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们的担忧,并未因为苏墨的一句话而完全消散。

  族老苏德海眉头紧锁,虽不再反驳,但眼中的忧虑仍旧浓重。

  他在此地生活了一辈子,深知民不可与官相斗的铁律。

  而打了官差就相当于是把天捅了个窟窿,那有什么办法能轻易解决?

  “墨儿,你说你有办法,究竟是何办法?”

  族长苏德海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问道。

  “那些官差身上的腰牌、穿的号衣,都不是假的,只要他们一口咬定身份,官府追查下来,我们苏族便是百口莫辩。”

  苏墨闻言神色平静,淡定自若道。

  “族长,各位族老,你们是当局者迷糊了。”

  苏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笃定的笑容,缓缓说道。

  “其实,我们并未陷入死局。”

  “”早在让堂兄动手之前,我就已经留好了后路,那便是咬死,他们是假冒的衙役!”

  “假冒?”

  苏德海闻言一愣,随即摇头叹息道。

  “墨儿,这不可能行得通的,我本以为你此前说他们的假冒的匪徒,只是想安族人们的心,却不想你是真的这样打算。”

  “先不说他们的长相、口音,甚至那一身行头,怎么看都是真的。”

  “更何况他们之前也说了,官府有名册登记,这一查便知啊。”

  说到这里,苏德海心中还在感慨,苏墨虽然贵为秀才公,但毕竟年幼,想的还是过于简单。

  “族长爷爷,你且听我说完。”

  苏墨愣了一下,知道对方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做派可以学,那一身号衣可以花钱买,甚至连腰牌都能伪造或是偷盗。”

  “但唯有一通过程,是他们今日最大的破绽,那便是羁押文书。”

  苏墨竖起一根手指,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大业律法森严,官差跨地界拿人,尤其是抓捕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必须持有县衙签发的正式海捕文书或拘票,上面需盖有县尊的大印,写明因何罪名、抓捕何人。”

  “可是方才,这几人闯入村中,可曾出示过一张纸片?”

  众人回忆片刻,纷纷摇头。

  那几人上来便是喊打喊杀,确实从未掏出过什么文书。

  “这就是了。”

  苏墨点了点头,冷笑一声道。

  “他们既然拿不出文书,那便是师出无名。”

  “按照律法,没有文书而擅闯民宅、捆绑良民,与土匪流寇何异?”

  “我们不仅无罪,反而是保境安民的义举!”

  “可是……”

  另一位族老有些心动,随即犹豫道。

  “万一他们是忘了带,或者是事后补上呢?”

  “到时候官府若是偏袒,拿出文书来,我们岂不是……”

  “没有万一。”

  苏墨斩钉截铁地打断道。

  “所谓捉奸拿双,捉贼拿赃,文书必须是当场出示才有效力。”

  “他们今日在现场拿不出来,即便日后补了一张,那也是事后诸葛亮。”

  “只要我们一口咬定,当时他们未出示证件,且行迹可疑,凶神恶煞意图谋害秀才,外人只会信我们。”

  “毕竟,谁会相信正经官差抓人,会连张拘票都不带?”

  此话逻辑严密,听得几位族老面面相觑,原本紧锁的眉头,都稍微舒展了一些。

  苏德海摸着胡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从容了许多。

  苏墨见族老们神色变化,便继续说道。

  “而且,我之前听那官差所言,背后指使的人是丁家。”

  提到丁家,在场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苏族和丁家的恩怨,如今已不在是秘密,只是没想到,丁家竟然胆大包天的指使官差。

  “丁家既然要动我,为何不走正规程序?为何不让县尊光明正大地下令?”

  “原因只有一个,他们不敢,或者说他们不能。”

  苏墨来回踱了两步,继续说道。

  “所以,这三个官差根本不是丁家的下属,而是被丁家私下买通来干私活的,因此他们根本拿不到县尊的正式批文。”

  “光凭公器私用,办案无文书这点,便是捏到他们的死穴了!”

  说到这里,苏墨猛地停下脚步,目光如炬。

  “所以,不管他们怎么叫唤,怎么威胁,就认定他们是假冒官差、意图行凶的歹人,将这三人扭送官府,我们就能彻底脱罪!”

  “不仅如此,还能让丁家吃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族长苏德海喃喃自语,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好好好!这不仅把我们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还反将了他们一军!”

  “不错。”

  苏墨点了点头说道。

  “但这官府送哪里,也有讲究。”

  “若是送去本地县衙,县尊或许与丁家有旧,容易被他们反咬一口,颠倒黑白,所以……”

  不等苏墨说完,苏德海便回忆起昨天苏墨所言,脱口而出道。

  “所以我们要送,就送韶关提刑官司!”

  “韶关提刑官司?”

  众族老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掌管一省刑狱,甚至有权监察地方官吏的衙门,素以执法严明、手段酷烈著称。

  “族长爷爷说的不错。”

  苏墨解释道。

  “提刑官司独立于县衙之外,最恨地方吏治不清、胥吏横行。”

  “我们大张旗鼓地将人送去,就说是苏族抓获了假冒官差,败坏朝廷声誉的歹人,是在帮朝廷清除罪犯、维护法纪!”

  “这样一来,我们不仅无罪,说不定还可能领赏!”

  “等到了提刑官司的大堂之上,这三个人面临的是严刑拷打。”

  “若他们招供出是受丁家指使,那就是丁家勾结胥吏、私用公器,与我们苏族无关,丁家还得面临提刑官的问责。”

  “若是他们嘴硬不敢说,那他们就是坐实了假冒官差的死罪,官府更不会为了三个死囚,来追究我们的责任。”

  “如此一来,进可攻丁家,退可保全族,此乃一举两得的万全之策!”

  话音落下,周边陷入一片死寂。

  “妙啊!妙啊!”

  族长苏德海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满面红光,他没想到苏墨之前描述的安排这么有搞头。

  “这法子简直是绝了!既安全,还能狠狠恶心一把丁家!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就按墨儿说的做!他们就是假冒的衙役!敢来我们苏家村撒野,必须送官伏法!”

  其余几位族老也是纷纷点头,原本那种准备赴死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对苏墨深深的信服。

  “既已定策,那便事不宜迟。”

  族长苏德海整了整衣冠,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大手一挥道。

  “开门!”

  吱呀!

  沉重的祠堂大门缓缓打开。

  门外,数百名苏族男丁,正心情沉重地排着队,手中紧紧攥着拳头。

  当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带着恐惧和决绝。

  苏德海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身后跟着几位族老,以及神色淡然的苏墨。

  “苏族的儿郎们!都听好了!”

  “我苏族世代清白传家,仰赖朝廷官府庇佑,绝不容许任何歹人,损害官府的名声!”

  苏长河一脸正气,义愤填膺地指着台阶下,那三个被五花大绑的官差。

  “经查明,这三人未持有任何官府文书,且行迹鬼祟,手段残忍,实乃假冒官差、意图谋财害命的江洋大盗!”

  “他们竟敢冒充朝廷命官,简直是胆大包天,罪不容诛!”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假的?”

  “竟然真的是假冒的?”

  原本已经准备好,要抽生死签去顶罪的族人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那几个官差明明穿着号衣啊……

  “族长,这……”

  有人刚想发问。

  苏长河却根本不给质疑的机会,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喝道。

  “经全族努力,赖祖宗保佑,秀才公机智,我们已成功抓获这三名歹人!”

  “即刻起,由苏墨带着苏武阳等人,将这三名假官差,连夜扭送韶关提刑官司伏法!我们要为朝廷立功,为百姓除害!”

  “立功?除害?”

  族人们虽然还有些发懵,不明白为何剧情反转得如此之快。

  但看着族长坚定无比的态度,他们心中的大石头也落地了。

  不需要有人死了,那就好。

  “好!送官府!”

  “抓得好!敢来我们苏家村撒野!”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原本的悲愤化作了激昂。

  不管了,既然族长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

  看着群情激奋的族人,苏墨站在台阶上,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远处连绵的群山,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

  其实,在苏武阳动手之前,甚至在他看到这三个官差的第一眼,他就已经想好了这所有的后招。

  前世今生,苏墨一直遵循着一个做人做事的原则。

  打出去一拳,就要收得回来。

  如果这一拳打出去,会导致自己无法收拾的局面,那他宁可隐忍不发。

  但他一旦决定出手,就必定是谋定而后动,将所有的退路、变数都算计在内。

  若是没有规划好,这条假冒官差的脱罪之路,他绝不会让苏武阳贸然动手,更不会拿全族人的性命去赌博。

  “丁家啊丁家……”

  “既然你们想玩阴的,主动送上门这么大一个把柄,我若是不接住,岂不是对不起你们的一番苦心?”

  苏墨在心中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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