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的指尖还残留着剑鞘的微凉触感,苏筱筱那句轻飘飘的“谢谢你,等了我这么久”,却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沉寂了千百世的识海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他看着她,看着她因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唇,因不解而蹙起的眉,以及那双清澈眼眸里倒映出的、自己略显狼狈的身影。那双眼睛,和记忆深处的那双眼睛,重合了。

  “前世……我是你的剑灵。”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那些被封印在灵魂最深处的记忆,并非如潮水般涌来,而是像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骤然喷发。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每一寸神识。

  他不是“剑灵”,他是“剑”本身。

  是她本源大道的具现,是她斩断枷锁的利刃,是她留在这个世间,唯一的执念。

  “所以……你是说,”苏筱筱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指着萧寒,又指了指他身旁悬浮的天枢剑,“你不是剑灵,你是……我的本命剑?!”

  “天枢”二字在她舌尖滚了滚,最终被她咽了回去。一个更为古老、更为契合的名字,随着她自身记忆的复苏,呼之欲出。

  “没错,宿主!”小爱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八卦的兴奋,“检测到双生剑魂共鸣,前世CP值飙升!当前数值:999+!正在解锁终极羁绊技能——【双修技能:轮回共鸣】!”

  “小爱!”苏筱筱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抓起一块红烧肉就往空中一抛,仿佛要砸在那个看不见的系统身上,“你给我闭嘴!”

  “叮!奖励已发放,请宿主自行领悟!”小爱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迅速遁走。

  山谷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苏筱筱粗重的呼吸声,和萧寒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此刻正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有迷茫,有痛苦,有恍然,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没有否认。因为他无法否认。

  萧寒缓缓抬起手,天枢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一丝激动,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他的掌心。

  下一刻,他摊开手掌。

  一柄剑,出现在他手中。

  那不再是天枢剑的凌厉,也不是任何凡铁的粗陋。那是一柄通体莹白、仿佛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古朴长剑。剑身之上,流淌着星河般璀璨而神秘的纹路,仅仅是看着,就仿佛能让人沉溺其中,看到开天辟地的景象。

  无妄。

  当这柄剑出现的刹那,整个懒人谷的灵气都为之凝滞,一股浩瀚、古老、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剑意,席卷开来。那剑意并非杀伐,而是“存在”本身,是“大道”的低语。

  柳清瑶和一众弟子早已被这股威压逼得退到山谷边缘,脸上满是敬畏,甚至无法直视那柄剑的光辉。

  “这是……”苏筱筱喃喃出声,一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仿佛被磁石吸引,轻轻抚上那冰凉的剑身。

  “嗡——”

  剑身剧烈震颤,发出一声欢愉到极致的嗡鸣,仿佛游子在千年之后,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剑身上流淌的星河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顺着她的指尖,贪婪地蔓延至她的手腕,化作一道玄奥而美丽的印记,烙印在她肌肤上,永不消退。

  “无妄。”苏筱筱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是刻在她灵魂里的烙印。

  这是她前世本命剑的名字,意为“无我、无念、无妄为”。

  “是。”萧寒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压抑了太久的沙哑与温柔,仿佛大提琴的尾音,轻轻拨动了她的心弦,“我便是无妄,是你斩断天道枷索的本源之剑。”

  就在这一瞬间,前世的记忆碎片,在剑身相触的刹那,彻底贯通。

  不是画面,而是感觉。

  萧寒闭上了眼睛,任由那股洪流将自己彻底淹没。

  他看到了。

  不,他“成为”了。

  他“成为”了那缕混沌初开的剑气,无思无想,直到那个女孩的声音,像一道光,照进了他永恒的黑暗。“喂,你这团亮晶晶的剑气,能听懂我说话吗?”

  他“成为”了她手中的利刃,感受着她每一次挥剑时的懒散与坚定。她不喜欢争斗,却为了守护心中那份“懒”与“闲”,可以变得无比强大。

  他“成为”了她身后的影子,一袭青衫,沉默地站在她身后,为她挡下所有明枪暗箭。他记得她每次回头,对他露出的那个带着“麻烦死了,但还是得谢谢你”的无奈笑容。

  他“成为”了她留在人间的执念。在她飞升之际,他将自己最核心的一缕本源,化作剑灵,留在了这片他们共同守护过的土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待着她的归来。

  那不是使命,不是责任。

  那是爱。

  是跨越了生死,超越了轮回的,一份深沉而内敛的爱恋。

  萧寒猛地睁开眼,眼底的风暴已经平息,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与决然。他上前一步,将她因激动而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连同那柄古朴的无妄剑。

  凛冽的剑意从他身上涌出,却不再是冰冷的杀伐之意,而是化作了最温柔的屏障,带着他全部的温度与力量,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

  “筱筱,”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缱绻,仿佛用尽了千百世的思念,“轮回百转,我只为护你周全。”

  苏筱筱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片独属于她的、跨越了千百世的深情。她忽然笑了,眼角却有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没入衣襟。

  她没有说话,只是反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了他的手。

  夕阳的余晖透过剑意的屏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那柄见证了无数轮回的古剑,在他们手中发出满足的轻吟,仿佛在为这对有情人,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懒人谷的风,带着柳清瑶厨房里飘来的红烧肉香气,温柔地拂过这片被剑意守护的天地。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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