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晃着前行,到了一条暗沉又阴湿的巷子前,车马进不去。

  两个壮汉跳下车辕,把车厢里昏沉的卫玠拖出,一路拖着进到暗巷深处。

  砰!

  卫玠被丢在地上。

  下一瞬,一勺恶臭至极的秽物泼洒到卫玠脸上。

  壮汉踢了卫玠两脚:“喂,醒醒!”

  卫玠被熏得作呕,又被踹的生疼,迷糊着睁开了眼。

  在看清眼前情况时惊骇得瞪圆眼睛。

  他手肘撑地连连后退,惊恐至极:“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谁,竟敢抓我!”

  壮汉嘿嘿笑:“我们当然知道,你不就是永宁侯二房的公子吗?抓的就是你!”

  “……”

  卫玠浑身一僵,嗅到危险,立即赔笑道:“二位大爷,你们是求财,还是与我有什么误会?

  我可以给你们钱,我们侯府有很多产业,可以给你们很多钱!”

  一个壮汉啧啧两声,似乎心情不错:“真的吗?”

  卫玠以为可以商量,正要哄劝那大汉。

  另一个壮汉却极其不耐:“你和他费什么话?赶紧动手,办完回家睡觉了。”

  “好吧。”

  两个壮汉自顾聊完,达成共识。

  一个壮汉提起卫玠用破抹布塞上了嘴,另一个壮汉手中大棍毫不留情地敲到了卫玠的腿上。

  “唔——”

  卫玠凄厉至极的惨叫,却只发出低闷的唔唔声。

  他好似听到自己骨头断了的声音。

  可那两个壮汉却并未停手,大棍一下又一下,连敲他的双腿。

  卫玠很快没了声息,痛昏了过去。

  壮汉俯身检查,“嗯,应该接不好了。”

  两人丢了大棍,一左一右拖着卫玠,拎到不远处馊臭的令人作呕的泔水桶边,把卫玠丢进去。

  而后两人拍拍手,打着哈欠离开了。

  ……

  暗处,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黑影也悄然离去,在夜色里飞檐走壁,几个起落后,停在了永宁侯府素兰斋内。

  “谁?”

  守在窗下的蓝雨拇指顶开宝剑,双眸戒备地盯住那黑影。

  黑衣人摘下蒙面巾,“我。”

  蓝雨放松下来,转向房间:“大小姐,翟五到了。”

  “进来吧。”

  翟五听到女子的召唤,垂首上前,等蓝雨推门后跨进房中,将暗巷里发生的一切禀报姜沉璧。

  当听到壮汉用大棍敲断卫玠的腿时,红莲惊得抽了口气,捂住嘴。

  姜沉璧却面色淡然,平静得叫人难以置信。

  “刘家做这样的报复,既保全女儿的名声,又惩治了卫玠,想必也已经清扫证据,即便报官也是查无可查。”

  翟五:“应该是。”

  红莲这时稍稍镇定了一些,咬牙说道:“他便是那样恶毒的心肠,如今被人如此报复也是活该!

  这件事情算是结束了吧。”

  “结束?”姜沉璧勾了勾唇,夜光珠映出她眼底阴冷,“才进行了一半而已,怎么就能结束了。”

  红莲微愕:“少夫人的意思是刘家不会善罢甘休?”

  姜沉璧垂眸。

  她说的不是刘家,而是自己这里。

  二房的姚氏、卫玠、卫元泰固然愚蠢又恶毒。

  可有的人隐在暗处,一直挑拨离间,推波助澜……那样的人,比二房明着恶毒更加阴损、可恨!

  姜沉璧挥推红莲,只留下翟五。

  她把一个小匣子交给翟五。

  翟五接下的时候眼皮跳了跳。

  上次姜沉璧给他的也是这样的一个小匣子,匣子里是刘馨月男扮女装的春图,这次又是什么?

  别人的吗?

  “少夫人……”他迟疑地看着姜沉璧。

  “我那三婶婶喜欢诗画,手里还捏着书斋、墨坊类铺子,时不时便要出去瞧一瞧……你将这里头的东西散一散,让她看到。”

  翟五沉默了一下,打开那匣子一看,双眸圆睁,又立即合上。

  素来话少的翟五难得追问:“为何要做这个?”

  那匣子里,竟果真是春图,而图上的女子的脸,变成了三夫人潘氏的!

  就他对永宁侯府的了解,潘氏温文娴静,从不与大房和姜沉璧争锋,关系还一直都不错。

  如今姜沉璧怎用这么恶意的手段对付她?

  姜沉璧眼皮都不曾掀一下,“你如果有异议,就去问你家都督。”

  翟五沉默着走了。

  姜沉璧在桌边又坐了一阵儿,双眼看着案上的账册,眼神却已没了焦距。

  为何?

  因为潘氏是一条披着温婉皮的毒蛇!

  算计叔嫂兼祧,让姜沉璧和卫朔背上私通大罪,让程氏成为恶毒婆母,这样一条一石三鸟的毒计,

  若非潘氏有意提点,姚氏那样的脑子怎么可能想得到?

  她本就没有儿子,又对外人露出温婉面貌,让人无法把任何阴司算计之事想到她身上去。

  前世她就一直戴着面具,在二房针对大房时煽风点火,作壁上观。

  又在大房覆灭,二房得势时拿出铁证,证实二老爷卫元泰并非卫家子嗣,将二房逐出家门……

  前世姜沉璧做了鬼魂飘荡在侯府,才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卫朔被赶出京城后,在路上叫贼人杀害,就是潘氏暗中安排。

  而她做这一切,是为了报复老夫人。

  她要让这永宁侯府骨肉相残,家破人亡!

  而如今,姜沉璧占住先机,踩死二房,也要把潘氏脸上那张面具撕烂!

  ……

  翟五在青鸾卫左军都督府等了两个多时辰。

  天都快亮的时候,谢玄才和戴毅回来。

  审案到现在,两人身上都染了浓浓的血腥气,面皮也紧绷着。

  但看到翟五立在那儿,谢玄和戴毅又都眸光变幻——

  戴毅挑了下眉,眼底流动好奇。

  少夫人又怎么了吗?

  竟叫翟五这厮大半夜守在这儿等着禀报!

  谢玄则眯了眯眼,神情倒比先前轻松了几分。

  刑讯犯人之事他日日都在做。

  可没人知道,他有多厌恶这样的生活。

  看到翟五,听他说一些姜沉璧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两句,对他而言都是难得的轻松和安慰。

  他推门进屋,示意翟五跟进去,摘下皮护手丢在一旁,又摘披风,“她那里又有什么出格的吩咐?”

  “是……”

  翟五直接把东西摆在谢玄面前,“您看看吧。”

  谢玄随意瞥了一眼,脱衣的手猛地顿住,而后视线缓缓落到翟五面上,“什么吩咐?”

  “说是叫散出去。”

  翟五露出一言难尽的艰难神色来,“莫名就针对上了三夫人,而且手段如此恶意,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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