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宿舍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翻身时床板发出的克制的轻响。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切出一线惨白。

  苏漾戴着耳机。

  电台里流淌着张敬轩的《吻得太逼真》。

  缱绻而略带伤感的旋律,曾是她前世青春记忆里不可或缺的背景音,陪伴过无数个赶论文的深夜,也曾在某个未能宣之于口的暗恋时刻,被她反复循环。

  “和你吻得太逼真,让你把假当作真……”

  “热度怎么保存,抵不过冰冷的水分……”

  歌词依旧,咬字依旧,连那丝若有若无的鼻息都依旧。

  但听歌的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捧着书本,相信努力必有回响的少女了。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熟睡的室友。

  王婷婷的笔记本电脑还闪着待机的微光,屏幕上是某个顶尖学术论坛的界面,帖子标题醒目——《论基因编辑技术在畜禽育种中的伦理边界》。

  那是她保研本校后新开辟的战场,是她通往学术殿堂的阶梯。

  她睡着时嘴角仍微微上扬,那是属于胜利者对未来笃定的弧度。

  刘思露的书桌上,放着她刚拿到的那所985名校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复印件,校徽熠熠生辉。

  枕头边还放着一本《高等生物化学精要》,书页间夹满了彩色便签。

  她梦中或许正徜徉在分子结构的海洋里,意气风发,相信自己正握住打开真理之门的钥匙。

  周晨的枕边,则是一本《饲料营销实战攻略》,书角已经翻得起毛。

  她签了那家不错的农牧企业,打算从销售做起。

  睡梦中她眉头微蹙,或许正在演练明天的客户拜访说辞。

  对她而言,未来是实实在在的业绩和提成,是靠自己双脚丈量出来的路。

  她们此刻,都沉浸在自己人生的阶段性喜悦里。

  王婷婷和刘思露,是象牙塔尖的天之骄子,是即将振翅飞往更高学术殿堂的雏鹰。

  她们相信知识是无坚不摧的利刃,相信发表在核心期刊上的论文是通往成功的硬通货,相信凭着这份学历和努力,前程必然似锦。

  周晨务实一些,但她也相信,凭自己的韧劲和拼劲,能在企业里闯出一片天。

  苏漾也曾如此坚信。

  甚至比她们更坚信。

  她曾以为,那张浸透了汗水、闪着金光的博士学位证书,是抵御一切风浪的铠甲,是跨越阶层的通天梯。

  但她比她们,多经历了整整十年。

  重生的她知道,不久之后,当她们真正飞出这座象牙塔,现实的巨浪会以何种姿态,劈头盖脸地打来。

  她们会发现,那本呕心沥血换来的学位证,在北上广深动辄千万的房价面前,轻薄得如同一张餐巾纸。

  首付?那可能是父母榨干骨髓,加上自己未来二十年喘息空间才能凑齐的天文数字。

  会发现,学校里探讨的宏图大略、精妙理论,在职场错综复杂的人际网络和日复一日的琐碎事务中,常常无处着力,甚至沦为笑谈。

  “博士?哦,来做这个报表吧,仔细点。”

  这样的话,她前世听过不止一次。

  会发现,“高材生”的光环,在柴米油盐、婚恋嫁娶、育儿养老的巨大现实压力下,会以惊人的速度褪色。

  当你的薪水追不上物价,

  当你的假期凑不齐孩子的夏令营费用,

  当父母一场大病就能让你数年积蓄清空时,

  谁还会在意你是哪所学校的博士?

  谁会在意你曾经有多么优秀?

  谁会懂得你来时路的艰辛?

  没有!

  没有一个人会在意这些,更没有一个人会懂得这些!

  他们只会在意你现在的金钱、权力和地位,因为这是所谓的社会体面。

  每个人都在竭力生存的基础上,维护着自己的体面,甚至把跟体面的人交往,当做提升自身身价的筹码。

  更残酷的是,她们终将发现一个鲜血淋漓的真相:

  毕业,其实是大家短暂交汇后,重新回到各自原有阶层的开始。

  读书,尤其是高等教育,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为期数年的筛选器和缓冲带。

  它让不同家庭背景的年轻人暂时坐在同一间教室,呼吸同样的空气,谈论同样的理想。

  但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分流便开始了。

  家境优渥者,父母早已铺好前路。

  或进入体制内清闲岗位,或接手家族生意,或轻松拿出首付安家置业。

  他们的学历是锦上添花,是社交场合得体的装饰。

  而像苏漾,像周晨这样,来自普通甚至贫困家庭的孩子呢?

  那张文凭,几乎是她们赤手空拳闯入社会时,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武器。

  她们要用它去搏杀,去换取立足的方寸之地,去填补原生家庭带来的巨大鸿沟,甚至还要反哺那个或许永远也填不满的家。

  读书改变命运?某种程度上是的。

  它给了你入场券,给了你一个相对公平的起跑线。

  但改变的程度,远不如很多人天真以为的那么大。

  赛道依然崎岖,负重依然不同。

  甚至,因为读过书、有了所谓“体面”的包袱,你连放下身段去搏杀都可能犹豫。

  这个社会,在温情脉脉的面纱之下,最终衡量个人价值的尺度,很多时候,简单、直接,甚至粗暴,就是钱。

  不是拜金,而是彻骨的清醒。

  有钱,意味着你在这座庞大的城市里,能拥有一扇属于自己的窗,而不必在凌晨被房东的电话吵醒,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有钱,意味着当父母卧病在床时,你能毫不犹豫地选择更好的药、更有效的治疗方案,而不是在深夜的医院走廊里,捏着干瘪的钱包无声痛哭。

  有钱,意味着你的孩子不必从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能有机会接触更广阔的世界,拥有更多选择的权利。

  有钱,更意味着,当你不愿屈从于某些潜规则,当你想对不公说“不”的时候,能有拂袖而去的底气和转身离开的退路。

  甚至,那被无数诗歌颂扬的、看似纯粹的爱情,在长期缺乏经济基础支撑的风雨飘摇中,又能保持多久最初的璀璨?

  前世她见过太多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无奈,见过太多因为彩礼、房子、孩子教育费用而争吵撕裂的情侣。

  “值钱的只有钱!”

  这句话听起来冰冷刺耳,充满铜臭,却是苏漾用前世三十八年、磕得头破血流后才真正领悟的、包裹在现实坚硬躯壳里的核心真相。

  她曾是博士,是高级工程师,有体面的头衔。

  可那又怎样?

  在母亲一次次为弟弟要钱的电话里,在相亲市场挑剔的目光中,在领导轻描淡写夺走她成果的时刻,那份“体面”不堪一击。

  所以,这一世,她清醒得近乎冷酷。

  她虽是女生,但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残酷,往往更加隐蔽而深刻。

  年龄、婚姻、生育……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你若没有足够的资本,连选择的余地都会被一步步剥夺。

  她要赚钱。

  不是蝇营狗苟,不是钻营取巧,而是凭借能真正创造价值、解决实际问题的硬核能力,干净地、体面地、尽早地,赚到足以支撑起个人尊严和自由选择的财富。

  宠物医疗,这片尚未被完全开发、未来将呈爆炸式增长的蓝海,就是她选中的战场。

  这里更看重手艺,更依赖技术,相对纯粹,也更容易让价值直接变现。

  这些沉重而清醒的念头,在她心中翻涌、碰撞,却无法对身旁这些沉浸在梦想余温中的少女言说。

  她们尚未经历,不会懂得。

  王婷婷和刘思露今晚对她选择的不解甚至轻视,在苏漾看来,再正常不过。

  她们还在相信学历的神话,相信那条被规划好的学术之路的必然辉煌。

  苏漾不会责怪她们。

  有些路,注定要自己走过。

  有些南墙,注定要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有些幻梦,注定要自己亲眼看着它碎裂。

  那份彻骨的清醒和随之而来的力量,才会真正刻进骨子里。

  她们有她们的征程,或许坎坷,但那是她们必须亲历的成长。

  而苏漾,已经提前支付了成长的代价。

  她耳机里的qq音乐电台里已换了一首欢快的流行歌,与宿舍里静谧的夜格格不入。

  她轻轻抚摸桌上那本《兽医临床病理学》冰冷的封面。

  经过前世的磨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与其苦心钻研那些难以捉摸的“心术”,琢磨人心回测,攀附关系网络,不如死死握紧一门“技术”。

  一门扎实的、稀缺的、能真正解决问题的技术。

  心术或许能让你一时得意,但根基不稳,大厦倾颓只在旦夕。

  而技术,是长在你身上的本事,是无论风雨如何变幻、无论身处何种境遇,都能让你有口饭吃、甚至能吃好饭的硬通货。

  尤其是,物以稀为贵的技术。

  宠物医疗,在2008年,专业人才匮乏,高水平临床兽医更是凤毛麟角。

  这正是她的机会。

  她这一世,不仅要利用这身技术安身立命,更要让它成为她破除社会潜规则的利刃,成为她赢得尊重、掌控人生的绝对力量。

  她不求大富大贵,但求经济自主,人格独立。

  不求权倾一方,但求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拥有不可替代的话语权。

  窗外,夜色最浓。

  城市边缘的天际线,已隐隐透出一丝灰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苏漾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耳机里残留的旋律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血液在耳膜中鼓动的、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那是对未来的宣战,也是对自己许下的、不容动摇的誓言。

  她知道,从明天踏入那家宠物医院开始,真正的战斗,才刚打响。

  而这一次,她手握的不再是虚浮的文凭,而是淬炼过的灵魂和赖以生存的实技。

  路会很难,但她已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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