符合你们的标准，为什么我们就必须是错误，而不能说明……你们的标准太窄了？第三，你们自称‘系统维护服务商’，那你们的服务合同里，有没有‘未经同意不得擅自格式化客户系统’这一条？第四，也是最重要的——”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深沉：
“如果宇宙中所有不符合某个标准的存在都要被清除，那这个宇宙，和一个只剩下系统文件的空硬盘，有什么区别？”
“把这些问题，用最混乱、最不标准、最充满‘错误美感’的方式发回去。”
“用一万种不同文明的艺术字体。”
“用三百种随机排列的语法结构。”
“在信号里塞点音乐，塞点绘画数据，塞点没头没尾的诗歌片段。”
“让他们感受一下，他们想格式化的到底是什么。”
云渺儿眼睛亮了：“我懂了。不是技术对抗，是认知冲击。”
“对。”姬北辰说，“净空者文明的技术可能很高，但他们的思维模式很可能极度单一——所有以‘维护系统’为天职的文明，都有这个毛病。他们擅长处理标准问题，但对非标准问题，他们的反应速度会慢得多。”
墨言已经兴奋地在操作了：“这个我在行！技术部最近正好在研究‘信息熵艺术’，可以把大量无意义但结构优美的噪声数据打包进信号里，保证他们的解析器CPU过载。”
邓婵玉举手：“我能加点料吗？比如把上次和十二面体对打的录像放进去，配上激情澎湃的战场BGM？”
“加。”云渺儿拍板，“坤厚，把后土氏祭祀地脉时的鼓乐也加上。赵公明，把最近三年星穹交易所的价格波动图做成动态艺术画。所有能体现‘混沌生机’的东西，全塞进去。”
“让他们看看，”她盯着星图上那个鲜红的警告图标，一字一顿，“我们这些‘错误数据’，活得有多热闹。”
一小时后，一份堪称信息炸弹的回复信号，从洪荒发出。
它不是标准的通讯协议，它是一场狂欢。
有阵法符文组成的烟花动画。
有修士突破时的心境感悟碎片。
有市集里小贩叫卖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嘈杂录音。
有母亲哄孩子睡觉的摇篮曲。
有暴雨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采样。
有少年第一次御剑飞行时兴奋的尖叫。
当然，还有姬北辰那四个问题，被用一万三千种不同的方式，隐藏在信息的海洋里。
信号发出后，指挥室里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个自称“净空者”的文明，看到这份回复时的反应。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半小时。
一小时后，回复来了。
很短，只有一行字：
“错误数据已具备初级自我意识。威胁等级上调至Ⅱ级。强制维护程序启动倒计时：12标准时。”
“建议：立即备份核心数据。格式化后，我司可协助重建为‘纯净模板系统’。”
云渺儿笑了。
不是无奈的笑，是那种“果然如此”的笑。
她转身看向会议室里的所有人，看向那些或愤怒、或紧张、或跃跃欲试的面孔：
“都听到了？”
“他们说我们太吵，太乱，太不标准。”
“所以要在十二小时后，把我们静音。”
邓婵玉拔出剑，剑锋上龙魂低吟：“那就让他们来试试。”
坤厚双拳对撞，地脉之力在体内轰鸣：“后土氏的鼓，还没敲够呢。”
赵公明咬着牙：“交易所三年数据波动图可是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他们说删就删？”
墨言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技术部申请启动‘星穹防火墙β版’。正好测试一下抗格式化能力。”
云渺儿走到观察窗前，窗外是繁忙的星穹学院，是正在学习“不完美”的几何体学员们，是来来往往的修士、巫族、妖族、万族生灵。
是姬北辰用尽一切守护的，这片充满“错误”的、生机勃勃的世界。
她打开公共频道，声音传遍整个洪荒：
“全体注意。”
“十二小时后，有一群客人要来给我们‘杀毒’。”
“他们觉得我们太吵，太乱，活得太不标准。”
“我的回答是——”
她停顿，深吸一口气，然后笑了：
“那就让他们听听。”
“一群不想被格式化的‘病毒’，能吵成什么样。”
星穹网络里，亿万意识的呼应如潮水般涌来。
而在更高的维度，姬北辰关闭了所有推演界面。
他看着那片正在汇聚的、代表净空者文明的规则波动，轻轻说了一句：
“欢迎来到洪荒。”
“这里的‘错误’，会自己说话。”
“这里的‘病毒’，会反抗。”
“这里的系统……”
“不需要维护。”
“只需要，继续活着。”
星穹学院的大礼堂里，七个几何体学员正在接受第一次“随堂测验”。考题是院长临时出的，只有一道主观题：
【请用不超过一百字描述，你在洪荒观察到的、最让你困惑但又觉得‘好像有点道理’的现象。】
球体学员悬浮在云渺儿身边，表面的光泽平稳流转，显然已经完成了答题。它把答案投射到公屏上：
“最困惑现象：人类修士在突破境界时，明明知道有成功率更高的‘丹药辅助路径’，却仍有37.2%的个体选择风险更高的‘心魔自渡路径’。经过七天观察与数据建模，我暂时将其归类为‘对成长过程的仪式性需求’，类比星璇纪元的‘数据归档仪式’，但动机强度超出模型预期187%。结论：虽然不合理，但值得研究。”
礼堂里旁听的学生们发出低低的笑声。
立方体学员的答案更直白：“最困惑现象：货币系统。为什么价值100灵石的物品，在‘讲价’后可以变成85灵石？为什么同样的灵草，‘老顾客’能拿到‘友情价’？为什么会有‘今天心情好打八折’这种完全不可预测的价格变量？我尝试建立动态定价模型，加入了三千个变量后，模型崩溃了。结论：这不是经济系统，这是混沌艺术。”
轮到十二面体学员时，它先播放了一段全息录像。
画面里，邓婵玉正在训练场教它实战。她一个假动作接扫堂腿，十二面体精确计算出十七种闪避方案，然后选择了最优解：原地跃起三米。
结果邓婵玉突然中途变招，扫堂腿变成上勾拳，正好打在它计算出的安全落点。
十二面体被打飞了。
录像暂停，它开始陈述：“最困惑现象：战斗中的假动作和临时变招。根据计算，在能量输出不变的情况下，提前公示攻击意图会降低战术突然性，导致胜率下降12.3%。但实际数据表明，熟练使用假动作的修士，胜率比纯计算流高9.7%。我询问导师，得到的回答是：‘因为打架不是做数学题，对面是活的，会怕，会慌，会犯错。’困惑点：如何将‘对方的情绪波动’纳入战斗模型？我正在尝试开发‘情绪变量预测插件’，但进展缓慢，因为人类情绪有至少七千种细微变体。”
邓婵玉坐在前排，翘着二郎腿，满脸写着“这徒弟我教的”。
坐在她旁边的云渺儿揉了揉眉心。七天来，她一半时间在处理星璇遗产融合的技术对接，另一半时间在给这七个几何体当“人类行为学顾问”。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带星际留学生，是在给七个超级AI做心理辅导。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通讯频道震动了。
不是紧急通讯那种刺耳的警报，是一种低频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像是某种……探测波。
“渺儿。”姬北辰的声音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少见的严肃，“停下手里所有事，看这个。”
一副星图在她眼前展开。
不是洪荒已知的星图，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深空区域。星图中央，一个孤立的恒星系统正在被标记。标记方式很特别——不是坐标，不是名称，是一个鲜红的、不断闪烁的图标：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错误数据聚合体】
【威胁等级：Ⅲ级（建议立即格式化）】
【信号源属性：未知文明，技术特征不匹配任何已知纪元数据库】
【第一联络讯息已接收，正在转译……】
转译完成的文字浮现在星图下方，措辞礼貌得像客服，内容惊悚得像恐吓信：
“致‘错误数据聚合体’的当前管理者：”
“我司监测到贵区域存在大规模、高活性、未受控的错误数据流。经初步扫描，错误率已达到67.3%，远超安全阈值。若不及时处理，可能引发区域性逻辑崩溃，甚至蔓延至邻近时空。”
“作为专业的‘系统维护服务商’，我司愿提供免费的初步诊断与格式化方案。”
“请于24个标准时内回复，确认是否接受服务。”
“若无回复，我司将默认贵方已丧失管理能力，并依据《跨纪元系统维护公约》第7条，启动强制维护程序。”
“祝好。”
“——‘净空者’文明，系统维护部，外联办公室。”
云渺儿盯着那行字，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这年头，连搞侵略都包装成售后服务了？
第二个念头是：错误数据聚合体？说的难道是我们洪荒？
她迅速切到指挥频道：“婵玉，赵公明，墨言，立刻到一号战术分析室。有客人来了，这次是觉得我们电脑中病毒了要来杀毒的那种。”
三分钟后，分析室里挤满了人。
墨言把那封“客服信”投射到主屏上，推了推眼镜：“技术部初步分析了信号特征。发送者距离我们约十二万光年，用的是某种‘规则层面广播’，不是常规的电磁波或灵力波动。这意味着他们不是在和我们商量，是在通知这片区域的所有潜在客户，这里有个需要维护的系统。”
“错误数据是什么概念？”坤厚问。
“对他们来说，可能一切不符合他们‘纯净系统标准’的存在都是错误数据。”墨言调出分析报告，“我们的道法修炼体系，本质是对能量和规则的非标准化运用，充满了个人化的变量。我们的社会结构，有情感，有随机行为，有非理性决策。我们的文明发展轨迹，不是一条优化曲线，是一团不断试错、不断转向的混沌云。”
邓婵玉冷笑：“所以咱们活得太自由，碍着他们眼了？”
“更糟。”云渺儿指着星图，“他们提到的《跨纪元系统维护公约》，星穹网络里没有任何记录。要么是假的，要么……是多个纪元文明共同签署的某种‘宇宙物业管理办法’。而我们，是没交物业费还被认为违章搭建的业主。”
赵公明脸都白了：“强制维护程序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姬北辰的声音突然接入会议频道，所有人的设备同时响起他的声音，“就是把他们认定的‘错误数据’全部清除，然后把这片区域重置为他们认可的‘纯净系统模板’。对于净空者文明来说，这就像杀毒软件清除病毒后，把系统还原到出厂设置。”
会议室一片死寂。
“他们敢！”邓婵玉拍案而起，“当我们洪荒是软柿子吗？星璇纪元的铁疙瘩我们都收拾了，还怕这些杀毒软件成精？”
“不一样。”姬北辰的声音平静，“星璇纪元要的是技术，是数据，是‘优化’我们。净空者要的是‘清理’我们。前者还有沟通余地，后者……没有。”
他顿了顿，星图上的标记开始变化，显示出更多探测数据：
“而且他们的技术路线很特别。我回溯了信号传播轨迹，发现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过去三百万年里，这个方向上至少有七个弱小的文明信号消失了。消失模式完全一致：先收到‘维护通知’，然后信号在二十四标准时后彻底静默。不是毁灭，是……格式化。连文明存在的痕迹都被从规则层面抹除了。”
坤厚倒吸一口冷气：“这比杀人还狠。这是灭族还要焚尸扬灰，连族谱都烧了。”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云渺儿看向星图，“回复吗？如果回复，等于承认我们是‘需要维护的系统’。如果不回复，二十四小时后他们就会启动强制程序。”
“回复。”姬北辰说，“但不是以系统管理员的身份。”
“那以什么身份？”
“以‘错误数据’本人的身份。”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姬北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他们不是说我们是错误数据聚合体吗？那就让他们看看，这些‘错误数据’是怎么思考、怎么说话、怎么……反问他们的。”
“反问什么？”
“反问他们几个问题。”姬北辰开始列出清单，“第一，你们判断‘错误’的标准是什么？谁制定的？第二，如果我们的存在不符合你们的标准，为什么我们就必须是错误，而不能说明……你们的标准太窄了？第三，你们自称‘系统维护服务商’，那你们的服务合同里，有没有‘未经同意不得擅自格式化客户系统’这一条？第四，也是最重要的——”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深沉：
“如果宇宙中所有不符合某个标准的存在都要被清除，那这个宇宙，和一个只剩下系统文件的空硬盘，有什么区别？”
“把这些问题，用最混乱、最不标准、最充满‘错误美感’的方式发回去。”
“用一万种不同文明的艺术字体。”
“用三百种随机排列的语法结构。”
“在信号里塞点音乐，塞点绘画数据，塞点没头没尾的诗歌片段。”
“让他们感受一下，他们想格式化的到底是什么。”
云渺儿眼睛亮了：“我懂了。不是技术对抗，是认知冲击。”
“对。”姬北辰说，“净空者文明的技术可能很高，但他们的思维模式很可能极度单一——所有以‘维护系统’为天职的文明，都有这个毛病。他们擅长处理标准问题，但对非标准问题，他们的反应速度会慢得多。”
墨言已经兴奋地在操作了：“这个我在行！技术部最近正好在研究‘信息熵艺术’，可以把大量无意义但结构优美的噪声数据打包进信号里，保证他们的解析器CPU过载。”
邓婵玉举手：“我能加点料吗？比如把上次和十二面体对打的录像放进去，配上激情澎湃的战场BGM？”
“加。”云渺儿拍板，“坤厚，把后土氏祭祀地脉时的鼓乐也加上。赵公明，把最近三年星穹交易所的价格波动图做成动态艺术画。所有能体现‘混沌生机’的东西，全塞进去。”
“让他们看看，”她盯着星图上那个鲜红的警告图标，一字一顿，“我们这些‘错误数据’，活得有多热闹。”
一小时后，一份堪称信息炸弹的回复信号，从洪荒发出。
它不是标准的通讯协议，它是一场狂欢。
有阵法符文组成的烟花动画。
有修士突破时的心境感悟碎片。
有市集里小贩叫卖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嘈杂录音。
有母亲哄孩子睡觉的摇篮曲。
有暴雨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采样。
有少年第一次御剑飞行时兴奋的尖叫。
当然，还有姬北辰那四个问题，被用一万三千种不同的方式，隐藏在信息的海洋里。
信号发出后，指挥室里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个自称“净空者”的文明，看到这份回复时的反应。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半小时。
一小时后，回复来了。
很短，只有一行字：
“错误数据已具备初级自我意识。威胁等级上调至Ⅱ级。强制维护程序启动倒计时：12标准时。”
“建议：立即备份核心数据。格式化后，我司可协助重建为‘纯净模板系统’。”
云渺儿笑了。
不是无奈的笑，是那种“果然如此”的笑。
她转身看向会议室里的所有人，看向那些或愤怒、或紧张、或跃跃欲试的面孔：
“都听到了？”
“他们说我们太吵，太乱，太不标准。”
“所以要在十二小时后，把我们静音。”
邓婵玉拔出剑，剑锋上龙魂低吟：“那就让他们来试试。”
坤厚双拳对撞，地脉之力在体内轰鸣：“后土氏的鼓，还没敲够呢。”
赵公明咬着牙：“交易所三年数据波动图可是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他们说删就删？”
墨言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技术部申请启动‘星穹防火墙β版’。正好测试一下抗格式化能力。”
云渺儿走到观察窗前，窗外是繁忙的星穹学院，是正在学习“不完美”的几何体学员们，是来来往往的修士、巫族、妖族、万族生灵。
是姬北辰用尽一切守护的，这片充满“错误”的、生机勃勃的世界。
她打开公共频道，声音传遍整个洪荒：
“全体注意。”
“十二小时后，有一群客人要来给我们‘杀毒’。”
“他们觉得我们太吵，太乱，活得太不标准。”
“我的回答是——”
她停顿，深吸一口气，然后笑了：
“那就让他们听听。”
“一群不想被格式化的‘病毒’，能吵成什么样。”
星穹网络里，亿万意识的呼应如潮水般涌来。
而在更高的维度，姬北辰关闭了所有推演界面。
他看着那片正在汇聚的、代表净空者文明的规则波动，轻轻说了一句：
“欢迎来到洪荒。”
“这里的‘错误’，会自己说话。”
“这里的‘病毒’，会反抗。”
“这里的系统……”
“不需要维护。”
“只需要，继续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