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稿子,我得带走。”

  “别介啊柳姐!这是厉先生点名要往校刊上发的,您拿走了,我回头跟先生没法交代啊……”

  宿舍里,那沓稿纸成了“拔河绳”,两头各攥着一角。

  无论柳荫怎么说道,张东健就是不肯松手,手指头捏得发白。

  “你傻呀?”

  柳荫换了策略,眉毛一挑,直接戳他心窝子,

  “你们那校刊,印出来有几个人看?再说了,校刊给你稿费么?”

  嚯!这话算是戳到痛处了。

  张东健手劲儿果然松了松。

  校刊有没有稿费,他还真没打听过。

  柳荫瞧见有门儿,嘴角一弯,趁热打铁:

  “你知道我平时也写点报告文学,跟几家报纸副刊的编辑都熟。

  这稿子交给我,保准给你找地儿尽快发了,该有的润笔,一分少不了你的。”

  “这……”

  张东健犹豫了,心里那架小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

  要说缺钱,那是真缺。

  刚到手那九百多听着是笔巨款,顶普通工人两三年的嚼谷,

  但是真要支应起一个家、想让母亲刘月娥别再那么拼死拼活,这钱也禁不起几下折腾的。

  而且这篇东西在校刊上发发,算是学术圈子里的探讨,有不同意见,大不了说他这新生“想法大胆”。

  要是上了面向社会的报纸,那味儿就不一样了。

  眼下这年景,刚刚发了几个收紧的纟工tou文件,哪怕是一些‘意见’,他也不想冒那个尖儿。

  他就想先猫在燕园,老老实实学几年,摸摸这时代的脉络。

  甭以为穿过来就真能呼风唤雨,前世是个普通人,这辈子也得一步一步趟。

  心里定了盘算,张东健还是摇了摇头,话说得慢,却挺坚决:

  “柳姐,您的好意我明白。可这毕竟是厉先生布置的作业,我得先问问先生的意思。要不然不合适....”

  柳荫一愣,有点诧异地打量他。

  眼前这透着谨慎、甚至有点“怂”的小伙子,还是那个敢半夜翻墙投稿的“燕子李三”吗?

  再一琢磨,她忽然回过味儿来。

  好小子!跟当初拿小说去找卫主编“背书”一个路数!

  这是又想借力,自己不肯担风险。

  嘿!滑不溜丢,属泥鳅的!

  柳荫心里笑骂一句,面上却不显。

  “成!”她爽快地松了手,

  “那我陪你一块儿去找厉先生说道说道。他的话要是不反对,这稿子我可就真拿走了。”

  张东健没料到柳荫这么执着,还要跟去见厉先生。

  瞧出他的纳闷,柳荫也不藏着掖着,直说了:

  “于公,”她手指轻轻点了点稿纸,“我们RM文学出版社旗下的《市场报》自打七九年创刊,就是探讨改开的前沿。

  你这篇稿子,从市井小民的实感切入,言之有物,角度也新,发出来对开阔思路有好处。埋没了可惜。”

  “于私嘛……”她顿了顿,笑容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是人就有立场。我欣赏这篇东西,自然有我的看法。

  最近有些声音压得人喘不过气,看见这样的稿子,难免心急了些。”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真是不识抬举了。

  他叹了口气,终于点头:“得,那……咱就去找厉先生问问。”

  两人刚说定,宿舍那扇薄木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条缝。

  陈建功推门而入,他后面,几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

  挤在最前头、瞪着一双八卦眼使劲往里瞅的,不是罗锋是谁?

  “陈师兄?您怎么过来了?”

  “建功,你好。”

  前一句是张东健带着些许意外和礼貌的招呼,后一句是柳荫编辑熟稔中带着职业性的问候。

  陈建功先是对张东健点了点头,虽不认识,但估摸是低年级的师弟,态度还算和善。

  随即转向柳荫,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柳编辑,听同学说您来了,我就想着是不是我那篇稿子有信儿了?顺道过来问问。”

  他顿了顿,目光在张东健和柳荫之间转了个来回,恍然道:

  “我这是……莽撞了?您二位这是正谈事儿呢?”

  柳荫站起身,脸上是惯常的温和笑容,话却说得很周全:

  “今天过来,本来也打算完事儿后去三楼找你聊聊稿子。正巧东健的宿舍在二楼,就先来他这儿了。”

  她这话既解释了先后,也点明了张东健并非无关之人。

  陈建功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不由得多看了张东健一眼。

  柳编辑这话里的意思……莫非这位面生的经济系师弟,也在《当代》发了小说?

  “这位师弟是……?”他顺势问道。

  “东健也是我们《当代》的作者,十一月刊就有他的作品。”柳荫介绍道。

  她话音未落,张东健就感觉几道火辣辣的目光“唰”地钉在自己背上。

  一扭头,好嘛!罗锋、黄宗、董力几个家伙扒在门边,眼睛瞪得溜圆。

  那眼神里的崇拜、震惊和“可算逮着了”的八卦兴奋,都快凝成实质喷出来了。

  张东健心里暗叫不好,赶紧一个箭步蹿到门口,张开胳膊就想把门关上,嘴里赶人:

  “去去去!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

  罗锋眼疾脚快,一只脚已经塞进了门缝,抵着门板死活不撤,嘴里还嚷嚷:

  “嘿!东健!你这可不地道啊!过河拆桥是吧?刚才那茶水还是我给柳编辑倒的呢!”

  “就是!热水是我跑去打的!”董力在后面帮腔。

  “这我宿舍!我咋还不能进了?”黄宗更绝,理由充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张东健就窝火。

  一杯茶引来这么一大堆看热闹的,楼道里现在嗡嗡的议论声跟赶集似的。

  他使劲想把罗锋的脚推出去:“赶紧滚蛋!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黄宗挤在罗锋身后,伸着脖子,问出了所有人最想知道的问题:

  “东健!你是不是真在《当代》上发表小说了?你给句准话,说了我们立马走!”

  “去去去!瞎打听什么!”张东健脸一板。

  他话音刚落,柳荫带笑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东健,门口怎么回事?”她显然听到了动静。

  张东健还没想好怎么搪塞,门外的黄宗已经扯着嗓子喊上了:

  “柳编辑!张东健同学是不是在你们《当代》上发表小说了?是不是真的?”

  张东健气得想踹人,这帮家伙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刚要张口喝止,却听见柳荫那清晰带笑的声音坦然传来:

  “是啊,东健的稿子已经定了,十一月刊发。”

  嚯!好家伙!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滴了凉水,楼道里瞬间“嗡”地一声炸开了锅,惊叹声、议论声、求证声响成一片。

  张东健只觉得头皮发麻,趁外面几人被这消息震得一愣神的功夫,用上力气,“砰”地一声把门关严实了。

  还能听见他隔着门板的骂声:“行了吧!心满意足了吧?该散散了啊!里面柳编辑和陈师兄还有正事呢!”

  门外隐约传来罗锋几人得逞般的嘿嘿笑声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嘈杂的议论声也被关在了外面。

  张东健转过身,对着屋里的柳荫和陈建功,脸上有点挂不住,讪讪地道:

  “柳编辑,陈师兄,对不住啊,他们几个就爱瞎起哄,没打扰你们谈正事吧?”

  陈建功此刻还有点没回过神,只是下意识地摆了摆手,都忘了回应。

  他脑子里有点乱:刚才柳编辑才委婉地告诉他,他那篇精心打磨的稿子暂时未被采用,建议再修改修改。

  这消息还没消化完,转头就得知眼前这个经济系的小师弟,小说竟然上了《当代》?

  那不是一般的文学刊物,那是《当代》啊!

  柳荫倒是很从容,笑着对张东健说:

  “没事,年轻人嘛,能理解。不过,我可把你发表的事儿说出去了,不怪我吧?”

  张东健只能干笑两声:“哪能怪您……”

  他心里其实有点嘀咕,出名要趁早这话不假,但也得看时候。

  他写的那篇《张居正》,借古讽今的私货不少,树大招风啊。

  柳荫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宽慰道:

  “你也别想着能藏多久,下个月刊物一发,该知道的都会知道。是金子,藏不住的。”

  “嘿嘿,柳姐说的是。”张东健挠挠头,只能傻笑应和。

  这时,陈建功才算彻底缓过劲儿来,他再次看向张东健,眼神里充满了诧异。

  在《当代》发表小说是多大的认可和荣誉?

  这位小师弟居然还想藏着掖着?

  忍不住问道:“张师弟,你写的是……‘伤痕文学’?”

  他想来想去,大概只有这类近年饱受争议的作品,作者才可能会倾向于低调。

  张东健想了想,找了个相对稳妥的说法:

  “不算伤痕文学。可能……更偏向历史题材的改革小说吧。”

  历史题材?改革小说?

  陈建功听得更迷糊了,这组合有点新鲜。

  旁边的柳荫看着他一脸懵的样子,忍不住用手背掩着嘴,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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