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许愿突然打了个大喷嚏。

  “啊秋!啊!秋!”

  许愿揉揉鼻子,零秒猜出是甄诚在骂她。

  好好好,知道你下飞机了,这就来,别骂了别催了。

  活爹!

  许愿叹了口气,认命地爬起来,准备开播。

  依然是蜂拥的景象,依然是乱得像菜市场的公屏。

  许愿照例先调试直播设备拖时间,想让急得嗷嗷叫的网友先自己在公屏上发一会儿疯,发泄发泄情绪,冷静冷静。

  等她出现在镜头里,第一波抗议的弹幕雨已经飘过去了。

  计划通。

  许愿没见到甄诚的id,刚准备理直气壮的摸一会儿鱼,没过两秒就看到了屏幕正中间,弹出来的连线申请。

  摸鱼失败。

  许愿苦逼地闭了闭眼,接通连线,进入工作状态。

  对面露出一张隐藏在毛绒帽子、半脸口罩和护目镜下的脸。

  镜头拉远,露出全身,许愿仿佛看到了一只准备过冬的熊。

  评论区也被他的全副武装震惊到了。

  【捂这么严实,你是要去攻占月球,还是要劫富济贫?】

  【不懂就问,去黑省需要把自己裹成球?】

  【我感觉就他这身行头,就够他火出圈了……】

  【我看了看天气预报,黑省现在低温将近-20,高温也零下,还是要裹厚点的,不然这哥们可以直接变冰雕了。】

  或许是因为许愿脸上的一言难尽太明显,甄诚费力地抬了抬手,瓮声瓮气的跟许愿打招呼。

  许愿看看自己身上的长裙,也挥了挥手,莫名觉得自己也开始浑身发冷了。

  在直播间的围观下,甄诚夹好收音设备,带好耳麦,把帽子又往前扣了扣,带着他的直播团队浩浩荡荡出了机场。

  一出门就挨了冷空气一个大鼻窦。

  跃跃欲试趾高气昂的甄诚一秒老实,脖子往下一缩,手自发揣起来,无师自通。

  “入……入乡随俗!”

  “主播!呼呼……我现在去哪!”

  甄诚的声音被风吹散,他只能扯着嗓门大声问。

  “往东,随便找个小路下车。”

  甄诚将信将疑地听话,带着团队挤进一辆出租车,走到一半不顾司机挽留,执意下车。

  还没走出几步,直播间就听到了结结实实的“啪叽”声,和几道异口同声的卧槽。

  【这是……摔了吧。】

  许愿的直播间里,半边屏幕在一阵翻滚抖动后,画面定格在天上。

  慢慢,视角往右转,再拉平,颤颤巍巍往上抬,紧接着又是叽里咕噜天旋地转。

  国粹响彻云霄。

  这次,跟拍摄影老实了。

  他不挣扎了,只把镜头对准了直挺挺躺在地上的甄诚。

  【年轻就是好啊,躺下就能睡。】

  【醒醒,这里不样睡觉。】

  【动起来啊!想想你的流量啊老哥!你的流量是睡大街睡出来的么?】

  许愿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甄先生,请您起身站好。您的一举一动,都将影响愿望的最终完成程度。”

  甄诚动了动胳膊,试着侧过身,手臂用力一撑。

  咣当一声趴在地上。

  【咸鱼翻身,还是咸鱼。】

  【哎呀看的我好急。】

  【别急,换你你也摔。】

  甄诚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的直播间铁定被哈哈哈攻占了。

  他撑起上半身,忍不住一手捂住脸,一手疯狂拍地。

  社死,太社死了。

  直播间响起他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的声音,网友不走心得心疼了一秒钟,其他时间用来哈哈哈。

  一时间,评论区异常和谐欢乐。

  许愿的客服脸依然没有受到影响,她声音平静地指导:

  “趴在地上,或坐直起来,往树边滑。”

  许愿不喜不悲的声音给了甄诚莫大的安慰。

  她没笑,天哪她居然没落井下石嘲笑他!

  他的粉丝都在看他的笑话,并且帮他无偿传播,只有他的跳板尽心竭力为他出谋划策。

  这哪里是跳板,这是义父啊!

  但是!

  “主播,我现在退单还来得及吗?”

  他不怕他摔一跤掉一半粉,他怕给自己摔骨科医院去。

  毕竟,她有前科!

  许愿微笑不变,沉默不语。

  来不及了。

  甄诚听到小助理的催促声,看到自家直播间满屏的礼物特效,他忍着小腿的酸胀,弓着腰,双臂打开维持平衡,颤巍巍支棱起来。

  【站起来了!他终于站起来了!】

  【来,走两步,往前走两步。(本山大叔语气)】

  【诶诶诶慢着点,看得我腿发软。】

  甄诚收着核心抖着腿,往前小步小步挪,眼看胜利在望。

  他眼含希望,向着目标奔赴而去,步子一大……

  天塌了。

  脆弱的平衡瞬间打破,甄诚单手撑在冰面上,不死心得两脚乱蹬,四处打转成陀螺,一个人挥舞出七手八脚的残影,像条火锅里狡猾的宽粉。

  一秒三个假动作,十秒一段霹雳舞,小连招丝滑但无效,托马斯大旋转毫无压力。

  乱七八糟的自救动作,评论区都看懵了。

  【我宣布,这位就是舞林的卫冕之王。】

  【原来去北边,真能无痛学会跳舞?】

  【以单手为圆心,以身高为半径,画圆……不对这画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哥们你撑住别倒,往前扑!马上就出去了!】

  甄诚像只八爪鱼,连滚带爬往雪堆靠近,一个飞扑栽进去。

  雪面被趴出一个人形坑。

  许愿嘴角疯狂往下压,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想了个遍,最后不小心还是噗嗤出声。

  甄诚抬起头,面向镜头,气喘吁吁,咬牙切齿的问候:

  “主播,您看得开心么?”

  “主播,您看我开心么?”

  甄诚十分里有十二分的怀疑,许愿是不是在借机整他。

  许愿有点奇怪地“咦”了一声。

  “不开心吗?可是,根据主播这里推出的结果,您今天应该收获颇丰才对。”

  甄诚皮笑肉不笑。

  他今天自从出了机场,就再也没有机会关心粉丝数量的变化。

  他连脚后跟都在用力抓地,紧张得血压能上210,肾上腺素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好吧?

  甄诚的抗拒回避太过明显,连头发丝都飘着不配合,许愿逐渐严肃起来。

  真没成?

  因果律不会有错,所以,是执行时出岔子了?

  “请问您今天,真的尽力了吗?”

  甄诚肉眼可见的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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