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南京城。

  自从朱元璋带着太子朱标毫无征兆地匆忙回京,整个朝堂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而压抑。

  每一根梁柱,每一块地砖,似乎都浸透了某种令人不安的沉默。

  胡惟庸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发生。

  龙椅上的朱元璋,非但没有降下雷霆,反而展现出一种前所未见的“无奈”与“疲惫”。

  他上朝时,只是轻飘飘地提了几句北方边防的艰难,对于江南商贾联手断供北平之事,却只字不提。

  没有责骂,更没有惩戒。

  他只是偶尔会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那叹息声在空旷的奉天殿内回荡,让百官的心都跟着抽紧。

  然后,他会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北方,眼神空洞,仿佛在对着满朝文武,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北平的事,难啊。”

  “朕……也无能为力了。”

  这六个字,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种极度的反常,这种帝王罕见的示弱,让胡惟庸那颗被权欲熏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嗅到了胜利的气息。

  一个巨大的、致命的误判,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丞相府内,早已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上等的花雕酒香混合着昂贵的香料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胡惟庸正在大宴宾客,庆祝他自认为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场胜利。

  满座皆是他的心腹党羽,以及那些手握江南经济命脉的豪商代表。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堆砌着谄媚入骨的笑容,一声声“丞相千岁”的恭维,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胡惟庸高坐主位,面色红润,眼神中满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他端起一杯琥珀色的上好黄酒,对着身边最亲信的党羽,以一种指点江山的姿态,大声分析道:

  “陛下为何匆忙回京?”

  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满堂的喧嚣。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北平撑不住了!”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眼神里的蔑视几乎要溢出来。

  “他那宝贝老四的什么‘工业化’,不过是建立在咱们江南原料之上的一座空中楼阁!”

  “现在,咱们釜底抽薪,原料一断,那座楼阁,顷刻间就要塌了!”

  “陛下想回来用皇权压我,想用他那把杀人如麻的屠刀,来吓唬咱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商人!”

  他重重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冷哼道:

  “但他能奈我何?”

  “法不责众!”

  这四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

  “江南所有的商贾,上万家字号,都抱成了一团!他能把咱们所有人都杀了不成?”

  “他不敢!”

  “杀了咱们,江南的赋税谁来交?他皇家的开销从哪儿来?他那庞大的朝廷,靠谁来养活?”

  胡惟庸猛地站起身,在堂中踱步,声音越发激昂。

  “他回来,不是来问罪的!是来求和的!是想找个台阶下,好让咱们松口,给北平一条活路!”

  “丞相高明!”

  “丞相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满堂宾客齐声附和,马屁声如潮水般涌来,将胡惟庸彻底淹没。

  他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仿佛已经看到了最终的胜利。

  在他看来,朱棣那所谓的“工业化”,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堆冰冷的、毫无用处的废铜烂铁。

  北平的经济崩溃,民心动乱,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只会玩弄些奇技淫巧的皇子,也妄想挑战这维系了千百年的经济铁律?

  可笑至极!

  经济的命脉,权力的根基,始终掌握在他们这些人的手中!

  胡惟庸重新端起一杯酒,高高举起,对着满堂宾客,高呼一声:

  “诸位!”

  “北平的那头工业怪兽,已成冢中枯骨!”

  “来!为咱们的胜利,为即将到来的新时代,干了此杯!”

  “干!”

  丞相府内,觥筹交错,酒气熏天。

  胡惟庸沉浸在这半场开香槟的狂欢之中,他感受着权力的巅峰滋味,以为自己已经扼住了那位燕王的咽喉,将整个大明的未来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不知道。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就在这片他以为尽在掌握的大明版图之外,就在那被他视为经济孤岛的北地,遥远的天津卫,海边。

  一座地图上从未标注过,被军队层层封锁的“皇家造船厂”内。

  此刻,正是一派钢铁与火焰交织的沸腾景象。

  轰!轰!轰!

  巨大的蒸汽锤每一次落下,都让整片大地随之颤抖,那震耳欲聋的轰鸣,足以撕裂任何人的耳膜。

  数不清的工匠赤膊着上身,汗水在他们古铜色的肌肤上流淌,瞬间又被灼热的空气蒸发。

  他们眼中没有疲惫,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

  高耸入云的烟囱,正不分昼夜地向天空喷吐着滚滚浓烟,那黑色的烟柱,是高压蒸汽锅炉在极限运转的怒吼。

  一台造型狰狞、远超这个时代想象的巨大冲压机,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一块块烧得通红的铁板,狠狠压制成舰船龙骨和弧形外壳的精准形状。

  那是朱棣用积分兑换的核心设备,是属于工业时代的暴力美学。

  火光冲天。

  蒸汽弥漫。

  这里根本不像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船坞,而是一个由钢铁、烈火与咆哮构成的巨型怪兽巢穴。

  在系统的图纸指导下,在无数工匠不眠不休的血汗浇灌下,第一批以“蒸汽机”为心脏、外覆钢板的量产型铁甲舰,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完成最后的舾装。

  它们没有传统福船那高耸入云的巨大风帆。

  只有一根根指向天空的、粗壮而威武的黑色烟囱。

  它们没有温润的木壳。

  只有一片片用铆钉连接起来的、闪烁着森冷光泽的坚实铁甲。

  这些沉默的钢铁巨兽,在海水的浮力托举下,一艘艘,如下饺子一般,悄无声息,却又无比高效地滑入了冰冷的海中。

  没有欢呼,没有庆典。

  只有钢铁划破水面的沉闷声响。

  它们沉默地漂浮在灰色的海面上,组成一片钢铁的森林,等待着那一声足以改变时代的命令。

  它们即将以一种全新的、碾压式的姿态,去撞碎胡惟庸自以为坚不可摧的经济封锁。

  应天府的笙歌与狂欢,不过是这场海上暴风雨来临前,最可笑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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