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家虽行医济世,会为凡人医病,但到底也是修真世家,与其他所有的仙宗世家相同,需要避世。

  因此,宿家虽在青州,却不在市井之中,而是在青州最东边的仙山间。

  宅邸建成了山庄的样式,占地极大。

  但因为府中仆从众多,所以并不显得没人气。

  唯独宿三公子所居之处格外冷清。

  他不喜欢有人跟着,也不喜欢见人,因此身边的侍从统共也没有几个,有人来求见,他通常也是打发走。

  刚才有天云宗的人来求见,宿荷衣没兴趣见,于是派侍从去把人打发了。

  只不过,那侍从打发人也不知道打发到哪里去了,人迟迟没回来,却传了条讯息回来。

  讯息并不是传给宿荷衣的,也许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他平日里对待事物也都是兴致缺缺的懒怠模样,也懒得看旁人的传讯。

  就算有人给他传什么讯息,也大多是他另一个贴身随从小圆代为查看。

  小圆打开传讯符,就见到那侍从传来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片银蓝色的鳞片,与宿荷衣的那片看起来一模一样。

  小圆犹豫片刻,还是将传讯符递给了宿荷衣。

  紧接着。

  就见到三公子从美人榻上起了身——

  分明之前说过了,任何人带着鳞片来找他,他都不再见了。

  但真看见一片一样的,他还是一副要出去见人的模样。

  木屐踩在地面,发出一些声响。

  小圆看着他,心说这鳞片的主人估计真救过三公子的命。

  要知道,以往就算有人拿着鳞片过来,宿荷衣也从来不会亲自出去接见对方,向来都是斜倚在美人榻上,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抬,懒声吩咐侍从把人带进来见他,甚至连茶水都不招待一下。

  现在公子却做出这副模样……

  小圆询问道:“公子,您要亲自出去吗?不需要我传讯息问问来的是谁吗?”

  也许来的是鳞片的主人,

  又或许来的不是鳞片的主人,是鳞片主人的朋友,又或者是个捡到鳞片的路人。

  公子怎么都不多问一句呢?

  但宿荷衣说:“不必了。”

  他不需要问。

  毕竟她从前与他说过,她从未将鳞片送给别人过,她只送给过他,应该也只会送他。

  所以拿着她鳞片的人,除了她自己,还能有谁?

  他话说到这里,便又要往前走。

  但转瞬间,像是又想到什么,旋即脚步又停了下来。

  小圆跟在他后面,就看见他理了理衣袖,然后又一次坐下了。

  刚才还做出一副要出去见人的样子,现在却又兴致缺缺了,语调淡淡:“让她自己进来罢。”

  小圆:“……”

  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他注意到宿荷衣对对方的称谓,虽然听不出对方是男是女,但听起来,宿荷衣好像很确定来的是谁。

  小圆好奇得要命,但不敢多问,拿着传讯符给同僚传讯,要他把人带进来,然后又开始琢磨,那人到底和公子什么关系?

  因为三公子一直留意与那人有关的消息,因此下人们私底下都在传,说那人救过三公子的命。但如今宿荷衣这态度,看着倒像在端架子——

  他没有主动去找她。

  但他曾经是主动去找过她的,两回。

  第一回,是他年幼时。

  他被人掳走,危急之时,被她救下一命。

  那时候她还没化出人形,身体是长长软软的一条,看起来像蛇,通体银蓝。救下他后,她用嘴巴撕了一片鳞片下来,送给了他。

  她不会说话,但能听懂他说话,他要她等一等他,他去拿一些东西来报答她。

  但他回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他找了很久。

  第二回,是前些年,他被宿家找回前不久,又遇见她。

  那时候她已经化出人形,不记得他了。

  他以为是她没化形时灵智未开,所以那时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盯着他的脸看,苦思冥想,报了十几个名字,都是她未化形时帮过的人,她记得挺清楚,就是把他忘了。

  后来她承诺会记得他,并且和他约定好一起去一个地方,但等他再去找她的时候,她又丢下他先走了,找也找不到。

  两次了。

  宿荷衣想到这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用手帕抵住唇,看见上面的血迹,苍白漂亮的脸浮出一点阴郁神色。

  不知道她进来见到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会惊讶吗,在这里看见他。

  还是会愧疚,她没有信守承诺,丢下他就走了。

  这个不守信用的骗子。

  ……总不至于不守信到再次忘记他的程度。

  宿荷衣脸上阴郁神色更甚,将沾血的手帕捏出折痕,

  他想到许多可能性,然而也就在这时候,他听见脚步声,再抬眼看去——

  却见到来的根本不是她。

  “宿三公子。”来者是个漂亮少年,带着个随从,向他打过招呼后,目光落在他脸上,然后慢条斯理笑起来:“你看起来很失望,好像并不在等我。”声音轻飘飘的,甜蜜中似乎带了点若有若无的恶意——

  “在等谁?”

  *

  姜灵拿着那符钻研了一会。

  她肯定在哪里见过这符,但是她记性没有那么好,一时半会倒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了,只能肯定它可以帮着找云铁。

  她试图回忆与这符有关的信息。

  回忆了半天,最终是剑灵先出了声:“这符的功效可以慢慢想。当务之急是先找个邪祟气没有这么浓的地方。刚才那邪祟气凝聚起来攻击你,虽然它现在散了,但我感觉它有再聚集的苗头。”

  再留在这里,那邪祟气说不定又要凝聚起来往她身上扑。

  若找个邪气稀薄些的地方,那一团气就凝聚不起来,也无法再来攻击她。

  但整个青州都被这股邪祟气笼罩着。

  剑灵找了一会,最终往东边指了下:“先往那边走,至少那边的邪祟气最稀薄。”

  姜灵也认同剑灵的话。

  因此,她将那符纸收了起来,往东边的方向过去。

  然后她发现,青州以东是人烟稀少的仙山,看起来像世家和仙宗喜欢呆的地方。

  越往里走,姜灵越觉得奇怪,

  她感觉自己走进了一处巨大的园林里,周围建筑不多,只有一些亭台,甚至都没有围墙。

  但不管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野山,反而像是……

  “我是不是不小心进了别人家后院?”她思忖片刻,最终有点疑惑地问剑灵。

  *

  姜灵人不在这里,但她的鳞片在。

  宿荷衣手中有一片,郁翎手中也有一片,两个人表情都有些微妙。

  气氛死一样的寂静,小圆和富贵并排站在后面,两个人都很安静,大气都不敢出。

  刚才宿荷衣问郁翎,他手中的鳞片手哪里来的。然后郁翎笑着说:“自然是我师姐送我的。”

  谁能想到呢?

  这分明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回答。

  但这话一落,宿荷衣就用手帕捂嘴,又咳起血来了,垂着眼睛,漆黑的眼睛被浓密的睫毛挡住,看不见他有点阴森的视线,她的鳞片也根本不是只送给他一个人,这个骗子。

  小圆站在后面,看不见宿荷衣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宿荷衣周身气压很低,三公子今日穿的红衣服,衣摆从美人榻边上垂落下来,此时从背后看着,莫名其妙给人一种厉鬼的错觉,空气仿佛都变得阴冷了。

  不过鳞片主人的身份终于明了了,是天云宗的人,辈分很高,不过年纪很小,天云宗的人都不按辈分叫她,只称呼为师姐。

  她也一起来青州了,但并未跟来宿家。

  郁翎拿着传讯符:“三公子要找她?要我传讯给她吗?”

  他笑着,左脸上梨涡明显,像随口一问,这话听起来给人一种他与姜灵很亲昵很熟稔的感觉,

  然而下一秒,

  就听见宿荷衣问:“传讯给她做什么?叫她过来吗?”

  男人语气很平淡:“她都并未与你一起来宿家,你传讯息有什么用,她会过来吗?”

  宿荷衣说话时,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淡笑,很端庄的模样,

  这样子甚至称得上是礼貌,但莫名其妙的,就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刻薄感觉,说出来的话好像往人心口戳,郁翎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一些。

  宿荷衣仿佛没看见,补上了余下的话:“别介意,只是随意问问。我不找她,所以你无需传讯。”

  他说完这话,便披着大氅起身,

  好像是不想再与生人多话,郁翎带着富商进来,富商请他诊病,他甚至也没有回应此事,兴致缺缺地离开此处。小圆吩咐其他侍从看顾着郁翎他们,然后赶紧跟着宿荷衣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觉到,三公子此刻很不高兴。

  因此,小圆又上去问:“公子,真不找那位姜灵姑娘吗?”

  宿荷衣反问:“我找她做什么?”

  小圆心说,那我哪儿知道呢?

  下一秒,又听见宿荷衣道:“不找。”

  他感觉宿荷衣更不高兴了,说的话意思是不找她,但又感觉像在说反话,小圆摸不透主人的心思,悻悻地闭嘴了。

  但宿荷衣好像还是嫌他烦,干脆没让他继续跟着了。

  宿荷衣的居所占地很大,在府邸最北边,有一片湖,连着层叠山峦,几步一亭台,原本有围墙,但他不喜欢围墙,直接叫人把墙砸了,左右这地方偏僻,也不会有外人来此处。

  周围无人,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手中的鳞片,

  看了半晌后,他冷笑一声,手一松,将那鳞片扔了。扔在脚下还不够,又抬了抬脚,似乎要抬脚去踩,总归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踩碎了就碎了。

  他现在不找她,往后也不会再找她。

  但脚要踩下去的时候,又却听见不远处有些声响。

  下一秒,就见到不远处的亭台中进了个人,少女的模样,背对着他。她四下张望,然后回过身来,正好措不及防和他打了个照面——

  少女黑发金瞳,眼睛比宝石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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