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斗争很是激烈,被打死的人比比皆是,谁又能拿一个孩子当成一回事?此后也就没有下文了。

  爷爷回到张蛮屯不到二十年,接连失去两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确实难以言表。可爷爷偏生狂野坚强,即使诸多情感在心中炸沸,也绝不掉一滴眼泪。

  至于找瞎老电报仇之事,爷爷一个字也不曾提起过,除非得知瞎老电的下落,才会重新恢复之前的冷峻凶猛之态。

  此次丧子,对我奶奶打击很大,连日来少言寡语,精神已经崩溃,后来由于悲伤过度,忧郁成疾,不久就得了一场重病,也到下世去了。

  在短短的两个月里,爷爷连续失去了亲人,对他打击极大,由于极度想念亲人,常常在睡梦中惊醒。

  如今妻死儿亡,空旷的院落,零落相顾,更不知似海深仇何时能报,纵有钢肠铁胆,也要化作铅泪两行。

  自从妻儿走了之后,爷爷也不想活了,他什么也不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替家人报仇!

  他每天都揣着一把刀子,在瞎老电家门口转悠几圈,但每次到了他家的大门口,看到的都是铁将军把门。

  瞎老电自从逃走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过。但他一直与高海涛有着书信往来。高海涛也知道我爷爷不会放过瞎老电,就劝他远离故土,留在闺女的身边。

  爷爷在他家大门口足足转悠了半个月,这天,大门终于打开了,屋里也有了动静,爷爷进院一看,原来这房子已经卖给了一户姓刘的人家。

  爷爷决心去锦西去寻仇,可瞎老电是不是在锦西还不确定,在那个年代里,出行都不自由,如果没有大队的介绍信,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他独自坐在卧室里,冷风吹窗,彻骨清寒,回想起昔日的天伦之乐,不禁悲从心来,一颗泪珠倏然沿着脸颊淌下。

  突然之间,觉得天大地大,前路茫茫,自己竟是如此冷落孤单。忖道:“我憋郁而死,还不如杀人来得痛快!”

  爷爷报仇之心越来越加强烈,从这一刻开始,他就着手报仇的准备。

  他托了好多关系,最终在青山大队开了一张介绍信,有心当天就走,可他懂得杀人偿命的道理。如今妻子没了,儿子走了,自己也未必能活着回来,房子再好还有何用?

  爷爷虽然对生活充满了绝望,但他重情重义,始终没有忘记好兄弟李学文。

  李学文死后,肥胖的母亲意想不到地怀孕了。半年后又生了一个儿子,起名李学武。不幸的是,李学武不到一周岁,母亲就到下世去了。

  李忠孝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大,如今已经十四岁了。

  正因为当初李忠孝不听儿子的劝阻,执意买了几十亩土地。为此,土改时,李家被划分为地主,房屋、土地、家产都被分了,父子俩只能住进村西头的三间茅屋里。

  前些年还好,李家还能勉强度日,近些年可就不行了,李忠孝不但天天挨斗,日子也过得异常拮据。

  爷爷总觉得愧对李学文,反正自己什么也不想要了,决定拿自家的三间瓦房与李家三间茅房去交换。

  当晚就去了李家,当下就说出换房子之事。

  李三叔问道:“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换房子?你不是吃亏了吗?”

  爷爷解释道:“妻儿都没了,不愿生活在回忆当中,想换一个新的环境。你家学武也不小了,总住这两间茅屋怎么能行。别看我家房子比你家的房子好,我分文不要。”

  李三叔虽然是个地主,但也是个厚道之人。见爷爷妻儿都不在了,不想生活在回忆当中。换一个环境也属于正常,因此也没有多想,当即就点头同意了。

  李三叔虽然家境不好,但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他心里极为明白:张金山如此这样做,就是为了帮衬自己一把。

  既然人家为了自己好,咱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李三叔东家借西家凑的,好不容易才凑到八十块钱,当天晚上就让李学武带着钱去了我爷爷家。

  李学武对我爷爷道:“金山二哥,我知道你处处都是在为我着想,你家的房子和我家的房子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我家也想多给你张罗俩钱,可亲亲友友都借到了,就凑了这八十块钱。这钱你先拿着,等弟弟以后有出息了,再多给你一点。”

  爷爷出门在外,没有钱怎么能行?寻了好半天,从一叠钞票中,抽出四张十元纸币,对李学武道:“弟弟,这四十块钱你拿着,明天你就搬过来吧。你用这四十块钱帮我雇几个人,把我的东西搬到你家去。”

  李学武吃惊地问道:“你明天就出门啊?”

  爷爷点头道:“我有一桩事情要办,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一切,你就多伸一把手吧!”

  李学武说啥也不要这四十块钱,二人撕扯了半天,爷爷怒道:“你还把我当成你二哥吗?如果把我当成你亲二哥的话,就把这钱拿着,我要是回不来,你替我给你嫂子和你两个侄子多买点烧纸。”

  李学武见他话语中隐藏着秘密,本想询问一下,但他知道我爷爷的脾气,倘若多问,必定招到他的一顿臭骂,收起四十元钱,含着眼泪就走了。

  李三叔隐隐觉得要有大事发生,本想去劝劝我爷爷,可他本身就成分不好,去谁家谁就倒霉,虽然心里充满了关爱,但又能把爱奉献给谁?因此也就没去爷爷家。

  爷爷取下尘封已久的宝剑,擦了又擦,蹭了又蹭,两眼含泪,对着灯火沉声说道:“师傅,不是弟子不想从善,而是这世道太过于残酷,弟子行道一生,不知救过多少条性命,可如今落得个家破人亡。弟子心灰意冷,早已厌恶这个世道。打今日起,决心去寻真凶,为我妻儿报仇!”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爷爷就背着一个包裹,匆匆地上路了。

  爷爷也没乘车,一路信步漫游,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塔山镇。

  他在一家国营的饭馆吃了一些东西,一打听,结果让他悲喜交集。

  据饭馆的一个女服务员讲:她家就和瞎老电闺女家相距不远,几个月前,她家确实来了一个老头子,她女婿还给他找了一份看果园的差使。可没干上几天,瞎老电突然得了重病。

  据说一天夜里,瞎老电想要撒尿,刚一走出门口,就摔了一跤,之后就成了半身不遂。女婿把他接到家中,没过几天就死了。

  苍天有眼,善恶有报,瞎老电终于遭到了报应。可我爷爷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叹晚来几日,遗憾的是,没能手刃仇敌。

  既然瞎老电已经死了,在这里逗留下去还有意思吗?即使把他从坟包里掘出来,挫骨扬灰,又有什么意义?

  爷爷当天就去了锦城,乘坐开往义州的班车,回到了义州城。他本想在城里找一份活干,远离张蛮屯这块伤心之地。

  可义州城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标语,一排排一队队带着红袖标的造反派,押着几个头戴高帽的坏分子,敲着锣打着鼓,高呼着口号,一波一波地从大街上穿过。

  天下旗帜一片红,哪里都在斗争,哪里都在造反。爷爷见无处可去,只能失落地返回了张蛮屯。

  他在茅屋里住了两天,心里更加难过。突然想起阔别已久的转向沟来。决定去转向沟走一趟。

  大山寂寞,转向沟地处偏僻,一直保持昔日平等之风,村民们团结友爱,亲如一家。尽管工作组天天开会,鼓励村民们大胆检举揭发,但运动始终也没开展起来。

  公社领导见转向沟的革命工作一直开展不起来,一下子就派去十多个积极分子。没想到这些人刚一走进山里,立刻就转向了。

  十几个人好像被迷住了一般,在山间整整走了一天一夜,腿都走肿了,也没能看到哪里村庄。好在夏季山沟沟里尽是溪水,不然就会渴死。

  连饿带累,十多个人实在是走不动了,便找个山头坐了下来。直到天明,这才清醒了过来,原来他们一直在大山里走圈圈。

  众人无不害怕,不住地朝天上开枪,结果惊动了路人,经过询问,得知这座山名叫北玄山,距离转向沟不到二里路。

  别看这些人天天喊着“破除迷信,不怕牺牲”的口号,一旦遇到这等玄异之事,比谁都惜命。经过商量,暂时不要进入转向沟,先去新民屯大队。

  在路人的指引之下,工作组全体人员就沿着山路就去了新民屯大队。

  转向沟本来就带有几分神秘色彩,今天遇到这等事,更觉得神秘莫测,谁愿意到大山里去开展工作?就以转向沟只剩下十几户人家为由,工作组也就没有进入转向沟。

  老话说得好:官不扰民,民自安。没有这些人瞎折腾,山村自然生活有序。

  爷爷曾在转向沟居住过七八年,与村民们亲如一家,得知他走出去时是一家人,如今回来却是一人,都颇为同情。

  魏春里不禁叹道:“如今我们都要老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奔头了,从此你就待在山里吧。这里山景美,人也善良,不像你们大屯子整天钩心斗角!”

  当时全国都属于集体制度,虽然转向沟管理得较为宽松,但也得经过大队领导的同意才行。

  魏春里当即卖掉三只羊,到大队书记家去串了一个门,从此我爷爷就在转向沟里住了下来。

  说话间就到了七六年的夏天。

  自从我爷爷走后,高海涛也就成了这一带的一霸天。在他的领导下,张蛮屯大队的阶级斗争不但继续,而且搞得是轰轰烈烈。

  爷爷在的时候,高海涛多少还有些忌惮,爷爷一走,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他不管什么贫农与雇农,只要和他是搞对立,马上就拉出去批斗。

  单说这年七月中旬,辽东一带发生了大地震,我们这里的震感也很强烈,村民们都在外面搭建地震棚,不敢回屋子里去住。

  地震棚毕竟很小,夏季一到来,感觉闷热憋郁。人们闲来无事,总喜欢聚集在一起,坐在大树下说话聊天。

  这段时间,地震是人们热门话题,他们也不例外,先谈地震的由来,又谈如何防震与逃跑。

  屯子里有个姓凃的老头,突然问了一句:“地震的时候,你说领袖跑不跑?”

  “那咋不跑呢!得骑飞机脖子上跑!”张晓勇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这句话。

  他的妻子梁羽绮与他并肩而坐,见他胡乱说话,便用脚踹了他一下,低声道:“人多嘴杂,别瞎说话!”

  当前的形势依旧很紧张,大队正在抓典型。张晓勇在妻子的提醒下,如梦方醒,心里说不出的后悔。

  便站了起来,冲着诸位鞠了一个躬,自我检讨道:“我虽然年纪不算小了,但没念过几天书,方才的话有点儿说话冒失了,但绝对没有一点别的意思,请大家伙千万不要多想。”

  那个姓涂的老爷子满不在乎地说道:“这算个啥事呀!我连大脑都没走。不算事!不算事!”

  梁羽绮是个有文化之人,她心思缜密,头脑聪明,见丈夫说错了话,生怕有人把此事举报到大队,便站了起来,想用几句笑话来打消众人的怀疑。

  便笑着说道:“我家晓勇不但没文化,嘴还松。小时候啊,总淌哈水喇子,他妈一杀鸡就让他吃鸡屁股,说吃鸡屁股嘴紧撑。闹了半天他吃的都是老母鸡的鸡屁股,你说松掰掰的,能紧撑吗?所以现在一说话就没有把门儿的!他说啥没说啥,希望大家伙都不要往心里去。”

  众人听完她讲的笑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夫妇俩见大家伙都很理解,更没有恶意,心里的担忧也随着笑声高飞远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时正值全民大揭发时期,人人都在要求积极进步。莫说同村之间,就是自家人说话也得加十分小心。

  张晓勇这句无意中的一句话,却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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