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角落那场无声的、充满冰冷距离与无声撕扯的“对峙”,像一根尖锐的冰刺,深深扎入罗梓混乱不堪的心湖,带来一阵持续而清晰的钝痛。韩晓那平静无波、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疲惫叹息的“无视”与离去,比任何直接的拒绝或斥责,都更加彻底地,将他心中那点微弱而危险的、名为“想要靠近”的火苗,浇上了一盆名为“清醒”与“绝望”的冰水。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在梧桐树下又呆立了许久,直到深秋傍晚凛冽的寒风,穿透他单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才让他僵硬麻木的四肢,恢复了些许知觉。他缓缓地、几乎是以一种近乎机械的动作,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径,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回主楼。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冷的刀尖上,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的愚蠢、可笑和自不量力。

  回到那间宽敞却冰冷的客房,反锁上门,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罗梓用枕头死死捂住脸,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兽类的、痛苦的闷哼。羞耻,自我厌弃,绝望,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冰凉的、名为“心疼”的刺痛,如同最粘稠的毒液,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舞台上,上演着一出名为“单相思”和“妄想靠近”的荒诞剧,而唯一的观众——韩晓,甚至吝于给予一个嘲讽的眼神,只是用彻底的“无视”,宣告了这出剧目的毫无价值和令人厌倦。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对自己说,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干涩而嘶哑。必须停下。必须将那该死的、不合时宜的、名为“心动”的顽疾,连同那些可笑而卑劣的、想要“靠近”和“给予温暖”的念头,连根拔起,彻底埋葬。他反复告诫自己,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被一场冰冷的契约和赤裸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她是执棋者,他是棋子,仅此而已。任何超出这层关系的、多余的情感,都是对契约的背叛,是对自身处境的愚蠢挑衅,是自寻死路。

  他开始更加疯狂地、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将自己投入“角色”之中。他不再去花园,不再“偶遇”任何可能与她产生交集的路径。他将自己彻底关在房间里,除了用餐时间(他刻意错开了韩晓可能出现的时段),几乎不再踏出房门一步。他将李维偶尔送来的、那些枯燥艰深的商业资料,翻来覆去地研读,试图用那些冰冷的数据、图表和行业术语,填满自己每一分每一秒的思绪,将那个身影,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彻底驱逐出脑海。

  他甚至开始尝试,用一种近乎“精神分裂”的方式,分割自己。白天,他是那个冷静的、识时务的、等待指令的“棋子”罗梓,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杂念,死死压抑。夜晚,当寂静和黑暗降临,那些被他强行压制的、混乱的情感和记忆,便会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疯狂反扑,啃噬他的理智,让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就在这种清醒的压抑和夜晚的崩溃中,反复煎熬,如同在冰与火的两极间,被反复炙烤、撕裂。

  他知道自己在走向一条危险而扭曲的路。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用麻木来对抗那锥心的悸动,用自我放逐来斩断那不该有的、想要靠近的渴望。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场危险的游戏中,保住自己,保住母亲,也保住那点可怜的、摇摇欲坠的、名为“尊严”的东西。

  别墅里的气氛,也因此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紧绷的、令人窒息的平静。韩晓似乎完全沉浸在了与周董博弈的紧张局势中,行踪更加隐秘,出现在公共区域的次数愈发稀少。即使偶尔在走廊远远瞥见,她也永远是那副冷静、疏离、仿佛万事皆在掌控的姿态,目不斜视,步履匆匆,仿佛罗梓这个人,连同他那点可笑的情感挣扎,都不过是空气中无关紧要的尘埃,早已被她彻底拂去,不留一丝痕迹。

  李维依旧会定时出现,带来一些外部局势的简要通报,或者布置一些新的、无关痛痒的“功课”。他的表情永远凝重,眼神深处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紧绷,但对着罗梓时,却依旧维持着那种公事公办的、带着适度疏离的客气。罗梓能感觉到,外界的压力正在增大,周董那边的攻势,或许比李维轻描淡写透露的,要更加凌厉,更加凶险。但具体的细节,李维不会多说,罗梓也无从得知。他就像是被困在一座华丽而信息闭塞的孤岛上的囚徒,只能从偶尔刮过的、带着硝烟味的风中,嗅到远方战场的一丝惨烈。

  这种被彻底“隔离”在外、只能被动等待、内心却被混乱情感反复煎熬的状态,几乎要将罗梓逼疯。他既渴望得知外界的消息,又害怕得知的消息会与韩晓的安危相关;他既想彻底摆脱对韩晓那些不合时宜的“在意”,却又在每个夜晚,被那些不受控制的、关于她的记忆和担忧,折磨得心神不宁。

  日子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平静和内心激烈的撕扯中,一天天过去。深秋的寒意越来越重,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几乎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灰白色的天空下,伸展着嶙峋而沉默的线条,如同罗梓此刻荒芜而绝望的心境。

  直到这天清晨。

  天色尚未完全放亮,灰蒙蒙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吝啬地洒进房间。别墅还沉浸在黎明前最深沉的寂静中,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极其细微的、早起的鸟雀的啁啾声。

  罗梓又一次在混乱而压抑的梦境中惊醒,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虚汗。他撑着昏沉胀痛的额头坐起身,试图将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驱逐出脑海。梦境里,是韩晓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是花园角落她转身离去时、那挺直而孤独的背影,是“观澜”会所里,她指尖落在他手背上时、那微凉而清晰的触感,和她那句“反应过度了”的、冰冷的评价……

  他痛苦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些令人窒息的梦境和情感中挣脱出来。就在他准备下床,用冷水让自己彻底清醒时——

  “砰!”

  一声沉闷的、仿佛是什么重物狠狠撞击在门板上的巨响,伴随着一阵急促、凌乱、完全失去了往日冷静从容的脚步声,猛地从二楼书房的方向传来,瞬间打破了别墅清晨的宁静!

  那声音如此突兀,如此剧烈,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焦灼和惊怒,让罗梓的心,在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从未在别墅里听到过如此慌乱、如此失态的声响!尤其,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是韩晓的书房!

  出事了!一定是出大事了!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掠过罗梓的脑海,让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猛地从床上弹起,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冲到了门边,一把拉开了房门!

  几乎同时,他听到二楼传来李维那因为极度震惊和愤怒而骤然拔高、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

  “韩总!您冷静!林薇她……她不可能!这一定是误会!或者是周董那边……”

  “冷静?” 一个冰冷得几乎能冻结空气的女声,打断了李维的话。那是韩晓的声音。但此刻,这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和沉稳,只剩下一种火山爆发前、极致的压抑和冰冷,以及一种被最信任之人从背后捅刀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带着血腥味的暴怒和……一丝几不可察的、被强行压抑的颤抖。“李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冷静?!”

  韩晓的声音并不算特别高亢,但其中蕴含的冰冷怒意和滔天的失望,却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穿透厚重的楼板,清晰地传到楼下,让站在客房门口、只穿着单薄睡衣的罗梓,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脏骤然缩紧!

  林薇?罗梓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似乎是瀚海集团核心技术研发部门的负责人之一,也是韩晓极为倚重的、跟随她多年的核心团队成员之一,在李维偶尔提及的、关于“引蛇出洞”计划的关键技术环节时,曾数次提到这个名字。李维对她的评价很高,言语间不乏信任和赞赏。这样一个被韩晓如此信任、身居要职的核心成员……出事了?而且听韩晓和李维的对话,似乎不只是简单的“出事”,而是……背叛?!

  罗梓的心,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他的脊椎。

  楼上的声音,在韩晓那一声冰冷的诘问后,出现了短暂的、死寂般的沉默。那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加令人窒息,仿佛能听到空气被无形怒火冻结、碎裂的细微声响。

  然后,是李维那更加低沉、更加艰涩、带着巨大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仿佛每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韩总……技术研发部……凌晨三点……监控拍到林薇用自己的最高权限密钥,最后一次登录了‘天穹’项目核心数据库……她……她复制带走了超过百分之四十的、未加密的底层架构源代码和全部的核心算法模型参数……还有……还有我们为‘引蛇出洞’计划准备的、那套用于迷惑周董的、加了‘料’的、表面上的‘完整’技术验证数据包……”

  李维的声音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了最后那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安保系统……没有触发任何警报。她用的是……您亲自授予的、仅次于您本人的、最高紧急备用权限……那个权限,是为了应对极端突发状况,临时绕开所有常规安防流程的……她……她在复制完成后……清除了自己的访问日志,并且……远程格式化了她在公司内部所有的物理终端和云盘备份……我们……我们试图联系她,手机关机,所有紧急联络方式全部失效……她位于市中心的公寓,凌晨四点左右,物业看到她带着两个大行李箱离开……目的地不明……”

  “砰——!”

  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被狠狠地掼在了坚硬的实木桌面上!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好!很好!” 韩晓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寒刺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暗流和杀意。“周·正·国……真是好手段!连林薇都能被他撬动……我倒是小瞧他了!也小瞧了……我这位跟了我八年、我亲手从实习生提拔到总监位置、我视为左膀右臂、连最高紧急备用权限都放心交出去的……林总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带着血腥味,带着被最信任之人背叛时,那种撕心裂肺、却又必须强行压抑的、极致痛楚。

  罗梓站在楼下,光着的脚底,触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带来刺骨的寒意,但他却感觉不到冷。他只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冻结了!

  林薇!核心研发总监!最高紧急备用权限!超过百分之四十的未加密底层源代码!核心算法模型参数!还有那套为“引蛇出洞”准备的、加了“料”的诱饵数据包!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背叛!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里应外合的、致命的背刺!是直插“瀚海”心脏、直指“引蛇出洞”计划命门的一刀!周董不仅收买了韩晓最信任的核心团队成员,还利用她手中的最高权限,绕开了瀚海重重安防,盗走了最核心、最致命的技术机密!而且,连那套用来“钓鱼”的诱饵数据包都被一并带走!这意味着,周董不仅能瞬间获得瀚海最核心的技术竞争力,还能立刻识破韩晓布下的、用来引他上钩的陷阱!甚至可能利用这些数据和权限,反过来设下更可怕的圈套,将瀚海置于死地!

  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这是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歼灭战!而韩晓,在最关键的时刻,被自己最信任的“战友”,从背后,狠狠捅了一刀!这一刀,又狠又准,直指要害!

  罗梓几乎能想象到,此刻二楼书房里,是怎样一副景象。李维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脸上,此刻必定充满了震惊、痛苦、愤怒和无法掩饰的恐慌。而韩晓……

  那个永远冷静、永远自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女人……在听到自己最信任的下属、视为心腹的核心成员,用她亲自授予的、代表着绝对信任的最高权限,给了她和瀚海如此致命一击时……她的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是否也翻涌着惊涛骇浪?她那挺直的、仿佛能扛起一切的脊背,是否也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最信任之人的背叛,而出现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震惊、愤怒、以及一种无法言喻的、尖锐刺痛的“心疼”,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罗梓!那些被他强行压抑、试图彻底埋葬的、关于韩晓的混乱情感,那些“不该有”的在意和悸动,在此刻,在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危机面前,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炸开!他不再去想什么契约,什么身份,什么可笑的心动和不该有的靠近!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出事了!她正在承受着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致命的打击!瀚海,和她,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生死存亡的危机!

  楼上,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但那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加压抑,更加令人窒息,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的平静。

  然后,韩晓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寂静。这一次,她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往日的冷静和清晰,但那冷静之下,是冻结一切的寒意,和一种破釜沉舟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通知所有‘天穹’项目组成员,以及核心管理层,一小时内,线上紧急会议,最高保密级别。”

  “立刻启动一级应急响应预案。技术部,不惜一切代价,追踪林薇复制数据的所有可能流向和残留痕迹,评估泄露范围和数据恢复可能性。法务部,准备所有关于林薇及周正· 国可能涉及的商业窃密、不正当竞争的法律文件,联系警方经侦部门,同步立案。”

  “安保部,彻底排查林薇过去三个月内所有接触过的内部和外部人员,所有经手过的项目文件,所有异常通讯记录。我要知道,周正·国到底是用什么,撬动了我这位‘忠心耿耿’的林总监!”

  “还有,” 韩晓的声音,在这里,微微顿了一下,那寒意,几乎能透过楼板,将楼下的罗梓也一并冻结,“通知所有与我们‘天穹’项目相关的、上下游合作伙伴,尤其是之前动摇过、后来被稳住的那几家,包括‘观澜’会所那位陈总。告诉他们,瀚海,遇到了点小麻烦。但,” 她的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狠绝,“谁敢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或者敢相信周正·国手里那些来路不正的东西,我韩晓,和整个瀚海,就算拼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分钱,也一定会让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最后几句话,她说得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缓慢,但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子,带着血腥的杀伐之气,清晰地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也狠狠地敲打在罗梓的心上。

  罗梓靠在冰凉的门框上,感觉自己的心脏,因为韩晓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和决绝,而剧烈地收缩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平静话语之下,汹涌的怒涛,和那被最亲近之人背叛后,强行压抑的、深入骨髓的痛楚与暴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担忧和恐慌。

  林薇的叛逃,核心数据的丢失,诱饵计划的暴露……这连环重击,任何一记,都足以让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伤筋动骨,而瀚海,却在同一时间,承受了全部!韩晓她……她能撑得住吗?瀚海,能挺过这一关吗?

  就在这时,楼上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又砰地一声重重关上!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快速逼近!

  是李维!他显然是领了韩晓的命令,要立刻去执行那一连串充满杀气的指令。他的脚步声,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慌乱的急促。

  罗梓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猛地拉开了房门,冲到了走廊上,正好与匆匆下楼、脸色铁青、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巨大恐慌的李维,撞了个正着!

  “李助理!” 罗梓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担忧,而有些嘶哑,“发生什么事了?林薇她……真的……”

  李维猛地停住脚步,看向罗梓。他的眼神,充满了血丝,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嘴唇甚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震惊,而微微颤抖着。他看着罗梓,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惊涛骇浪,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

  “罗先生……” 李维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痛苦地、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那眼神里的沉重和绝望,几乎要将人淹没。他没有回答罗梓的问题,只是用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深深地、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看了罗梓一眼,那眼神里,有愤怒,有恐慌,有无法言说的沉重,甚至……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眼前这个“契约丈夫”的、近乎本能的、求助般的茫然。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罗梓,用一种近乎奔跑的速度,冲下了楼梯,冲出了别墅大门,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汽车引擎发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而急促的声响,迅速远去。

  罗梓僵立在走廊上,听着那远去的、充满焦灼和恐慌的汽车引擎声,感受着别墅里那死一般凝滞、却又仿佛酝酿着毁灭性能量的压抑空气,心脏,在胸腔里,一下,又一下,沉重地跳动着,带着冰冷的寒意,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恐慌。

  他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二楼书房那扇紧闭的、厚重的实木门。

  门后,是韩晓。

  是那个刚刚遭受了最信任之人致命背刺的韩晓。

  是那个此刻,正独自一人,面对着足以摧毁她和整个瀚海帝国的、滔天巨浪的韩晓。

  是那个……永远冷静,永远自持,永远将一切情绪深埋心底,独自扛下所有压力的韩晓。

  一股强烈的冲动,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猛兽,凶猛地撞击着他的胸腔!他想冲上去,他想推开那扇门,他想看看她,他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他想……站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无声的存在,哪怕什么也做不了,哪怕会再次被她用冰冷的眼神和无视推开!

  可是,他的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无法移动分毫。

  他有什么资格?他是什么身份?一个靠“契约”和“交易”留在她身边的、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棋子”和“诱饵”,一个连自身都难保、背负着巨额债务和母亲重病的、麻烦缠身的男人,一个甚至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危险情感的、可笑的“契约丈夫”……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在这样的时候,去靠近她,去“打扰”她?

  更何况,她现在最不需要的,恐怕就是他这个“麻烦”和“变数”的出现,和他那些不合时宜的、可笑而廉价的“关心”与“担忧”。

  冰冷的现实,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他死死钉在原地,也将他心中那汹涌的、想要靠近的冲动,狠狠压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担忧、恐慌,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凉的无力感,如同最粘稠的毒液,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只能站在原地,像一个最无能的旁观者,听着楼上书房里,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快速的、带着冰冷怒意的通话声(韩晓显然已经开始执行她的指令),感受着这座华丽别墅里,那弥漫的、越来越浓重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令人窒息的压抑和危机。

  指尖冰凉。

  心脏沉重。

  而那被她指尖触碰过的手背皮肤,在此刻,却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微凉而清晰的触感,带着那天下午图书馆里的悸动,和“观澜”会所里那灭顶般的电流与绝望,一遍又一遍,疯狂地灼烧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知道,真正的暴风雨,已经降临。

  而他,这个被困在孤岛上的、无能的囚徒,除了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认知,比花园角落里她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比那句“反应过度了”的冰冷评价,比那彻底的无视,都更加让他感到一种近乎灭顶的、冰凉的绝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名为“心疼”的、尖锐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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