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丛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白絮沾在姜虞紫色衣裙上,似没拭净的霜。

  望着湖面碎银似的波光,她沉默良久启唇:“我答应嫁你,是真心想和你过一辈子。”

  陆槐序眼中升起一抹亮色,又听她说:“但那和男女之情无关。”

  一股酸涩自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陆槐序垂下眼帘,嘴角牵起极浅淡的笑:“我明白。”

  他们只相处了半年,她对他肯定有好感,但要上升到喜欢和爱,必然不可能。

  这事他当年就清楚。

  他当时想的是,世间事难两全,他喜欢她,只要她愿意嫁他,就足够了。

  如今听她亲口说当年是真心想和他过一辈子,他忽然就释怀了。

  “这些年,我走过无数个地方,也遇到过无数人,始终在纠结这件事。”

  他眉目舒展,心中积压多年的执念彻底散尽,语气带着释然的轻松:“所幸,上苍让我们再次相遇,让你替我解了这个心结。”

  他目光锁着她:“姜虞,我不后悔当年娶你,也不怪那个人抢走你,只怪上天薄我,让我遇你不逢时。”

  姜虞心情一时间五味杂陈,蠕动唇瓣想说什么,最后化作一句:“往后山长水阔,愿你不再被过往牵绊,风清日朗,岁岁平安。”

  陆槐序没说话,只是静静凝视着她,眼底翻涌情绪渐渐沉淀下来。

  周遭空气沉凝须臾,他眺望远处山川岱岳转移话题:“他……对你好吗?”

  姜虞顺着他目光看去,飞鸟正掠过芦苇梢,语调和缓说:“挺好的。”

  陆槐序扯唇,自嘲一笑,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多余。

  从她莹润透亮的脸上就能看出,那人将她养的极好、呵护的极好。

  “陆槐序,”姜虞突然唤他,音色脆然柔和道:“你会遇到那个把你放在心上的人。”

  与她视线交汇,他倏尔一笑:“但愿吧。”

  他清透眼神中没了过往的怅然,只剩下一片平和。

  芦絮纷飞,像时光递来的温柔信使,为这段跨越经年的过往,画上了圆满的句点。

  就在这时,一道轻灵女音打破了安静气氛:“陆大哥!”

  塔雅提着裙摆急急忙忙跑来,气喘吁吁扶着亭柱开口:“萧公子在找萧夫人,你快走,别被他看到你和萧夫人在——”

  她话未说完,就看到一道白色身影从身边掠过,眉心猛地一跳,嘴边的话没控制住说了出来:“一……起。”

  姜虞和陆槐序听到声音回头。

  就见萧令舟颀长挺拔身姿已进了凉亭,一张雍矜的脸无甚表情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漠然。

  凉亭空间本就不大,他一来瞬间就显得拥挤了许多,也沉闷压抑了许多。

  姜虞看了眼陆槐序,欲开口解释。

  萧令舟将手中披风披在她身上,语气让人辩不出情绪道:“早上风大,卿卿出来怎么不多穿件衣裳,要是着凉生病了,我和孩子们都会担心的。”

  他骨感分明的手熟捻的为她系好披风,揽住她纤薄的肩面向陆槐序。

  姿态带着与生俱来的清华矜贵开口:“这位倒是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卿卿和他认识?”

  姜虞:“……”

  陆槐序:“……”

  要不是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姜虞还真听不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

  在心里评论一句醋缸死装男,她清咳一声道:“一位老朋友,遇见了叙叙旧。”

  她话一出口,揽在她肩上的手明显重了几分力道。

  她微拢眉。

  不是他装不认识的吗?

  配合他演出还不高兴?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她心中不由地腹诽。

  萧令舟揽在她肩上的手移至她腰间,不着痕迹捏了下她腰间软肉:“原来是卿卿的朋友,难怪我说眼熟,许是在哪儿见过。”

  陆槐序忽视萧令舟暗戳戳宣示主权的言行,尴尬又不失礼貌一笑:“我还有事要忙,就不作打扰了,告辞。”

  说罢,他微颔首迈步离去。

  塔雅看看姜虞两人,又看向走远的陆槐序,连忙追了上去。

  尽管她不知道萧夫人与陆大哥是怎么认识的,但从两人见到彼此第一眼反应来看,绝对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甚至她怀疑陆大哥说的那个故人就是萧夫人。

  待塔雅和陆槐序身影完全消失,姜虞垂眸看了眼腰上的手:“人都走了,还打算搂到什么时候?”

  手的主人不仅没撒开,反而带有占有欲的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卿卿和他说了什么?”

  “不是不认识么,现在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姜虞挑眉,转过身注视他,明知故问:“难不成你是装的?”

  他闷闷说了句:“就许卿卿当年假装不认识我,不准我假装不认识他?”

  好好好,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了,姜虞甚是无语。

  当年她与陆槐序成亲当夜,揭开盖头的人变成了萧令舟。

  惊慌之余她试图装不认识蒙混过去,岂料萧令舟这厮根本不上当。

  这事儿都过去十一年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我和他说了什么,你当真想听?”姜虞玉臂搂住他颈,眸带促狭问。

  望进她水盈盈眸中,萧令舟心跳错漏一拍,在她要开口前一瞬俯头堵住她唇。

  一吻结束,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贴着她脸颊道:“还是不说了。”

  他怕听到不想听的话。

  何况卿卿的心在他这儿,连有竹马之谊的文景聿都没能抢走她,他不认为陆槐序能做到。

  姜虞要是知道他真实想法,定要说一句他对自己还真是自信。

  “这可是你说的,别回头又呷醋欺负人。”姜虞双手捧住他脸,没忍住像捏曜儿和窈儿脸一样捏了两下。

  萧令舟握住她手,清逸俊然面上满是愉悦:“我说的,金口玉言,至于欺不欺负人……”

  他拉长着语调,顺势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就得看卿卿的表现了。”

  ……

  知道修的马车是姜虞他们的,陆槐序没有收修车钱就回去了。

  翌日一大清早,塔雅捧着一封信与一把象牙玉梳敲响他家房门。

  他这才知姜虞夫妻俩已经带着商队离开。

  临走时留下一封信和一把象牙玉梳。

  拆开信封,他发现了信函里的五百两银票。

  姜虞在信中说玉梳是给塔雅的,银票是给他的报酬,让他安心收下。

  他有一手高超的木匠手艺,若是有朝一日不想再居于此界一隅,可到繁华的京城去看看。

  那里,或许能让他的木工手艺发扬光大。

  陆槐序指尖摩挲信纸末尾“愿君前路坦荡,技有所施”八个字,心中思绪万千。

  他半生与木为友,只懂丈量榫卯、雕琢纹样,心性早已如老木般沉静。

  不羡繁华,不求闻达。

  可姜虞的话,偏生戳中了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念想。

  没有哪个手艺人不盼着自己的手艺能有所施展和传承。

  那些刻在木头上的纹样,那些费尽心力打磨的弧度、严丝合缝的榫卯。

  不止是他谋生的本事,更是他半生的执念。

  守着一方小院,修修补补是安稳。

  可安稳之外,还有“不负所技”的追求。

  一个月后,经过深思熟虑,陆槐序背上行囊北上京城。

  走的这日,塔雅拉着他袖子,红着眼眶问他还会不会回来。

  陆槐序轻拍拍她手以作安慰,只说了句:“我也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一辈子都不会。”

  他四海为家,又如何给她一个肯定答复?

  他却不知,此一去,与塔雅再见已是三年后。

  彼时的他,因炉火纯青的木匠技艺,被体察民情的太子殿下一眼相中,直接进了朝廷造办处。

  之后更是大展身手,根据太子殿下提出的要求,制造出更为先进的高转筒车,一下解决了低水高送难题,让大昭的粮食产量翻了三倍有余。

  他立下大功,太子殿下大悦,封他做了总管郎中,还赐下府邸一座。

  在得知他仍未娶妻时,太子殿下还当起红娘,打算为他寻一门好婚事。

  而塔雅,就是这个时候寻来的京城。

  她一个女子不远万里,路上吃尽苦头才走到京城。

  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陆大哥,你瘦了。”

  随着年岁渐长,陆槐序每日回府面对空落凄冷的庭院,内心孤寂日渐浓厚。

  塔雅那句家人似的关心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在她对他表明心意时,他欣然接受了。

  他们之间有最纯粹的感情基础,婚后亦是相敬如宾,在漫长岁月里成了彼此最值得信赖依托的人。

  来自评论区读者宝宝的评论,写的很符合人物想法,分享出来给大家一起看

  之后数年,陆槐序参与各类皇家宫殿与园林修建,不断精进自己的木匠技艺。

  成为了昭国史上最有名的木匠大师之一。

  直至躺在病床上,他回顾自己的一生,最终没有半点遗憾阖上了眼。

  他死后,帝王下令厚葬,更是让人将其一生成就镌刻于墓碑之上,以待后人瞻仰铭记。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圣墟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你要娶别人,我逃跑让位你追什么,你要娶别人,我逃跑让位你追什么最新章节,你要娶别人,我逃跑让位你追什么 圣墟小说网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