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十三回到自己的诊室。

  他没有马上开始接诊下一位病人。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部快放的电影,在他脑中闪过。谢依然的眼泪,赵四的阴险,那包致命的百草枯。

  他拿出手机。手机里有一张照片。照片是昨天下午拍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一条偏僻的小巷边。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正把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一个瘦弱的女孩。那个男人,就是赵四。那个女孩,就是谢依然。

  这张照片,是陈先生的人帮他拍的。从他决定反击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布网。他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

  祝十三看着照片,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他用一个简单的软件,给女孩的脸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马赛克。他不想毁了她。

  然后,他打开了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他没有写任何文字。他只是把这张处理过的照片,发了上去。

  没有配文,没有解释。

  这张图片本身,就是最响亮的宣言。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按下了叫号器。外面还有病人在等。他依旧是那个沉稳的“祝医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但是,整个京城,却因为这张图片,彻底沸腾了。

  网络的力量是可怕的。在短短一个小时里,这张图片被疯狂转发。无数的自媒体、营销号,都在用最快的速度解读这张图片。

  “神医再发警告!图片中的男女是谁?”

  “惊天大瓜!祝十三晒出神秘交易现场,女孩身份成谜!”

  “这是在向谁宣战?图片中的男人,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

  人们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挖掘着线索。很快,就有眼尖的人,通过那辆黑色轿车的型号和模糊的车牌,查到了一些信息。

  这辆车,登记在坤泰集团旗下。

  而那个男人,虽然脸被挡住了一部分,但他的身形、他的手表,都和坤泰集团董事长钱坤的得力助手——赵四,高度吻合。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坤泰集团,和赵四。

  当晚,夜色如墨。

  京城西郊,一处豪华的别墅区。这里是钱坤的家,也是赵四的住处。别墅里灯火通明,但气氛却压抑得可怕。

  钱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铁青。他对面,站着几个同样面色凝重的男人。他们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是钱坤这次“反击计划”的盟友。

  “废物!都是废物!”钱坤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跳了起来,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一个黄毛丫头,都搞不定!现在还把我们都暴露了!”

  一个做保健品生意的胖子老板,王总,擦了擦汗,小声说:“钱董,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祝十三这是在向我们宣战啊!他把照片都发出来了,下一步,他会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另一个做连锁医院的李总,虽然声音也有些发虚,但还是强撑着说,“他这是在虚张声势!他有什么证据?他敢动我们吗?”

  “证据?”钱坤冷笑一声,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正是祝十三发的那张图片。“这就是证据!他这是在告诉我们,他什么都知道!他是在告诉我们,下一个,就是我们!”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意,正通过这张图片,穿透屏幕,笼罩在他们头顶。

  就在这时,钱坤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皱着眉,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惊恐到变调的声音。

  “钱……钱董!不好了!赵四……赵四他……”

  “赵四怎么了?说!”钱坤吼道。

  “他……他吊死在自己家门口了!”

  “什么?!”

  钱坤猛地站了起来,手机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

  他疯了一样地冲出别墅。其他几个老板也面如死灰,跟了出去。

  别墅的门口,围满了警察和闻讯而来的记者。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在别墅那扇气派的大铁门上,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悬在半空中。他的舌头伸得老长,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充满了死前的恐惧和不甘。

  是赵四。

  他的脚下,地面上,放着一张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A4纸。纸上是八个大字,是用最简单的宋体打出来的。

  “一活一死,天数己定。”

  钱坤看着那八个字,看着赵四的尸体,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直接、如此残忍、如此充满挑衅意味的死亡宣告。

  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了。

  这是赤裸裸的屠杀。

  祝十三,用赵四的死,向他们所有人,宣告了游戏的开始。而且,他制定了游戏规则。规则就是,他想让谁活,谁就能活。他想让谁死,谁就必须死。

  钱坤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几个所谓的“盟友”。他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狂妄,只剩下一种东西——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知道,他们惹上了一个不该惹的存在。

  那不是一个医生,也不是一个商人。

  那是一个神,一个可以随意决定他们生死的,冷酷的神。

  钱坤看着赵四的尸体,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突然想起了祝十三之前发的那条动态。

  “祸不及家人……”

  “照着你们的族谱杀光……”

  “京城某一大楼凭空消失事件……”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在开玩笑。

  原来,他早就被宣判了死刑。

  钱坤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他看着那辆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看着周围那些举着相机的记者,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而那个掌控着笼子的人,正躲在暗处,冷冷地看着他,欣赏着他的绝望。

  他输得一败涂地。

  而且,他连对手的真正面目,都还没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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