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朝阳内166号。

  黄大爷今儿个起了个大早,嘴里哼着不成调的《空城计》,蹬着自行车就来到了杂志社门口。

  可这脚刚踏进院门,就觉着浑身不得劲儿,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搁在往常,他黄守仁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可守着这“南天门”,社里上班的谁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喊声“黄师傅早”?

  那面子,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可今儿邪了门了!

  招呼是照样打着,可那一个个的眼神里头,都跟藏着钩子似的,带着点儿憋不住的笑意,瞅得他后脊梁骨直发毛。

  坏菜了!黄大爷心里“咯噔”一下,准是出啥自己不知道的幺蛾子了!

  三两步窜到门岗亭,一把拉住正准备交班的小秦。

  这小秦是今年刚返城安排来的临时工,二十郎当岁,戴个眼镜,性子面乎,向来是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着头的主儿。

  “小秦!你跟大爷说实话,社里没出啥事儿吧?”黄大爷压低了声音,一脸紧张。

  小秦被他问得一哆嗦,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没……没啥事啊,黄大爷,真没事……”

  “真没事?”黄大爷不信,追问道。

  “真……真没事!我家里还有点急事,先……先走了啊黄大爷!”

  小秦像是被蝎子蜇了屁股,话没说完,拎起包就往外冲,那背影慌里慌张,跟逃难似的。

  黄大爷摸着自个儿那没几根头发的后脑勺,心里头那叫一个七上八下。

  正琢磨不透呢,老远就瞅见编辑部的柳荫推着自行车进了院。

  他赶紧挤出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呦!柳编辑!早上吃了嘛您呐?”黄大爷招呼打得殷勤。

  “唉,吃了,炫了碗棒子面粥。您也早。”柳荫笑着回应,推车就要往里走。

  黄大爷赶紧一把拉住她的自行车后座,脸上带着点儿坎坷,试探着问:

  “柳编辑,您……您消息灵通,最近咱社里,有啥……有啥新鲜事儿没有?我咋觉着今儿个大伙儿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儿呢?”

  柳荫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黄大爷一番,眼底那笑意更深了,却故意绷着脸,说道:

  “新鲜事儿?没听说啊。您这……是听到啥风声了?有啥说道?”

  黄大爷瞅她一脸正经,不像开玩笑,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算“咣当”落地一半,长出了一口气,摆手道:

  “没啥,没啥!许是我自个儿想多了,就觉得今儿这空气啊,它不对味儿!”

  不对味儿?不对味儿就对了!

  柳荫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动声色:“得,您老多心了。那我先忙去了,回头再聊。”

  “唉唉,您忙着……”黄大爷点头,目送柳荫离开。

  这倒不是柳荫做人不地道,非要看人笑话。

  只是当面揭短,让人下不来台的事儿,她这文化人干不出来。

  文人嘛,大多讲究个面儿上和气,心里明白就得。

  等快晌午的时候,柳荫打算回家,顺道去趟大耳胡同。

  刚推着自行车出办公楼,大老远就听见门房那边传来一阵抑扬顿挫、带着哭腔的骂街声。

  她抬眼一瞧,好嘛!

  黄大爷正站在门岗亭外边,捶胸顿足,一脸的“生无可恋”,对着空气指天画地:

  “缺德带冒烟儿的小兔崽子干的好事?!啊?!不让你进,你丫就不能好好言语一声?

  磨磨嘴皮子能掉块肉是咋的?

  非得深更半夜学那梁山好汉,飞檐走壁来投稿子?!

  你丫有毛病是吧?!这他娘的是杂志社,不是威虎山!”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老子我在这岗位上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不敢说铁桶一般,那也是苍蝇难飞!

  这一世英名啊……

  全他娘的毁在你个小王八蛋手里了!我……我冤不冤呐我?!我比那窦娥还冤呐!”

  最后这一句,拖着长长的、凄凉的尾音,回荡在院子里,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嘿,真是奇了怪了,这人还是有点门道。

  小兔崽子?

  怎么就猜到是个小伙子干的好事儿?

  柳荫一看这架势,赶紧一缩脖子,猛蹬几下自行车,趁着黄大爷还没瞧见她,跟做了贼似的,“嗖”地一下就溜出了大院门。

  她一边蹬车一边心里琢磨:嘚,这回黄大爷这脸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先让他自个儿骂骂咧咧出出气,消消火吧。

  等过两天,他这劲儿过去了,自己再找个机会,好好开导开导这可怜的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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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大耳胡同的大杂院里,人声鼎沸,香气四溢。

  张东健正跟在他妈刘月娥身后,端着个小酒盅,挨桌给老街坊们敬酒。

  这声突如其来的喷嚏,动静不小,立马引来好几道关切的目光。

  “呦!东健!这眼瞅着没几天就开学了,可得当心身子骨,别着了凉!”快嘴李婶第一个嚷嚷起来。

  “就是这话!”旁边的孙大爷呷了口酒,接茬道:

  “咱老燕京这秋脖子短,小风儿一刮,嗖嗖往骨头缝里钻,可不能仗着年轻火力壮就大意!”

  对门的赵大妈更是实在,放下筷子就说:

  “东健身上这件儿是单薄了点儿,回头上大妈屋来,你大哥前年那件棉猴儿还挺新呢,给你拿去穿!”

  张东健连忙端起酒杯,笑着回应:

  “谢您诸位惦记着!没事儿,我这身板儿结实着呢!刚估计是哪个老小子在背后念叨我呢……”

  众人一听,都哈哈乐了起来,只当他是又在打趣老于头家那档子事儿,谁也没往心里去。

  “来,李婶儿,我敬您一个!这几天可多亏您前后张罗,劳您费心受累啦!”张东健走到李婶面前,恭恭敬敬地举起杯。

  李婶脸上笑开了花,赶紧端起自己的酒杯跟张东健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嗨!这有啥?”说罢,一仰脖,“滋溜”一声,杯中酒喝得一滴不剩。

  “都是一个院儿里住着的老街旧邻,互相搭把手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嘛!”

  李婶放下酒杯,话锋自然地一转,“再说了,往后等你小子出息了,我们这帮老家伙,少不得还得麻烦你帮衬帮衬呢……”

  这话算是说到大伙儿心坎里去了,桌上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

  “就是!就是!李婶儿这话在理!”

  “老话儿说得好,‘苟富贵,勿相忘’嘛!东健,我们可就指望你啦!”

  张东健面上笑笑,当即表态:

  “以前是小子我不懂事,没少给各位添麻烦!今儿这情分,我张东健都记在心里了!往后啊,您诸位就瞧我的表现!”

  嘚!众人忙活半天,等的可不就是这句暖心窝子的话嘛!

  “好!东健够意思!敞亮!”

  “没错!是个仁义孩子!”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和夸赞声,气氛更加热烈了。

  过了一会儿,菜都上得差不多了,刘月娥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面条,笑容满面地从厨房出来,连声招呼:

  “来来来!大伙儿都动筷子啊!甭客气!就是家常便饭,没啥好东西,有点寒碜,大家多担待……”

  桌上摆着拍黄瓜、拌粉皮、猪头肉三个凉盘,中间放着一大海碗喷香的炸酱。

  吃的时候,自个儿挑面,自个儿舀酱,虽说简单,却透着实在。

  就这,还是院里各家凑份子置办下来的。

  可菜再简单,也架不住大伙儿心里那团火啊!

  众人连声说:

  “月娥你可太客气了!”

  “这还寒碜?够硬核的了!”

  “就是,这炸酱闻着就香!”

  谁也不是真冲着这顿饭来的,图的是这个热闹,这份人情。

  这边正吃得热火朝天,院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询问声:

  “诸位街坊,打扰一下,请问张东健同志是在这儿吗?”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素净、戴着眼镜,一看就挺有文化气质的女同志,正探身朝院里张望。

  立马有人朝里喊:“东健!东健!有人找!”

  正埋头扒拉面条的张东健闻声抬起头,抹了把嘴,站起身朝门口一瞧,心里顿时一喜。

  哟嗬!这不是那天在《当代》杂志社见过的女编辑吗?

  稿子的事儿,看来有门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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