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妩看向青瓷,语气缓和了些:

  “青瓷,你本性纯良,坚韧不拔,身怀异火,更有铸器天赋。你可愿留在圣光峰铸器场修行?亦可加入青鸾族,由族中长者教导。”

  “至于你父母,我们也会派人去解救。”

  青瓷热泪盈眶,毫不犹豫朝着几位神明,就要深深一拜:“青瓷愿意!多谢创世神大人!多谢兽神大人!多谢姬妩会长!”

  但这一次,还是被秦悠悠抬手隔空虚扶住了。

  青瓷愣住。

  为什么创世神不肯接受她的大礼呢?

  她是真心想要道谢啊!

  她迷惑地朝着秦悠悠看去,却见祂调皮地朝她眨了个眼,那眼神里到底传达了什么意思,她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

  神明们的心思,真的好难猜啊。

  ※

  铸器师大会圆满结束,小飞云不参与排名,新的魁首诞生。

  姬妩如愿收到了亲传弟子,那是一个心智十分坚定的女孩,痴迷于铸器,让姬妩十分满意。

  小飞云收拾好所有工具,这一次出来历练,她感觉自己又成长了,十分高兴。

  远远地就看到魏寄叔叔捧着花朝她走过来。

  小飞云高兴得咧嘴笑:“魏寄叔叔,哎呀呀,还是您有仪式感,但这又不是泥腿宗的毕业典礼,您不用这么搞这么大的阵仗……”

  回想当年,还是魏寄叔叔和老师把她一家三口救下来的呢,这么多年过去,魏寄叔叔人还是这么好,还会给她送庆贺的花,真细致啊。

  下次魏云叔叔再说他愣得发邪,她第一个不答应!

  她伸手去接花,可下一瞬,花的边边都没挨到,却被魏寄猛地一肩膀撞开:“去去去小屁孩一边去。这花是给你的吗就摸。”

  小飞云被撞得一个趔趄,一抬头,就见魏寄整了整衣襟,一百八十度变脸,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朝着后面不远处的青瓷迎了过去:“青瓷姑娘,恭喜你重获新生。”

  小飞云:“……”

  旁边看戏的秦悠悠:“……”

  秦悠悠揽过小飞云的肩:“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个给你,她变出了一把糖果花:“你娘让我带给你的。”

  小飞云感动得呜呜哭:“老师,还是你和我娘好!”

  青瓷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一捧鲜花,再看向眼前之人,有些受宠若惊:“大哥,您,这是给我的?”

  “嗯!”

  “这山上没有卖花的集市啊……”

  “我飞到山里摘的。”

  “大哥,太谢谢您了,我很感动,这,您上次帮了我我还没谢您呢,要不请您吃个饭吧。”

  “别叫我大哥,叫我寄寄就好。”

  “啊?”

  ……

  秦悠悠看得直笑。

  铸器师大会已经完美落幕,她不想在此久留了。

  身份已然暴露,再待下去,就要听没完没了的奉承了。

  当晚,晚宴开始前,秦悠悠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告诉魏寄,便悄然离开了圣光峰,再次踏上了漫无目的的旅程。

  时间长河缓缓流淌。

  秦悠悠走过很多地方。

  一个东南沿海的小镇。

  镇上最受人敬重的凡人老医师寿终正寝,享年一百二十岁。

  他没有强大的修为,一生都用平凡的医术救治了无数镇民。

  葬礼上,没有过多的悲伤,镇民们安静地送别,讲述着老医师生前的点滴。他的儿子,一个憨厚的中年人,继承了父亲的药铺和医道。

  没人能看到老医师接下来的道路,但秦悠悠能看到。

  她看到,老医师去了冥城,受到了八大秦王的嘉奖,问他要什么,他只求世间少点病痛,只求下一世还能做医师。

  她看到,他重新投胎,抓周时笨拙地抓到一把中药材,高兴得咯咯直笑。

  一片古老的王朝遗迹。

  一个曾是皇族后裔、拥有战王修为的老者,固执地守着一座残破的祖庙。

  他耗费毕生心血和修为,试图修复一座能凝聚国运的古老阵法,梦想着重现王国的荣光。

  秦悠悠化作一只苍鹰,在这里陪了他很多年。

  他苍老得如同风中残烛,修为因过度消耗而跌境,却仍不肯放弃。

  他不孤独,总喋喋不休着昔日的辉煌。

  直到某个黄昏,阵法最后一块基石因能量失衡而崩碎,老者望着废墟,沉默良久,最终仰天长叹一声,眼中炽热的火焰渐渐熄灭,化为一片释然的平静。

  他蹒跚着走进祖庙深处,三日后,人们发现他安详地坐化在祖先牌位前。

  而他的魂魄,踏入冥城,坐上了雷娇儿的船,冥河之水荡悠悠,他才真正放下。

  他说:“来世,请让我一开始就是普通人。”

  一片刚刚平息战火的边境。

  一个年轻的将军,为了保护身后的村庄,用身体挡住了敌方将领的致命一击,壮烈牺牲。

  战争结束后,村庄恢复了平静。

  不久,村里一位原本无法生育的妇人,奇迹般地怀上了孩子。孩子出生那天,天空出现了罕见的彩虹。

  村中的老人说,那妇人当初收殓了将军的尸体,他定是转世来报答她了。

  秦悠悠看着那婴儿纯净的眼眸,和将军确有几分神似。

  是他。

  其实,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点。

  然而,有光明的地方,必有阴影。

  当秦悠悠游历到大陆南部时,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在一个茶馆的隐秘隔间,几个修士在低声议论:

  “修炼一途,逆天争命,所求为何?不就是超脱生死,得享长生吗?”

  “可如今呢?创世神立下轮回大道,连神明都有寿限!时辰一到,管你修为通天,也得散尽神格,重入轮回!那我们这般苦苦修炼,还有什么意义?”

  “说不定几位古神都对此颇有微词,只是不敢明言罢了……”

  “哼,我看那轮回大道,才是真正的天地枷锁!我等生灵,为何不能追求永恒的存在?”

  秦悠悠早就料到会有这番言论。

  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家伙怎么想,她只在乎她创造的世界,平衡不被打破。

  只在乎她的亲朋,不会因长生而异化。

  无论哪个宇宙,清浊二气斡旋,都是熵增的宇宙,熵增的宇宙必然走向热寂灭。

  她能做的,就是把无序重新拨向有序,延缓这个灭亡的进程。

  向死而生,才是真正的长生。

  这群人没学过物理,说了他们也不懂,秦悠悠懒得跟他们说。

  她选择玩一玩,跟着这几人,发现了一个隐秘组织。

  逆轮回盟,核心教义便是反对轮回大道,认为剥夺了修炼者永生的权利,是创世神的暴政。

  他们狂热地追求各种禁忌秘法,试图炼化出不朽的躯体,用以永久承载灵魂,打破轮回的束缚。

  “有意思。”秦悠悠摸摸下巴。

  这波人想要长生,那她就赐予他们长生玩玩。

  她伪装自身气息。

  准备混入这个组织。

  ※

  秦悠悠化身成一个年轻猥琐的白脸小生,跟踪着那几个人,到了大陆南部一个看似寻常的村庄。

  这里,就是逆轮回盟所在的总部了。

  村口熙熙攘攘,竟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排队者大多都是战王以下的修炼者。

  但,秦悠悠“哦豁”一声,她竟然还在这些人里发现了三个战神巅峰!

  只惊讶了一瞬间,她就了然了。

  也是,越是往后修炼,越是无法抵抗永生的诱惑。

  什么等级的高手出现在这里,都是正常的。

  “唉,王兄,你也来了?”一个瘦高的老者诧异地问前面的人。

  “不来能怎么办?”那位被称作王兄的老者苦笑,他只是个战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感觉到了吗?气血已经开始衰败了。再不搏一把,这几百年的苦修,真就化成土了。”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老妇插嘴,“凭什么那些神明定下规矩,我们就得乖乖去死?我不服!”

  秦悠悠乖乖排在后面,没有吱声。

  队伍缓慢向前移动,尽头是村口一棵歪脖子老槐树,树下坐着两个面无表情、气息阴冷的黑袍人,显然是逆轮回盟的接引人。

  筛选方式简单而诡异。

  接引人会递给申请者一块漆黑的木牌,这是业力木所制,能缩小因果。

  冰冷地吐出两个字:“骂祂。”

  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祂”指的是创建轮回大道的创世神。

  这便是入盟的第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门槛:胆量与智慧的结合。

  敢骂,是胆量。

  但骂创世神,必遭冥冥中的反噬。

  如何骂得恰到好处,既能表达叛逆之心,又能将反噬控制在可承受范围内,这就需要极高的智慧。

  业力木的木牌,能在一定程度上缩小因果反噬,也能给这些人壮壮胆。

  秦悠悠排在队伍中,回想起了当初还在血月镜中,自己想加入外公的组织时,就得骂楚媗天。

  真是异曲同工之妙啊。

  只是这回,她成了被骂的那个。

  “天才啊,我都成他们的Hr了。”她不生气,只是哭笑不得。

  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接过木牌,似乎想表现得勇猛一些,运足气力,破口大骂:“创世神个老虔婆!设立轮回断我辈长生路,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噗!”大汉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蜡黄,气息萎靡了大半,直接瘫软下去。

  秦悠悠“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哥,真拼啊。你骂成这样,我宇宙妈都不能放过你。

  黑袍人甲冷冷瞥了一眼:“蠢货。下一个。”

  立刻有人将昏死的大汉拖走。

  队伍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吸气声和议论。

  “张老大可是战神中期啊!一句话就……”

  “所以说,光有胆子不行,得会骂!”

  一个看起来像是书生模样的修士,战战兢兢接过木牌,手都在抖。

  他斟酌半晌,才低声道:“轮回……轮回之道,或许……或许有失公允……”

  他话音刚落,只是脸色白了白,身体晃了晃,并无大碍。

  黑袍人乙却冷哼一声,声音如同寒冰:“不痛不痒,毫无魄力!滚!”

  书生面红耳赤,灰溜溜地跑了。

  “看见没?骂轻了也不行!得让上面看到你的决心!”队伍里有人小声总结。

  终于,轮到一个干瘦如柴、眼神阴鸷的老者。

  他接过木牌,沉默片刻,用一种怨毒的声音说道:

  “吾等修士,逆天而行,求的是超脱自在。祂立下轮回,美其名曰平衡天道,实则为天地设下牢笼,视万物为刍狗,此非仁,乃独夫之暴政!吾恨不能……见其道崩坏之日!”

  这番话,饱含愤恨,直指核心。

  老者说完,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体微微摇晃,但很快站稳。

  黑袍人甲和乙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甲递给他一枚骨制令牌:“进去吧,右转,第三间草屋等候。”

  “多谢使者。”老者擦去嘴角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快步走进村内。

  队伍中传来羡慕的低语:

  “看到没?就得像他这样,骂到点子上!”

  “对,既要狠,又不能太直接触怒规则,这分寸太难拿捏了。”

  “那老头实力不错,表现得又坚决,估计会被当成核心成员培养吧?”

  很快,轮到了秦悠悠。

  她接过木牌,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

  “这小子看着瘦瘦弱弱,实力好像只是个战王,我觉得他过不了。”

  “哈哈,看他那紧张的样儿,就是来搞笑的。”

  秦悠悠这就不服了,瞧不起谁呢?

  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呵呵,创世神?我呸啊,我让她吃我口水啊!”

  话音落下,整个村口陷入了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下一秒,是整齐划一的倒吸冷气声!

  “嘶——!”

  接着,炸开了锅。

  “我的娘啊!”

  “他疯了!他绝对疯了!”

  “跑!快跑啊!”

  刚才还在排队、议论纷纷的人群,此刻如同被惊散的鸟雀,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就连那两个一直面无表情、气息阴冷的黑袍接引人,也吓得脸色煞白,如同见了鬼一般,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拔腿就往村里跑,啥招聘,顾不上了,命都要没了啊!

  根据他们以往的测试和无数次血的教训,这种直接涉及神明身体、带有极致侮辱性的言论,其引发的因果反噬,威力足以瞬间抹平一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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