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一出口,周围几个资历老的校尉,脸色大变!

  毛骧!

  前任锦衣卫指挥使!

  那个亲手掀起胡惟庸案,让整个京城都泡在血水里的活阎王!

  后来因为手段太过酷烈,被朱元璋亲手了断,赐死家中。

  一个死人。

  一个完美的死无对证。

  蒋瓛兜鍪的阴影下,似乎有两道利芒闪过。

  “毛骧,死了两年了。”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啊。”朱熊鹰的脖子垂了下去,肩膀开始微微耸动,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混合着无尽怨气的嘶吼。

  “他死了,线就断了!我在这狼窝里又苦等了两年!两年!你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的吗?”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我每天晚上睡觉都不敢睡死,就怕说梦话把自己卖了!”

  “我以为,我以为组织已经忘了我!”

  “今天你们冲进来,我甚至以为……是来灭口的!”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番话,半真半假。

  但那股子求生的欲望,那种被死亡攥住喉咙的绝望与恐惧,却是真的。

  最真的表演,源于最真的情感。

  几个校尉已经有些信了,看向朱熊鹰的眼神从鄙夷变成惊疑。

  毛骧当年行事诡秘,最喜欢往各大勋贵府邸里安插单线联系的死士,这在锦衣卫内部并不是什么秘密。

  蒋瓛却没有动。

  他任凭雨水冲刷着甲胄,无形的压力让朱熊鹰的后背被冷汗浸透。

  朱熊鹰在赌。

  赌蒋瓛的多疑,更赌一个枭雄对功劳的贪婪!

  突然冒出来一个前任指挥使留下在蓝玉身边潜伏多年的高级暗子,这意味着什么?

  天大的功劳!

  蓝玉案是铁案,可案子的细节,蓝玉真正的党羽名单,那些藏得更深、连锦衣卫都没挖出来的秘密……

  如果能从一个暗子口中得到补充,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在朱元璋面前,再上一个台阶!

  杀了他,不过是为一万五千具尸体再添一具,不值一提。

  留下他,却可能是一步登天的梯子!

  蒋瓛,怎么选?

  终于,蒋瓛伸出手,让朱熊鹰浑身汗毛倒竖。

  他没有拔刀,只是伸出两根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捏住朱熊鹰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

  蒋瓛总感觉朱熊鹰的双眼和相貌有点记忆!

  但是他确定他是第一次见朱熊鹰。

  他也没有在意!

  “口说无凭。”蒋瓛的声音一点感情都没有,“毛骧行事,必有后手。凭证。”

  朱熊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一瞬。

  他问凭证,就是动心了!

  “有。”

  朱熊鹰瞥了一眼自己被反绑的双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

  蒋瓛会意,对身旁的校尉偏了偏头。

  那校尉上前,手中短刃一划,割断朱熊鹰手腕上的麻绳,接着“刺啦”一声,粗暴地将他的左臂衣袖从中撕开。

  一条狰狞的伤疤,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就在朱熊鹰的左臂内侧,肘下三寸处,一道陈旧的疤痕死死烙印在皮肤上。

  那疤痕的形状很奇特,像是被三根烧红的铁钩抓过,留下一个扭曲的鹰爪印记。

  火光下,那疤痕透着暗沉的肉色。

  院子里所有锦衣卫的视线,都聚焦在那道伤疤上。

  蒋瓛缓缓蹲下身,第一次与跪着的朱熊鹰平视。

  他伸出手指,指甲在伤疤的边缘轻轻划过,带来一阵刺痛。

  朱熊鹰的身体一僵,却咬着牙没有出声。

  触感是真实的,这疤痕的年份也对得上。

  “枭。”蒋瓛吐出一个字。

  “鹰爪为记,暗号为枭。这是毛骧当年定下的规矩,只有北镇抚司的几个老人知道。”

  朱熊鹰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他赌赢了!

  蒋瓛站起身。

  “来人。”

  “大人。”

  “把他带下去,洗干净,换身衣服。”

  两名校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朱熊鹰,动作比之前客气许多。

  就在朱熊鹰以为自己暂时安全时,蒋瓛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三。”

  “属下在。”一个精瘦的校尉立刻出列。

  蒋瓛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喜怒,依旧盯着朱熊鹰的方向。

  “去查北镇抚司旧档,丙字卷,第七页。”

  说完,他转身。

  “在我查清楚之前,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

  蒋瓛的声音变得森然无比,

  “我唯你们是问。”

  ……

  皇城。

  奉天殿外,雨水顺着巨大的蟠龙石雕盘旋而下,汇入丹陛下的汉白玉沟渠,哗哗作响。

  整个皇城,都笼罩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雨幕里,肃穆,且清冷。

  文华殿内,暖炉烧得正旺。

  身着明黄色常服的朱元璋,独自一人站在一幅巨大的《大明舆图》前。

  他的身形已经有些佝偻,岁月在他脸上刻满沟壑,但那双眼睛,偶尔闪过的精光依旧让人心悸。

  皇太孙朱允炆,侍立在一旁,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允炆。”

  朱元璋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孙儿在。”

  朱允炆立刻躬身,姿态恭敬到极点。

  “凉国公府那边,还在杀。”

  朱元璋没有回头,依旧看着舆图。

  “咱听着这雨声,都好像能闻到从城西飘过来的血腥味了。”

  朱允炆喉结滚动一下。

  来了!

  皇爷爷这是在考校我!

  出发前,黄子澄、齐泰几位老师反复叮嘱。

  陛下清算蓝玉,必会询问他的看法,这既是考校。

  也是他这位皇太孙,在武将集团覆灭之后,正式登上政治舞台中央的机会!

  他早已将老师们教的说辞,背得滚瓜烂熟。

  “皇爷爷。”

  朱允炆上前一步,声音清朗,带着激昂。

  “孙儿以为,蓝玉此贼,恶贯满盈,罪不容赦!”

  见朱元璋没有反应,他胆气更壮,继续慷慨陈词。

  “其身为国公,出入仪仗堪比亲王,此为僭越之罪,其罪一也!”

  “其党羽遍布军中,广蓄庄园,强占民田,弄得天怒人怨,其罪二也!”

  “北征归来,夜叩喜峰关,关吏不开,竟纵兵破关而入,视国门如无物,目中无法纪,更无皇爷爷您!其罪三也!”

  “至于强抢民女,殴打官吏,更是罄竹难书!”

  朱允炆越说越激动,白净的脸庞都泛起一层红晕。

  “如此国贼,若不严惩,何以正国法?何以安天下万民之心?”

  “皇爷爷此举,乃是为国除害,为民除贼,上应天心,下顺民意,孙儿……为皇爷爷贺!”

  说完,他深深一揖,等着那句期盼已久的夸奖。

  这番回答,条理清晰,罪名确凿,言辞恳切,堪称完美。

  大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暖炉中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朱元璋的背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大山。

  就在朱允炆心中开始惴惴不安时,朱元璋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双浑浊却又洞悉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孙儿,看了足足有十息。

  朱允炆被看得浑身发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说完了?”

  朱元璋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是……孙儿说完了。”

  朱元璋看着他,忽然问一个和之前所有罪名都毫不相干的问题。

  “允炆,你觉得,咱杀蓝玉,是为了这些吗?”

  朱允炆彻底懵了。

  不是为了这些,还能是为了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蓝玉僭越、跋扈、目无君上?

  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朱元璋看着他这副模样,那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松动,却不是赞许,而是一种深藏的疲惫。

  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缓缓向朱允炆走来。

  “你说,他有罪。”朱元璋走到他面前,停下。

  “那咱问你,他麾下那十数万在漠北用命,能征善战的将士,他们有罪吗?”

  这个问题狠狠砸在朱允炆的脑门上。

  这超出黄子澄、齐泰几位老师为他准备的任何答案。

  他慌了。

  “这……将士们……或许是无辜的……”

  他只能凭着本能,磕磕巴巴地回答,

  “但主帅谋逆,其麾下党羽,恐难分辨……为、为绝后患,当一体……”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朱元璋笑的只有失望。

  “好一个‘一体’!”

  朱元璋声音里透着失望,

  “你动动嘴皮子,就是十数万颗人头落地!你可知,咱大明养出这样一支百战之师,要花掉多少府库的钱粮?要填进去多少好儿郎的性命?!”

  “将士无辜?”

  朱元璋向前逼近一步,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煞气狠狠撞在朱允炆的胸口,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咱再问你!杀了蓝玉,这群虎狼之师,谁来带?”

  朱允炆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你带?”

  朱元璋伸出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朱允炆的鼻子上。

  “还是你那几个满口‘子曰诗云’的老师,去带?”

  “他们带得了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贴着朱允炆的耳朵吼出来的。

  “轰!”

  朱允炆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身体一软,膝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下去。

  完了。

  全完了。

  老师教给他的所有道理,所有学问,在皇爷爷这简单粗暴的三个问题面前,被砸得粉碎。

  是啊……杀了蓝玉,军队怎么办?

  靠朝堂上那些文官的“仁义道德”去感化他们吗?

  他不敢想下去。

  朱元璋看着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的孙子,眼中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太子朱标。

  标儿虽然也仁厚,但他懂!他懂什么是恩威并施,什么是帝王制衡!

  如果标儿还在,绝不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

  他又想起了那个早夭的嫡长孙,朱雄英。

  那孩子,若是还在……若是他长成了,又何至于此!

  一股无人能懂的孤独和悲凉,涌上朱元璋的心头。

  他打下这偌大的江山,杀尽了功臣,费尽了心血。

  可到头来,竟找不到一个能真正看懂他心思,能扛起这副重担的继承人。

  他一甩袖子,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满是倦意的叹息。

  “行了。”

  他走回御案后,重重坐下。

  “你,回去吧。”

  “皇爷爷,孙儿……孙儿……”朱允炆如蒙大赦,又满心不甘,挣扎着想解释什么。

  “回去,把《资治通鉴》给咱抄一百遍。”

  朱元璋拿起一本奏折,甚至没再抬头看他一眼。

  “少听些腐儒的空谈,没用。”

  这句话,比任何斥责都更伤人。

  这几乎是彻底否定了他过去十几年引以为傲的全部学识。

  朱允炆的身体晃了晃,最终还是不敢再多言,撑着发软的腿站起来,行了个礼,失魂落魄地退出文华殿。

  。。。。。。。。。。。。

  殿内。

  朱元璋将手中的奏折重重地摔在御案上。

  “废物!”

  他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龙椅上,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标儿……雄英……

  咱这江山,到底该交给哪个……

  就在这时,殿门外,一个浑身湿透的宦官,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脚下一滑,扑通一声,重重摔在门槛内的积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他也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爬到殿中。

  “陛、陛下!”

  “锦衣卫!锦衣卫指挥佥事蒋瓛……八、八百里加急密奏!”

  “唰!”

  朱元璋睁开双眼。

  上一秒还满是倦意的浑浊眸子,精光迸射,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森然与威严。

  蒋瓛?

  蓝玉案是他全权负责,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能有什么事,需要动用只有边关战事告急才会用的八百里加急?

  朱元璋豁然起身,几步走到殿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雨水里的宦官,整个人的气势,好像一头从沉睡中被惊醒的猛虎。

  “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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