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开启的瞬间,玄霄没有立刻冲入。

  他侧身,将肩上的陆尘稍稍放低,左手紧握青钢长剑,剑尖斜指地面,右手则虚按在腰间——那里本应是斩业剑的位置,如今只剩空荡。冰冷的、带着铁锈与尘埃味道的空气拂面而来,他深吸一口,肺部传来刺痛,不仅仅是空气的污浊,更夹杂着某种无形无质、却能让神识产生灼烧感的“碎屑”。

  门后的走廊比他预想的更宽阔,也更杂乱。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的尘埃,尘埃之下隐约可见暗银色的金属网格地板。两侧墙壁不再是之前那种光滑的合金壁面,而是布满了凸起的管道、线缆槽和不明用途的接口,许多已经破损,裸露的线头闪烁着黯淡的、不祥的微光。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就嵌着一扇紧闭的金属门,门上大多有圆形的、由高强度透明材料制成的观察窗,只是多数已经模糊或龟裂。

  玄霄的目光扫过最近的一扇观察窗。窗后并非空无一物。借着走廊深处不知何处传来的、极其微弱的应急光源,他看到了扭曲的轮廓——那是骸骨,以极不自然的姿态蜷缩或伸展着,紧贴在门内的壁面上。骸骨的颜色并非枯白,而是泛着一种诡异的、仿佛被信息浸染过的淡蓝色荧光。更令人心悸的是,每一扇门周围的墙壁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极其复杂的几何符号与线条。这些符号与陆尘眉心那焦黑贯穿伤边缘偶尔窜出的淡蓝光丝,在“感觉”上同出一源,冰冷、有序、充满非人的计算感。

  “认知嫁接实验失败品储存区……”玄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源自他接触过的某些太上道封存的、关于上古禁忌研究的零碎记载。那些记载语焉不详,只提及“妄图以异识补全天道,终遭反噬,神魂俱焚,躯壳化为信息残渣”。眼前这一切,无疑是对那模糊记载最直观、最残酷的注解。

  他不敢用神识仔细探查那些符号或骸骨,仅仅是目光扫过,意识边缘就仿佛被细针扎刺,一些破碎、扭曲、充满痛苦与混乱的画面碎片不受控制地闪现——尖叫却没有声音的嘴,融化又重组的手指,盯着无限分形图案直至眼球爆裂的瞳孔……这些都是“信息尘埃”,是那些失败者崩溃时逸散出的认知碎片,历经漫长岁月仍未完全消散,如同怨灵般徘徊在此地。

  一刻钟。只有一刻钟。

  玄霄压下心头泛起的寒意与不适,扛紧陆尘,迈步踏入走廊。他的脚步极轻,落在积尘上几乎无声,但每一步都让地面的尘埃微微扬起,在黯淡的光线下形成缓慢扩散的薄雾。他选择沿着走廊中央前行,尽可能远离两侧那些令人不安的舱门。

  怀中的陆尘依旧深度昏迷,身体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眉心那焦黑的伤口边缘,淡蓝色的光丝似乎比之前活跃了一些,在玄霄以剑意灵力构筑的脆弱“隔绝外壳”下微微扭动,仿佛感知到了周围环境中同源符号的呼唤。玄霄能感觉到自己维持那层隔绝外壳的灵力正在持续消耗,如同捧着一块不断融化的冰。他必须在这层外壳彻底失效前,找到下一个“协议安全区”,或者……其他出路。

  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两侧不断重复的舱门、符号,以及尘埃下偶尔显露的、干涸发黑的疑似血迹。时间在死寂与压抑中流逝,玄霄心中默默计数。大约走了一百多米,前方出现了变化。

  走廊在此分岔。

  左侧的通道,入口处相对规整,墙壁上镶嵌着一个虽然褪色但依然能辨认的标识符号——那是由数个嵌套的同心圆和放射状线条组成的图案,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是上古天机阁的文字,玄霄勉强认出其中“核心”、“归档”等字样。这条通道散发出的气息更加冰冷、秩序井然,甚至有一种“洁净”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被某种力量排斥在外。

  右侧的通道则截然不同。入口处的金属门框严重扭曲,像是被巨力从内部炸开,半扇厚重的金属门歪斜地挂在铰链上。墙壁上布满了焦黑的灼痕、深深的划痕以及某种粘稠液体干涸后的污渍。原本的标识牌完全损毁,只剩下一角残片。而在这条通道的深处,一片黑暗之中,传来极其微弱但规律的“滴答”声。

  那“滴答”声很轻,间隔大约两三息一次,稳定得不像自然形成。更让玄霄瞳孔微缩的是,他肩头陆尘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节奏,似乎正隐隐与那“滴答”声趋向同步!

  左侧是标识清晰的“核心归档区”,大概率是“协议”力量最强、规则最严密的地方,也可能是“守墓者”这类自动单位的核心控制区或能源所在。右侧是遭受过严重破坏、标识损毁的未知区域,那规律的“滴答”声诡异莫名,还与陆尘产生共鸣。

  玄霄几乎没有犹豫,脚步转向了右侧。

  理由很简单:破坏痕迹意味着这里的“协议”可能曾经被打破过,或者至今仍存在漏洞。秩序往往意味着无可抗拒的规则,而混乱,或许能留下一线生机。更何况,陆尘的反应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变量。

  他侧身从扭曲的门框间挤入,更加浓重的焦糊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又混合了腐朽有机质的怪味扑面而来。通道内的破坏情况比外面看到的更严重,天花板塌陷了一部分,裸露的线缆垂落下来,偶尔迸发出一两点短路的电火花,短暂照亮前方一片狼藉。

  “滴答”声越来越清晰。

  通道并不长,约莫三十米后,尽头是一个半坍塌的圆形空间。这里像是一间实验室,但损毁程度极高。中央的控制台被某种爆炸掀翻,扭曲的金属和碎裂的晶体元件散落一地。四周墙壁原本可能布满了显示屏幕或操作面板,如今只剩焦黑的框架和破裂的痕迹。

  然而,在正对入口的那面弧形墙壁上,却保留着一幅相对完整的巨大蚀刻图谱。

  那图谱并非静态。尽管许多部分已经模糊断裂,但残存的部分,那些线条和符号,正在极其缓慢地流动、变化,仿佛拥有低微的生命力。图谱的结构异常复杂,玄霄一眼望去,便感到神识一阵眩晕。那是远超他当前理解能力的数学模型与逻辑框架的直观展现。

  图谱的核心,是一个不断微微脉动、由无数细密波纹构成的“门”的抽象符号。从“门”延伸出无数分支,有的指向“观测协议”,有的指向“验证流程”,有的指向“异常处理”……而在“异常处理”的一个主要分支上,标注着“归档协议”四个古字。从这个分支又衍生出更细的流程:“样本捕获”、“认知剥离”、“信息单元拆解”、“基础法则漏洞扫描”、“补丁生成与注入”……

  每一个步骤旁边,都有更小的注释符号和能量流向示意图。玄霄的心脏骤然收紧。他看懂了其中一部分。“认知剥离”的示意图,显示的正是将一团代表“异常认知”的光团,强行打散成最基本的信息粒子。“基础法则漏洞扫描”则展示着此界天道法则网络的局部,上面标记着一些细微的“裂隙”或“扭曲点”。“补丁生成与注入”……那些被拆解出的信息粒子,被重新编织成特定的结构,然后“缝合”到那些法则漏洞之上!

  这就是“归档协议”的本质?不是简单的毁灭或囚禁,而是……格式化,拆解,然后当成“补天”的材料?玄霄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天机阁当年究竟在做什么?他们试图用来自“异界”或其他“异常”的认知,来修补这个世界的法则基础?这何其狂妄,又何其……恐怖。那些储存舱里的失败品,那些化为了“信息尘埃”的骸骨,就是这项疯狂工程的牺牲品?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归档协议”分支的某个末端节点上。那里有一个手写的标注,墨迹早已干涸发黑,但笔迹清晰。标注用的符号,与他所知的任何此界文字体系都截然不同,结构更加简洁,由直线和弧线构成,充满一种异样的、冰冷的逻辑美感。

  就在这时,他肩头的陆尘,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含混不清的呓语。那声音微弱得几乎被“滴答”声掩盖,但玄霄听得真切——那是一个简短的、发音奇特的音节,与他视线所及的那个手写异界符号,在“感觉”上瞬间重合!

  陆尘的无意识发音仿佛一个触发信号。

  实验室角落,一堆被尘埃覆盖的破损设备残骸中,某块半埋着的、巴掌大小的晶体板突然亮了起来,投射出一片极其不稳定、布满雪花噪点的光幕。光幕中,浮现出一段残缺的、跳动的影像。

  影像的主角并非人类,或者说,并非此界常见的人类形态。他(或它)有着修长的四肢,皮肤呈现出一种缺乏血色的灰白,头部比例稍大,五官轮廓清晰但缺乏生动的表情。他身穿样式奇特的紧身衣物,身处一个类似此间实验室但更显整洁先进的环境。他正对着记录设备,嘴唇开合,说着一种旋律奇特、发音短促的语言。

  紧接着,影像旁边开始浮现出翻译文字——显然是事后由天机阁的某种设备自动解析生成的,文字是此界古语,但语法有些生硬:

  “……记录第七次尝试沟通。他们称此程序为‘归档’。错误翻译。更接近‘格式化重编译’。”

  “目标非毁灭个体意识。目标为拆解异常认知结构,提取稳定信息单元。”

  “此界法则存在系统性漏洞……不稳定。他们称之为‘天道裂痕’。我们的认知结构,被视作……补丁材料。用于修补漏洞,增强法则网络稳定性。”

  “他们自称‘补天者’。代价是……我们的一切。记忆,人格,对世界的理解方式……所有构成‘我’的非标准信息,都将被抹平,重组为……砖石。”

  影像中的异界个体停顿了一下,灰白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嘲讽的神情。

  “警告后来者:协议无法正面对抗。它根植于此界底层法则逻辑。但破坏……或许可能。找到协议的能量核心,或逻辑框架的脆弱衔接点……我时间不多。认知剥离已开始……最后的信息,刻录于此……”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光幕闪烁几下,彻底熄灭。那块晶体板也“咔嚓”一声,裂成了几块,光芒尽失。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那规律的“滴答”声仍在继续。

  玄霄站在原地,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惊人信息。格式化重编译……补天……法则漏洞的补丁……这一切都印证了他在图谱上看到的内容,并且更加直白、残酷。天机阁不仅捕获了陆尘这样的“异数”,还捕获过其他来自不同“异界”的认知携带者,并将他们视为修补世界的材料!而陆尘无意识念出的那个音节,正是那个异界个体母语中的某个词汇,或许是“警告”,或许是“记录”,或许是别的什么,但无疑激活了这段深埋的、主动留下的信息载体。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那枚暗银色金属薄片,突然变得滚烫!

  玄霄立刻将其取出。薄片表面的几何符号正在发光,并且微微震颤,指向实验室某个角落。他循着指引,在倒塌的控制台碎片下方,发现了一个几乎被掩盖的、拳头大小的圆形接口。接口边缘的符号,与金属薄片上的符号部分吻合。

  他犹豫了一瞬,将薄片尝试性地贴近接口。

  “咔哒。”

  一声轻响,接口周围的金属板滑开,露出下面一个更复杂的插槽。薄片被一股微弱的吸力牵引,严丝合缝地嵌入其中。

  嗡——

  低沉的震动声响起。那面巨大的动态蚀刻图谱旁边,另一块较小的、原本黯淡的区域亮了起来,投射出一幅新的能量流向示意图。这幅图显示的范围似乎更局部,聚焦于此区域和附近的“核心归档区”。

  示意图上,代表能量的淡蓝色光流,正从“核心归档区”的方向,持续不断地流向遗迹的更深处,一个在图上没有标注任何文字、只用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代表的区域。能量流的强度很微弱,但绵延不绝。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玄霄感觉到陆尘眉心的焦黑伤口处,那被暂时隔绝的淡蓝光丝,产生了强烈的指向性悸动——它们挣扎着,想要突破隔绝外壳,所指的方向,赫然与能量流向图中那个闪烁红点的方位一致!

  陆尘的“钥匙”印记,在主动指向那个未知区域?

  “滴答……滴答……”

  规律的声响仿佛敲打在玄霄的心头。他猛地抬头,看向通道来时的方向。尽管什么也听不见,但他灵觉中那股如芒在背的、属于“守墓者”的冰冷锁定感,正在迅速变得清晰、靠近!

  一刻钟的时限,即将耗尽。临时通行权限结束,“清除协议”将重新获得他们的精确坐标,更多的守墓者会蜂拥而至。

  摆在他面前的,似乎有两条路:

  第一,立刻循着能量流向和陆尘印记的指引,冲向那个未知的、未标注的深层区域。那里可能是“协议”的能源核心,也可能是另一个绝地,但至少是一个明确的方向。

  第二,利用这间实验室残存的设备——既然那个异界个体的记录能激活,或许还有其他功能。比如,尝试干扰或暂时屏蔽陆尘眉心烙印散发的“信息素”。玄霄的目光扫过那些破损的控制台和晶体板。这需要时间摸索,需要消耗他本已濒临枯竭的灵力去激活和维持,而且效果完全未知,很可能徒劳无功。

  金属摩擦声隐约可闻,从走廊岔口的方向传来,越来越近。

  玄霄看了一眼怀中昏迷不醒、脸色灰败的陆尘,又看了一眼能量流向图上那个闪烁的红点,以及陆尘眉心那挣扎欲出的光丝。

  没有时间再权衡了。

  他一把将嵌入接口的金属薄片强行拔出(薄片发出一声轻微的哀鸣,光芒黯淡下去),将其塞回怀中。然后,他最后扫了一眼那幅揭示了残酷真相的动态蚀刻图谱,肩扛陆尘,转身面向实验室深处——那里,在坍塌的墙壁后方,似乎有一条被落石和废弃物部分堵塞的、向下倾斜的狭窄缝隙,而能量流向图上,淡蓝色的光流正隐约指向那个方向。

  守墓者沉重的脚步声,已在岔口响起。

  玄霄深吸一口气,压榨出经脉中最后一丝灵力,护住周身,毫不犹豫地冲向那条黑暗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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