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的夜,不见五指。

  湿冷的雾气钻进骨头缝,带着刺骨的寒意。

  苏青站在院中央,指尖捏着一把瑞士军刀,利落地划开那几只硕大的防水包裹。

  “霍大将军,瞧好了,这就是我要给你变出来的‘海景别墅’。”苏青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虽然没有海,但这可是系统商城里售价高达888积分的顶级野外露营基地帐篷。双层加厚牛津布,航空铝合金支架,防风防雨防狼防极品亲戚,二十平米的超大空间,简直就是这荒郊野岭里的移动城堡。

  “唰——咔哒!”

  随着苏青熟练地撑起支架,一个造型奇特甲壳虫般的堡垒,竟真的在霍北野眼前拔地而起。

  霍北野握着轮椅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瞳孔微微震颤。他行军打仗多年,见过无数营帐,却从未见过如此材质、如此结构的……房子?

  但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苏青像个不知疲倦的哆啦A梦,又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圆盘状的物体,往帐篷顶端的挂钩上一扣,指尖轻轻一按。

  “啪!”

  一道柔和却异常明亮的冷白光瞬间倾泻而下!

  那是现代科技的结晶——太阳能LED露营灯。在这只有昏黄油灯和微弱火光的古代夜晚,这光芒亮得惊心动魄,仿佛苏青随手从天上摘下了一颗星辰。

  不仅照亮了小院,也照亮了远处那座破茅屋里几张惊恐贪婪的脸。

  正躲在四面漏风的茅屋里啃着冷硬发黑馒头的霍老二一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差点咬到了舌头。

  “爹!娘!你看那边!”霍莲儿指着苏青小院的方向,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嫉妒让她的面容在阴影中扭曲,“那是夜明珠吗?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夜明珠!把整个院子都照亮了!”

  霍老二眯着浑浊的眼,死死盯着那团光晕。在那刺眼的光芒下,他隐约看到苏青正往那个奇怪的“银房子”里搬着软绵绵的垫子、厚实的被褥,甚至还有那个白天见过的、造型古怪却不用生火就能冒烟的锅!

  “天杀的!那是龙珠!一定是遗落的龙珠!”二婶李氏尖叫着跳起来,手里的半个馊馒头掉在地上都顾不得捡,“那小贱人肯定私藏了御赐的宝物!那是我们霍家的!那是我的!”

  她发疯似的想冲过去抢,可刚跨出门槛,脑海里突然闪过白天那个蛮族大汉一刀剁进木桩的画面,那股子透心凉的煞气让她硬生生缩回了脚。

  “该死……该死啊!”霍老二狠狠地锤了一下摇摇欲坠的墙壁,一家人只能裹紧身上散发着霉味的单薄破棉袄,听着那边传来的欢声笑语,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像是吞了把刀子,割得喉咙生疼。

  而此时的帐篷内,完全是另一个维度的世界。

  苏青在地上铺了一层防潮垫,又盖上了厚厚的仿羊毛地毯——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虽然外面寒风凛冽,帐篷里却因为密封性极好,加上那个正在工作的卡式炉,温暖如春。

  那个立下赫赫战功的瓦罐已经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精致的雪平锅。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红通通的番茄汤汁浓郁得像是要化开,酸甜开胃的霸道香气在封闭的空间里肆意横行,勾得人魂儿都要飞了。

  不是火锅,而是更适合夜晚抚慰肠胃的番茄肥牛浓汤面。

  苏青打了两个从空间拿出来的无菌蛋,金黄的蛋液在红汤里绽放成漂亮的蛋花,再撒上一把翠绿欲滴的葱花和一点点白芝麻。

  “吸溜——”

  霍小宝捧着一个小得恰到好处的仿瓷碗,吃得头都不抬。小家伙满嘴红胡子,原本干瘪的小肚子此刻鼓得像个小皮球。吃完最后一口面汤,他满足地倒在软垫上,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像只吃饱喝足的小奶猫。

  霍北野坐在轮椅上,手里端着温热的汤碗,但他一口没动。

  他看着头顶那盏不知燃烧什么油却异常明亮、没有一丝黑烟的灯,又看了看正跪坐在地上、低头整理医药箱的苏青。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侧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这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让霍北野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正身处一场死后才会有的美梦中。

  “看够了吗?面都要坨了。”苏青头也不抬,手里拿着一瓶碘伏在摇晃。

  霍北野回过神,有些狼狈地收回视线,低头喝了一口汤。

  酸,甜,咸,鲜。

  复杂的味道在舌尖炸开,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化作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这具残躯里积攒了数月的寒意。

  好吃的想让人落泪。

  “吃完了就把腿伸过来。”苏青放下药箱,拍了拍身前的软垫。

  霍北野拿碗的手一顿,下意识地想要转动轮椅后退:“不用,老毛病了,看了也是白看。”

  他的腿伤不仅是粉碎性骨折,更有陈年旧毒和经脉郁结,京城多少名医看了都只能叹气摇头。他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再展露一次自己的残缺和无能。

  苏青没理会他的抗拒,直接起身,一步跨到他面前,蹲下身,双手不容置疑地按住了他的膝盖。

  “别乱动。”

  苏青动作利落地卷起他的裤管。

  那双曾经驰骋沙场、夹紧马腹能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腿,如今苍白、消瘦,肌肉已经开始萎缩。膝盖处更是有一道狰狞扭曲的旧疤,周围呈现出不正常的紫黑色,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苏青眉头微蹙,指尖轻轻按压在伤处周边的穴位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却敏感的皮肤,霍北野浑身肌肉瞬间紧绷如铁,呼吸都乱了一拍,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那种从接触点传来的酥麻电流感。

  “放松点,霍大将军,”苏青抬起头,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又不是要吃了你,虽然你看起来确实挺可口的。”

  霍北野苍白的脸颊瞬间爆红,咬牙切齿:“不知羞耻!”

  “我是大夫,在医生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苏青翻了个白眼,拿出一瓶碘伏和一卷高弹力绷带,“虽然现在条件有限,做不了接骨重续的大手术,但帮你清理毒素、消炎止痛,让你晚上睡个好觉还是没问题的。信我吗?”

  霍北野垂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灯光下,她的睫毛长而翘,每一次眨动都像是扫在他的心尖上。这个女人,明明身处这烂泥潭一般的绝境,却活得像个光芒万丈的小太阳。

  如果是鬼怪,那也是这世上最艳丽的女鬼。

  “……信。”

  这个字极轻,被淹没在外面突然刮起的风声中,却像是千金重,重重地砸在了苏青的手心。

  苏青嘴角微扬,眼神变得专注而温柔。她用棉签蘸取药液,小心翼翼地替他清理伤口,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仿佛在擦拭稀世珍宝。

  帐篷内一片静谧,只有呼吸声交织。

  “好了,今晚应该不会再疼醒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雷突然在头顶炸响,生生打断了苏青的话。

  紧接着,狂风大作。南蛮的雨季说来就来,凶猛异常。

  豆大的雨点砸在帐篷外层上,发出密集的“啪啪”声,像是战场上的金戈铁马。但得益于现代科技的防风绳和地钉,这顶银灰色的帐篷稳如泰山,甚至连晃动都微乎其微。

  帐篷里依旧温暖干燥,岁月静好。

  可别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啊——!救命啊!!”

  “房子塌了!!塌了啊!!”

  凄厉的哭喊声穿透厚重的雨幕,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霍北野神色一凛,猛地抬头看向帐篷门帘:“是二叔那边。”

  透过被风吹开的一角缝隙,只见不远处黑暗中,那座本就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在暴雨狂风的摧残下,终于不堪重负,“轰”地一声,彻底坍塌成了一堆废墟。

  泥水飞溅,惨叫连连。

  霍老二一家五口在大雨中哭爹喊娘,浑身裹满了泥浆,被淋得像是几只落魄的落水狗。

  黑暗中,唯有苏青这边的帐篷灯火通明,宛如海上的灯塔。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顾不上什么脸面和恐惧,一家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疯狂地拍打着帐篷的门帘。

  “砰砰砰!”

  “苏青!侄媳妇!快开门啊!我们要被压死了!”

  “让我们进去!我是你二叔啊!你想看着长辈冻死在外面吗?这就是一家人,你不能见死不救!”李氏的声音尖锐刺耳。

  “好冷啊……苏青姐,我错了,快让我进去烤火,我有身孕啊!”霍莲儿也哭喊着,拼命扒拉着帐篷。

  霍北野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他还是看向苏青,等待她的决定。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会为了家族颜面……不,现在的他,只想看这个女人的选择。

  按照他对苏青性格的了解,这女人绝不是什么圣母。

  果然。

  苏青慢条斯理地把急救箱合上,穿好鞋,甚至还对着小镜子理了理刘海。

  然后,她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红白相间的大喇叭扩音器,又从怀里掏出几张早就准备好的纸,在霍北野面前晃了晃,笑得像只小狐狸。

  “那是何物?”霍北野疑惑。

  “卖身契。”苏青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她走到帐篷门口,猛地拉开拉链。

  外面的冷风裹着冰雨瞬间灌进来,却吹不灭她眼底算计的光芒。她就像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女王,居高临下地看着泥地里那群狼狈不堪的亲戚。

  苏青举起大喇叭,按下开关,刺耳的电流声吓得霍老二一家浑身一哆嗦。

  下一秒,经过放大的声音盖过了雷声和雨声,响彻整个荒野:

  “想进来避雨?可以!”

  霍老二一家面露喜色,刚要往里冲。

  “慢着!”苏青一脚踩在门口的石头上,将那几张纸甩得哗哗作响,“只要签了这卖身契,从此以后你们一家五口就是我苏青的奴才!给我做牛做马,我就考虑给你们在帐篷门口留个擦脚垫的位置!”

  “否则——”

  苏青眼神一冷:

  “就在雨里好好清醒清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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