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逼死了姑姑?

  温姝宜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连脸上的痛也暂时忽略了。

  “是凶手害死了姑姑,父亲不为祖母做主,还要放任杀害……”

  ‘啪!’

  “你给我闭嘴!”

  温穆堂低声呵斥,“太医都说了你祖母没有大碍,你还要害死多少人才甘心?

  你给我记住,没有人要害你祖母。

  老夫人是年纪大了,生了场小病。

  你姑姑是忧思成疾才病故的,没有人要害谁。

  倘若再让我听到一句不该听的,让我听到外面有一句有损忠兴伯府声誉的话,以后你就别进我忠兴伯府的门。”

  说完,温穆堂拂袖大步离去。

  温姝宜站在门口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凄凉。

  她再一次确切地体会到了父亲的凉薄,无情。

  上一次是赐婚圣旨下来后,她好奇问了一句。

  “听说盛仲虞年纪大,不知他在老家有没有妻室儿女。”

  结果就被父亲训斥一顿,罚她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

  “圣上赐婚,别说是盛仲虞年纪稍大,已有妻室儿女。

  就算他五六十岁,让你去续弦做后娘,你也得高高兴兴的去。

  要不是你争强好胜非要在诗会上出风头,能招惹这些麻烦?

  你要是早些时候就听话懂事,学一学你妹妹的稳重内秀,赐婚的对象就是皇子了,也不至于是个泥腿子莽夫。”

  幸好,盛仲虞并无妻室儿女,只是比她大了八岁。

  二十六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她一直以为父亲不喜欢她的原因,是她出生时难产害死了母亲。

  现在她才发现,以前都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父亲在乎的,只有他自己和忠兴伯府的前途而已。

  不然,父亲真的在意母亲的话,就不会在母亲去世只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另娶。

  也不会一点儿不顾及养大他的祖母,和跟他是血脉至亲的姑姑。

  夹杂着雪星的寒风吹得她透心凉,也吹凉了被打得火辣辣的脸。

  偏偏,此时她的脑子格外清醒。

  祖母是为了她和大哥才那么说,宁愿自己受委屈。

  这些年,祖母也是为了她和大哥才一直忍着父亲和孟氏一次次触碰祖母的底线。

  现在甚至想毒害祖母,把握忠兴伯府的大权。

  可他们忘了,忠兴伯这个爵位,原本是先皇太后给祖母的赏赐。

  温家是沾着主母的光,才享受了这么多年。

  别人的东西用久了,他们就以为东西是他们的了。

  父亲更是忘了,他只是祖母的养子。

  三十多年前祖父意外去世,祖母为了爵位能延续下去,从温家旁支过继了父亲。

  后来又从杨家宗族里挑选了她母亲,来和忠兴伯府联姻。

  这么做,是为了生下拥有两家血脉的继承人。

  如今,鸠占鹊巢却不知感恩反哺,反倒养出了豺狼。

  温姝宜仰头,任由冰凉的雪花落在她脸上。

  她生出了一个身为人子绝不该有的,恶毒的念头。

  拨乱反正。

  视线越来越模糊,耳朵里的嗡鸣声骤停,她好像听到了祖母在唤她。

  甜甜……

  “甜甜。”

  谁在叫她?

  “甜甜心肝儿。”

  “再不醒,我真要收拾你了。”

  “宝贝儿,再吃一口。”

  是盛仲虞。

  温姝宜有意识吞咽,能听到声音,可眼皮重得怎么都睁不开。

  好累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姝宜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男人轮廓清晰的下颌线,还有邋里邋遢的胡茬。

  他是多久没有刮胡子了?

  胡茬好扎人。

  温姝宜往后仰脑袋,试图离扎人的硬胡茬远一点。

  她一动,盛仲虞就醒了。

  “媳妇儿。”

  声音很轻,喜气很明显。

  “盛仲虞。”

  温姝宜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还没来得及离远一点,整个脸就被压进他宽阔坚硬的胸膛里。

  不扎了,但胸膛太硬了,硌得脸疼,鼻子疼。

  喘不上气。

  “宝贝儿,你总算是醒了。

  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知不知道我有多怕?”

  温姝宜不知道,也无法回答他。

  只能推他,拍他。

  终于,盛仲虞放开了她。

  “呼……”

  见媳妇儿憋红的脸,难受的模样,盛仲虞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也不敢再用力抱她了,只一下一下给她顺气。

  “媳妇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饿不饿?”

  “喝不喝水?”

  温姝宜只能摇头。

  又听到盛仲虞说,“我不过就是离开一会儿,你就躺在雪地里怎么都喊不醒了。”

  “你吓死我了。”

  “你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退烧。”

  “你再敢这样不顾惜身体,看我不狠狠收拾你。”

  “以后都不许你再出门。”

  以前,他如此黑着脸恶狠狠地放狠话,她会怕。

  甚至在刚成婚的时候,还梦见过他举着沾血的刀从她头顶劈下。

  梦里,他是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是青面獠牙的恶鬼。

  但现在,温姝宜不怕他了。

  “水。”

  她只说一个轻得不注意都听不清的字,恶狠狠的人就立马反身下床去给她倒水。

  起身时还会轻手轻脚,就怕会碰到她。

  倒来了水还要先试一试温度,才扶起她小心翼翼喂她。

  这样的盛仲虞,她怎么会害怕呢?

  喝了水,嗓子终于舒服了些。

  “祖母怎么样了?”

  盛仲虞就知道她醒了肯定第一时间问这个,“祖母暂无大碍,今日已经能下地走动。

  我在祖母那里安排了人,你放心,不会再出类似的事。”

  温姝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辛苦你想得这么周到。”

  盛仲虞轻哼一声,“我们的账先放一边,等你好了再一一跟你清算。”

  温姝宜不明白,他们有什么账?

  想不到,就不想了,到时候再说吧。

  “小姑的丧事办了吗?”

  盛仲虞点头,又轻蔑地瘪瘪嘴。

  “岳丈大人治家糊涂,但表面功夫确实做得极佳。

  不仅要停灵七天,还请了静安寺的和尚超度念经。

  场面办得之大,还要厚葬。

  你没看到,可把被蒙在鼓里的禹哥儿给感动得涕泪横流,恨不得将他当再生父母。”

  温姝宜嗤笑,“父亲重颜面名声,惯会做表面功夫。

  实则忠兴伯府内里,早就已经腐朽溃烂到发臭了。”

  盛仲虞对媳妇儿说的这一点十分赞同,“有我在,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他主动提起,“对祖母下毒的真凶,已经有眉目了。

  你且静心等上几日,我答应你的事肯定办到。”

  温姝宜忍不住鼻子发酸,“我信你。”

  脸上突然被捏了一把,还被恶声恶气地警告。

  “不许哭。”

  温姝宜不想哭,她偎进男人怀里。

  “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我父亲老了,该享清福了。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再也不能理事,但又不能让外人看出端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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