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雪似乎一点都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迷惑地看向一旁的李温兰。

  李温兰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刚才还鄙夷崔虎目光短浅的这位崔公子,变化得未免太快了!

  果然是旁支所生,比不得行之芝兰玉树,品行高雅。

  心中这样想着,李温兰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他是行之的堂哥,此次前来是为了寻找行之的下落。”

  桑雪闻言点头,转眸刚要道谢,就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子,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就没离开过。

  她露出一副被他看得羞恼的表情,却又想到刚才他帮了她的举动,只得软声细语地道:“多谢公子刚才出手扶我。”

  周怀帝目不转睛地关注着桑雪,自然没有错过她颊畔飞起的红霞,以及那一抹薄嗔。

  她含羞带恼的表情,更是说不出的灵动,看得周怀帝心尖发痒,似被幼猫的肉爪轻轻挠过。

  周怀帝怕自己吓到了美人,克制地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木桶上。

  “挑水之处,离此可远?”

  他的声音很悦耳,醇厚磁性。

  桑雪道:“来回要两刻钟。”

  两刻钟,那便不算很近了。

  道路还结着冰,她看上去是如此的单薄羸弱,周怀帝心中生出细碎怜惜。

  “我已遣人去寻行之,横竖闲来无事,你在前引路,我替你挑上两桶。”

  桑雪闻言一愣。

  世家公子闲时寻欢作乐是常事,闲来无事替人挑水?倒是闻所未闻。

  崔虎瞳孔地震,脊背发凉。

  面前两位女子不知道眼前男人的真实身份,他可是再清楚不过,怎敢让帝王挑水,连忙道:“公子,此等粗重活计岂敢劳您动手?还是让属下来、属下来!”

  谁知这话一出,周怀帝看向他的目光泛着不悦:“你敢跟我争?”

  崔虎:?

  他是那种意思吗。

  两人一路并行,逐渐走远。

  桑雪生得娇小,一旁的周怀帝竟是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

  此刻,周怀帝左手挑着与他身份极为不符的扁担,脸偏到右侧也不知在跟桑雪说什么。

  只看背影,都能让人感知他的心情有多愉悦。

  这哪是来找崔行之的,看这架势,偶遇美人才是真的。

  崔虎看着两人的背影,目光复杂。

  他知道桑雪生得貌美,却怎么也想不到,就连大周朝的帝王都会为她的美貌折服。

  只瞧周怀帝这副恨不得把眼睛长在桑雪身上的模样,怕是要不了多久,宫里就要出一位娘娘了。

  思及此,崔虎胸中五味杂陈。

  既有惘然,亦有不甘。

  李温兰看出崔虎神情不对,试探着问:“行之的这位堂兄,在府中想必颇受看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崔虎对这位堂兄的态度,看起来要比对行之的态度还要恭敬。

  没有周怀帝的命令,崔虎不敢暴露他的身份,只得含糊其辞道:“崔少爷虽然是旁支所出,但他武艺高强,才学也非寻常人所能比拟,王爷素来极为器重。”

  原来如此。

  李温兰唇边笑意渐淡。

  她也不是瞎子,当然看出了这位堂兄对桑雪的好感。

  听崔虎的意思,这位堂兄在王府的地位不比崔行之低。

  如今她的行之下落不明,桑雪却攀附上了行之的堂兄,看眼下情况,堂兄还很有可能带桑雪一起回京。

  桑雪空有美貌,头脑空空,却不知堂兄是欲纳为外室,还是收作小妾……

  李温兰摇摇头,抛却脑中纷扰。

  她只盼望王府带来的人,能够赶快把崔行之找回来。无论桑雪跟这位堂兄最终走到哪一步,她都是行之明媒正娶的世子妃。

  另一边,在桑雪的带领下,周怀帝成功挑了两桶井水。

  明明是第一次做这种粗话,扁担在他肩上竟能保持纹丝不动,看他轻松自如的面色,桑雪惊奇地道:“公子,你在家也经常挑水吗?”

  周怀帝摇头:“我只是力气比常人更大,武功比常人更高一些。”

  区区两桶水,他自是不在话下。

  桑雪听到他自卖自夸,唇角微微弯起,夸赞道:“公子的确……体魄强健,比我见过的所有贵公子都要强健!”

  听到女子的赞许,周怀帝心中高涨,又生出几分好奇:“你都见过那些贵公子?”

  桑雪老实温吞地道:“只见过您和行之哥哥。”

  “行之哥哥是读书人,看上去很是文弱,我也从未见他帮温兰姐姐挑过水。”

  周怀帝闻言,朗声大笑。

  他早就劝过崔行之跟他一起练武,可惜对方志不在此,对舞刀弄枪丝毫不感兴趣。

  也就京城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会心仪崔行之那样的文弱书生,这乡野女子不光生了一副好颜色,就连眼光也格外独到!

  他道:“我是文武双全,行之只钟爱书籍,体格难免弱些。”

  言外之意,他自然比不上我。

  桑雪心想,如果崔行之的武力值也拉满了,当时她还真不一定能把对方迷晕。

  她忍住笑点头:“公子是很强壮。”

  说完目光自以为不经意地往下瞄。

  玄狐大氅也遮不住他健硕的身躯,桑雪又看了看自己的,喃喃自语:“您的腰,怕是都有两个我那么粗了。”

  周怀帝眉梢轻挑。

  未登基前,京城那些女子都不敢这般打量他,更别提是登基之后。

  眼前这位女子倒是胆大,身上带着一股未沾世俗的纯朴灵动。

  他越看越充满了兴趣,问她双亲作何营生,怎忍心让如此纤弱女儿家独自挑水。

  “我无父无母,他们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病死了,这些年,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这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秘密,父母去世的早,即便伤痛也会被时间冲淡。

  所以桑雪说这番话用的是浑然不在乎的语气,但也正是这副模样,看得周怀帝心中更加怜爱。

  一介孤女,还是生得如此貌美的孤女,能够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桑雪家门前。

  桑雪开门,示意他把扁担递给她。

  可周怀帝视而不见,丝毫不见外地跟着她往里走。

  桑雪用犹疑地眼神望着他。

  周怀帝也知道自己此举有些冒昧,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轻咳一声,安抚道:“别怕,朕不是坏人,只是想去你家里小坐一番。”

  听到这番话,桑雪吃惊地瞪大眼睛,吞吞吐吐地道:“你你你,你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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