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阳在巡检司布置完戒卫事宜后,只身来到郡府。

  师爷引他穿过庭院时,他不由紧蹙眉头。

  院中灾民蜷缩在地的景象,与今日城门外所见如出一辙。

  曹松头缠纱布,裹着棉被端坐中厅,见来人也不起身,只用力擤了把鼻涕,将手帕甩丢在地。

  谢昭阳进屋后兀自落座,沉默不语。

  二人僵持半晌,曹松终是忍不住开口。

  “谢将军,你我虽素未谋面,但既然同为计相效力,今日为何联合外人害我?”

  “若真要害你,”谢昭阳轻啜茶汤,“此刻你的狗头早该悬在城头。”

  “你!”

  曹松猛地起身,身上的棉被也随之滑落,片刻之后,便又坐了下去,紧了紧身上的棉被。

  “若不是害我,为何不提前来信相告?让我如此狼狈!”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今日护驾你倒是殷勤。定是已投靠东宫!”

  接着他别过脸去,小声嘟囔:“吃里扒外,且看我如何禀明计相!”

  “正好你我各自修书一封,且看计相会信谁。”谢昭阳不紧不慢地撂下茶盏。

  “不过提醒曹大人,这般安置灾民,若再传到太子耳朵里……”

  “我可未必还能救你。”

  曹松冷哼一声,“哼!若因你误了计相交代的大事,也未必能有人救你!”

  说完便朝着门外大喊一声:“送客!”

  师爷应声快步进门,却又被谢昭阳一声喝住。

  “且慢!”

  谢昭阳缓缓起身,踱至曹松面前,右手轻抬,手心向上。

  “曹大人莫非忘了规矩?”

  曹松拍案而起,身上的棉被再次滑落。

  “你、你今日辱我至此,还敢索贿?!”

  “此言差矣,曹大人。”谢昭阳语带讥讽,“是大人该给计相的孝敬。”

  曹松咬牙切齿,脖颈涨得通红,却也只得背过身去,摆手示意师爷奉上银票。

  谢昭阳扫过票面之后纳入怀中,拱手作揖时唇角噙着讥笑,转身欲走又回头指向院中。

  “曹大人,莫要忘了我的提醒。”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只听身后“啪”的一声,似有茶盏被人重重摔碎。

  他行至院门,忽闻脚步声杂沓,仔细一听,还有人声。

  “殿下,殿下,请容小的通报一声……殿下……”

  “砰”的一声,李景坤推门而入,身后追着几个惶惶不安的差役。

  谢昭阳急忙行礼,太子却径直掠过他,走向院中蜷缩的灾民。

  灾民当中,有一对母子相拥而眠。

  妇人肩头鞭痕犹在,怀中孩童却已面色紫青,李景坤颤抖着探过鼻息,已没有任何反应。

  他眼睛泛起一阵雾气,他咬紧牙关,将自己的棉氅脱下,小心翼翼的盖在这对母子身上。

  他站起身,紧紧闭眼,双拳紧握,良久不能平复心中的燥怒。

  民生凋敝,吏治腐败,确实不是朝夕间就可以扭转的。

  但这平阳郡守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实在罪无可恕。

  曹松听到声响后也赶忙出来查看,看见太子如临大敌,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

  “不知殿下莅临,下官有失远迎……”

  见太子沉默地站在灾民跟前,他又赶忙解释:

  “下官已命人去准备饭食……”说着又转头望向师爷,“还不快去催!”

  太子缓缓侧身,血红的眼睛瞪着曹松。

  见此情形曹松彻底慌了,双腿发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殿……殿下……”

  他又看向一旁的谢昭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谢将军!谢将军可以作证!下、下官已经在准备了……殿下……”

  说着,他竟哭嚎起来。

  谢昭阳闻言随即横身拦在太子面前。

  “殿下,卑职正是来与曹大人商议赈灾之事。内院已在准备吃食和被褥,片刻便可送来。”

  李景坤仿佛没有听见,只是缓步向曹松走去。

  曹松此时已彻底瘫软,喉咙滚动,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殿下!”

  谢昭阳再跨一步,站到了李景坤身侧。

  “殿下三思,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忍?”李景坤齿缝间挤出冷笑。

  姜党跋扈,对他百般攻讦,他要忍;

  三百万石粮食到灾民手里十不足一,他也要忍;

  东州百姓水深火热,易子相食,他还要忍。

  若再隐忍下去,百姓该如何?他这个储君该如何?大夏的江山社稷又该如何?

  李景坤的目光扫过院中每一个蜷缩的身影,最后落回那对死去的母子身上。

  这一刻,平日里的隐忍、朝堂上的攻讦、灾民的哀嚎,全都凝结成锋利的冰锥刺向他的心脏。

  今天,眼前的贪官必须死!

  这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彻底的绝望。

  他需要用一场血祭,来告慰这片雪原下的无数亡魂,来告诉世人,他与姜党势不两立!

  他一把拔出谢昭阳腰间佩剑,寒光乍现,直贯曹松胸膛。

  霎时间一片死寂,李景坤暗自用力,剑刃越刺越深。

  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在庭院中绽放出一朵朵傲雪的红梅。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敢出声。

  谢昭阳反应最快,夺剑归鞘,并解开棉氅欲为李景坤披上,却被他一把挥开。

  “即刻腾出府衙安置灾民!半个时辰内备好热粥!”

  太子令下,幸存灾民纷纷叩首泣谢。

  冷月如霜,覆在所有人身上。

  府衙宅院瞬间嘈杂起来,每一个灾民似乎都在奔向生的希望。

  谢昭阳悄悄退出府衙,交代差役去报信之后,便匆匆离去。

  待侯峰与林潇潇赶到时,灾民已迁入厢房。

  李景坤颓坐厅中,抬眼望见侯峰,沙哑开口。

  “让先生失望了……”

  转眼却看见跟在后面的林潇潇,又将头扭向一边。

  他下意识将手缩回袖中,指尖却仍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那温热血流喷溅在手上的触感,比他想象的更加冰冷。

  林潇潇与侯峰对视一眼,上前柔声劝慰:

  “此等蠹虫早该伏诛,殿下不必自责。”

  这是她与侯峰一路上商议的对策。

  事已至此,杀了便杀了。毕竟这郡守可恶至极,如若太子这还能忍,林潇潇才看不起他呢。

  曹松之死,必定会引发一串连锁反应,这也正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好时机,若是能早早看清姜党招数,或者揪出更多幕后之人,未必不是好事。

  但必须要借此事警醒太子,不能再鲁莽行事。

  “当务之急殿下应速报圣上,禀明实情并主动揽责,莫让小人抢得先机。”

  林潇潇言辞恳切,侯峰也趁机接话:

  “娘娘所言极是,曹松死不足惜,但此事想必很快便会传回京城。殿下万不能为此小人而让姜党寻得可乘之机。”

  李景坤抬首望向二人,点了点头,胸中翻涌难言的酸楚。

  自平反冤狱以来,他便一直感觉事事受阻。此番前来赈灾,本欲远离朝堂,没想到依然投鼠忌器,不能放开手脚。

  黎民之苦,亦是社稷之灾。

  他不想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李氏江山就这么败落,可姜党阻挠他,父皇打压他。他不理解,一心为民到底何错之有。

  幸得潇潇与侯先生相辅,否则早已寸步难行……

  待侯峰将奏章送至驿站时已是深夜,方一进门,便遇到谢昭阳自内而出。

  二人心照不宣的见礼,各方势力都在等待太子巡访的消息,各有各的算盘。

  驿丞接过侯峰的锦盒,喃喃自语道:“京城来的老爷公务就是繁忙,这么一会,都送了三趟加急了。”

  侯峰听闻一怔,“三趟?”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圣墟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太子妃今天又双叒重生啦,太子妃今天又双叒重生啦最新章节,太子妃今天又双叒重生啦 圣墟小说网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