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曜早上给乔以眠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有事先回林川了。

  给她留了车,会送她和谭硕回去。

  乔以眠以为是来时的那辆考斯特,没想到却是他平时常坐的那辆红旗,司机也是熟悉的张师傅。

  车子缓缓驶离小泉山,谭硕坐在车上左瞧右看,向张师傅询问。

  “师傅,这辆车是不是改装过?”

  司机谨慎开口:“我不太清楚。”

  谭硕耸耸肩,转头向坐在后排的乔以眠小声说道:“我之前见过类似的改装车,这种玻璃都是防弹的,车身也加固过,特别酷!”

  他满眼艳羡和激动:“我居然能坐执政官的车,真是托你的福了。”

  乔以眠不好意思笑了笑,可心里却没他这么高兴,相反,隐隐觉得不安。

  她第一次感觉到:执政官这个位置,并不是那么安稳;而他这个人,可能也不像想象中那么风光。

  位置越高,权力越大;身居高位,易滋生风险。

  人们看到的只是他面前的花团锦簇,却不知其背后是否为万丈深渊。

  乔以眠看向窗外明朗天空,心中却没来由地感到一丝怅然。

  因为加班采访,报社给了乔以眠和谭硕一天假期。

  她没有立刻休假,而是申请了清明节使用。

  记者因为职业特殊性,工作时间并不固定,需要随时待命。

  即便是春节,如果发生重大新闻事件,他们也要第一时间赶赴现场进行报道。

  所以之前时延才经常吐槽,说她忙起来不分昼夜,全年无休,和同事在一起的时间比自己还多。

  回到林川的次日,恰好是世界睡眠日。

  乔以眠被派出去进行街采,随后又去林川市医院采访了睡眠医学中心专家,下午马不停蹄地赶回报社写稿,忙忙碌碌了一通,下班时已经快九点了。

  她筋疲力尽地坐在车上,拿出手机一瞧,大领导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小乔记者,下班记得给我打电话。”

  乔以眠连接车载蓝牙,拨通了黎曜的电话。

  熟悉的声音刚一响起,她就发现自己有点想他了。

  “下班了?”

  “是呀,今天早一些。”乔以眠开车驶离地库,声音愉悦。

  “九点下班还早。”大领导无奈笑了笑,“不过和你前几天相比,确实早了些。”

  “和你比起来,就更早了。”乔以眠不忘吐槽他,“昨天也不知道是谁,晚上11点了还在工作。”

  电话那端传来短促笑声,“说你一句,你能顶三句,一点儿也不吃亏。”

  乔以眠嘿嘿一笑,看到前方明明绿灯,却有车停着不走,便按了下喇叭提醒。

  黎曜问道:“开车还是打车?”

  “开车呀,有时候加班太晚,打车不方便。”

  “那就到家之后再说,路上讲电话不安全。”

  乔以眠不以为然:“我开外放呢。”

  “那也不行,”大领导语气严肃,不容反驳,“会分神。”

  “哦,那好吧。”乔以眠刚想挂断,就听对方又补了句,“不用挂电话,就这样。”

  “不挂电话,还不说话,干嘛?听你的呼吸声?”乔以眠小声嘀咕。

  对面温声笑笑。

  “乖。”

  一个字就让乔以眠成功红了脸,乖乖闭嘴。

  两人不再讲话,电流带来彼此身边的声响,温馨又安宁。

  心仿佛也随之平静下来。

  直到驶入小区,停好车子,熄火,乔以眠才开口:“到啦。”

  “42分钟。”黎曜语气平淡,“这还是不堵车的时间段。”

  乔以眠降下车窗,任晚风灌进车厢。

  调整座椅角度,轻靠着椅背,轻轻应了一声,“晚上还好,赶不上晚高峰,早上出门就会更久一些。”

  “要不要考虑换个房子?”黎曜轻声询问,“在报社附近找一个。”

  “不了吧,那片房子很贵的。”

  乔以眠伸了个懒腰,神色间有些疲倦。

  “加上通勤时间和费用,其实也差不多。”

  乔以眠仔细想了想,他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她暂时还不打算租房子。

  “等等再说吧。”

  黎曜没再坚持,换了个话题又问:

  “为什么不采访我?”

  乔以眠:“什么采访?”

  “世界睡眠日。”黎曜慢悠悠地答道:“我看到你在街上采访的视频了,为什么不采访我?”

  乔以眠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不对,你从哪儿看到的这个视频?”

  黎曜语气稍显自豪,如数家珍:“我关注了你们报社的公众号、视频号,各平台官方账号,只要有更新,都会提醒我。”

  乔以眠:“……大领导百忙之中还有空看视频直播,如果让我们领导知道,肯定要受宠若惊了。”

  黎曜及时更正:“准确来说,我只看关于你的视频。”

  听对面没了声音,黎曜猜到小姑娘又脸红了,笑着补充,“也不是每次都有时间看直播,不过一般都有回放,今天是恰好赶上了。”

  乔以眠:“……听起来你好像看了很多,我的黑历史不会都被看到了吧?”

  “那倒没有。”

  乔以眠刚松了一口气,大领导若有所思道:“才看到半年前的。嗯,还让人买了楚城晚报每一期的报纸。”

  乔以眠汗颜:“……你这样我好有压力。”

  黎曜笑了,声音带着一丝慵懒随意,“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乔以眠深吸一口气,抿唇忍笑。

  静默片刻,黎曜又问:“你们报社是不是有什么人物专访的板块?”

  “这你也知道?”

  黎曜不答反问:“想采访执政官吗?”

  “不想。”乔以眠回答得果断。

  这倒是让黎曜有些意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为什么?”

  乔以眠靠在椅背上,望着夜色与星辰,声音温软,“感觉你不是太高调的人,应该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采访。而且你的身份,也不太适合在这种访谈节目出现。”

  黎曜眼底闪过一抹柔光,欣慰一笑,没再开口。

  乔以眠说的倒是肺腑之言。

  如果是之前,在没有接受他告白的时候,她可能还会抱有跃跃欲试的想法;可随着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加深,再联想起那辆全方位改造过的车,这个念头又被直接抹掉。

  心里像被小针刺了一下,总归是有些担心的。

  她沉默片刻,出声询问:“你平时经常遇到危险吗?”

  “为什么这样问?”

  乔以眠声音严肃,“回答我,不许反问。”

  黎曜笑了,想了想答:“没有‘经常’,只是防患于未然。”

  乔以眠这才稍稍放心。

  似乎是不愿让她再胡思乱想,黎曜温声又问:

  “小乔记者,要不要在电话里采访我?”

  思绪被拉回,乔以眠觉得有些好笑,语气娇俏地反问:“问什么都会回答?”

  “嗯,就你采访其他人的那些问题,都可以。”

  “好吧,”乔以眠语气认真几分,“这位先生,请问您平时都几点睡?睡得好吗?会不会失眠?”

  她问得认真,大领导回答得也认真,“没有工作的时候,11点之前就睡了。睡眠质量还不错,不过最近有些失眠。”

  一想到他连日每天都工作到深夜,乔以眠心里有些酸涩,轻声反问:“是因为工作太忙了?”

  “有一部分。”黎曜语气淡淡,声线低而缓,“更多的是……想你。”

  乔以眠唇角弯弯,却故意板起脸:“请这位路人好好回答问题,不要调戏记者!”

  电话那端蓦地笑出声,“好凶的小记者啊,路人有些害怕了……”

  流淌的月光洒落,与昏黄的路灯杂糅在一起,一并将树影拉长。

  他的声音同这月色一般温柔,撩拨人心。

  静了几秒,乔以眠红着脸开口:“我也有点儿想你。”

  似乎是觉得有些暧昧,她立刻又补了几个字,“就一点儿。”

  细微的电流中,男人轻轻吸气,声线出现一丝波动。

  “你这样说,我忍不住要去见你了。”

  “不不不,我要回家了!再见!”

  乔以眠连忙挂断电话,开门下车,脚步雀跃地回了家。

  大领导说是想去见她,可这一周实在太忙,每天结束工作时,都快到半夜。

  乔以眠同样也不清闲,每天上班有点,下班没点,有时候还要去乡镇,一来一回就是一整天。

  回来又要写稿,又要值班,好不容易熬到清明节前,才终于正常下班了一次。

  她向主任请好了假,正在工位收拾东西时,接到大领导的电话。

  “我在地下车库,要不要一起吃饭?”

  两人几天没见面了,虽说大领导的早安晚安信息每天都准时准点的发来,可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平时忙起来还好,可一旦静下来之后,这种思念就会成倍增加。

  “嗯,你等等我。”乔以眠飞快下了楼,刚出电梯,就瞧见附近停车位上的那辆黑色红旗。

  刚想过去,便瞧见身旁走过来一道高大身影。

  天气暖和起来了,黎曜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衬衫,衬衫衣袖挽到手肘,白色长裤,一件同色系休闲外套搭在臂弯。

  与平时沉稳老干部形象截然不同。

  看起来终于有了这个年龄该有的年轻感。

  几天不见,乔以眠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热,避开视线。

  黎曜走到她面前,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怎么,不认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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