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的公寓里,时间仿佛被调慢了流速。

  林枫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失血、疼痛和精神的极度消耗,让他的身体进入了强制休眠状态。只有在吃药、换药、或者苏婉简单喂他吃点流食时,才会短暂地清醒片刻。

  苏婉则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有限的范围内高速旋转。她远程处理公司事务,与刘总监保持加密通讯跟进调查进展,接收徐朗和周明远传来的零星信息,还要照顾林枫的伤势。

  两人之间的对话很少。林枫清醒时,话题总是围绕着外面的局势、计划的推进,冷静,克制,像在讨论一场与己无关的棋局。苏婉也默契地配合着这种氛围,将那些翻涌的担忧、后怕、以及看到他伤口时心头莫名的揪紧,全都严严实实地压在最底层。

  只有一些细微的瞬间,会泄露些许端倪。

  比如,苏婉在给林枫手臂换药时,看到他小臂上除了这次的新伤,还有几道颜色浅淡、形状不一的旧疤痕。她的指尖微微一顿,想问,却又觉得不合时宜,最终只是更轻、更慢地涂抹着药膏。

  比如,林枫偶尔从昏睡中惊醒,眼神会有片刻的锐利和空洞,仿佛还沉浸在某个危险的梦境或回忆里。这时苏婉如果刚好在旁边,会不动声色地递过一杯温水,或者调整一下窗帘,让光线不那么刺眼。没有安慰的话语,只是安静的存在。

  这天下午,私人医生再次来换药。医生检查后,表示林枫的恢复情况比预想的好,伤口没有感染迹象,骨裂处也开始愈合。但依旧强调必须静养。

  医生走后,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阳光很好,透过落地窗洒满半个客厅,暖洋洋的。

  林枫靠在沙发上,受伤的右臂吊在胸前,左手拿着苏婉递给他的平板,正在看徐朗发来的、关于二期情绪数据分析报告的最终版摘要。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的疲惫感消退了一些,重新凝聚起那种熟悉的、沉静专注的光芒。

  苏婉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回复邮件。阳光勾勒出她清瘦的侧影,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

  “李兆铭那边,还没有动静。”苏婉忽然开口,目光没有离开屏幕。

  “不急。”林枫的视线依旧在平板上,“鱼饵需要时间扩散,他也需要时间判断‘味道’是不是够特别,值不值得他亲自下钩。”

  “陈昊那边太安静了,我总觉得不对劲。”苏婉停下打字的动作,眉头微蹙,“刘总监说,陈昊这两天频繁出入几家高端私人会所,见的都是些生面孔,不是他平时的圈子。像是在密谋什么。”

  林枫抬起眼,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眼神却没什么温度。“他在找钱,也在找刀。外资私募是钱,那些生面孔……可能就是更快的刀。我们动了他的根基,他不可能坐以待毙。安静,是因为还没准备好,或者……在等我们露出破绽。”

  “我们的破绽……”苏婉低声重复,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林枫吊着的手臂和依旧苍白的脸上。最大的破绽,此刻正坐在这里。

  林枫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轻轻一碰。

  “这里是安全的,短时间内他查不到。”林枫的声音平静无波,“只要我们不主动暴露。关键还是陈海生。撬开他,我们就有了主动权,甚至可能打乱陈昊的所有部署。”

  苏婉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不是她常用的那部,是另一部用于特殊联系的加密手机。

  她立刻拿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经过转接的陌生号码。她看了林枫一眼,林枫微微颔首。

  苏婉接起电话,按下免提。

  “苏总?”电话那头传来周明远刻意压低、但难掩一丝兴奋的声音,“是我,周明远!”

  “说。”苏婉言简意赅。

  “老猫那边有进展了!”周明远语速很快,“他查了海鑫建材和那个注销的永昌供应链,你猜怎么着?这两家公司,明面上法人不同,注册地隔了半个中国,但通过层层穿透,最终的资金源头和几个关键的空壳公司股东,都指向海外同一个离岸账户!而这个账户的开户人信息,经过伪装,但老猫托了特殊渠道的人去摸,隐约和陈海生一个早年出国后就没什么音信的堂弟有关联!”

  林枫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周明远继续道:“还有更绝的!老猫挖到了永昌供应链注销前,最后几笔大额款项的流向。其中一笔,支付给一个境外的‘技术服务公司’,名义是‘进口设备调试费’。但老猫有个哥们儿在海关系统,私下查了那段时间永昌的报关记录,根本没什么大型设备进口!那笔钱,很可能是洗出去,或者支付了某种‘封口费’、‘佣金’!收款的那个境外公司,背景相当复杂,跟一些跨境的地下资金池有牵连!”

  苏婉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资金通过陈海生亲戚的离岸账户流转,虚假交易,关联复杂境外公司……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以次充好、虚报货款了,可能涉及更严重的洗钱、利益输送,甚至欺诈!

  “陈海生个人的把柄呢?”苏婉问。

  “这个老猫还在挖,不过有个很有意思的线索。”周明远的声音更低了,“陈海生有个秘密嗜好,赌。不是去澳门那种,是参与地下网络赌球和境外的一些线上赌局,玩得很大,据说欠了不少债,都是用各种名目从海鑫公司账上挪钱去填的窟窿。这事儿他瞒得很紧,连陈昊可能都不知道。赌债……可是个无底洞,也是最好的突破口。”

  林枫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嗜赌,巨额赌债,挪用公司资金……这是悬在陈海生头顶的另一把刀,而且是他绝对不敢让陈昊知道的刀。

  “资料能拿到多少?”苏婉追问。

  “老猫正在整理,有些是电子痕迹,有些是口头信息和模糊的线索,形成完整证据链还需要时间,也还需要深挖。他说最快明天晚上,能给我第一批相对扎实的材料。”周明远回答,“苏总,这些料……够劲爆吧?”

  “干得不错,明远。”苏婉难得地夸了一句,“继续跟进,注意安全。资料拿到后,按最安全的方式传给我。”

  “明白!”

  挂断电话,客厅里一片寂静。阳光依旧明媚,但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弥漫开一股冰冷的、带着硝烟味的兴奋感。

  苏婉看向林枫,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这一次,里面不再是单纯的冷静或忧虑,而是闪烁着一模一样的、猎人发现猎物致命弱点时的锐利光芒。

  “赌债……离岸账户……虚假交易……”林枫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每个词都像一颗冰冷的棋子,在他脑海里自动排列组合,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攻击阵型。“陈海生完了。他自己把自己埋进了坑里,还替陈昊挖好了坟。”

  “但这些证据,老猫能挖到的,陈昊如果铁了心保他,或者断尾求生,也可能压下去,或者推到陈海生一个人头上。”苏婉保持着清醒。

  “所以,需要一把火,把这些证据‘烧’到该看到的人眼前。”林枫的眼神幽深,“李兆铭,是最好的点火人。他不需要证据确凿,只需要好奇,只需要觉得‘有趣’,并且确认这里面有‘价值’。他这样的人,手指缝里漏出一点风声,就足够让陈昊的对手、银行的风控、甚至监管部门,像鲨鱼一样围过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婉脸上:“现在,鱼饵有了更实在的‘料’。徐朗那边的‘学术探讨’,可以稍微‘升级’一下了。不用多说,只需要在后续的‘交流’中,偶然提到我们最近在利用数据模型追溯某些‘复杂商业行为’背后的情绪动机和风险传导路径,并且发现了一些‘非常规资金流动’与‘群体信心波动’之间的微妙关联……剩下的,让李兆铭自己去联想。”

  苏婉的心跳加快了节奏。这步棋更险,几乎是在暗示李兆铭他们掌握了陈昊命门的线索。但如果操作得当,李兆铭这头狐狸,很可能会主动凑过来,想要分一杯羹,或者至少……看一场精彩的大戏。

  “我让徐朗调整下一步的‘交流’策略。”苏婉立刻做出决定,“另外,周明远拿到的第一批资料,需要最专业的金融和法律视角进行梳理和强化,形成一份具有说服力的‘风险提示’雏形。刘总监可以找可靠的人做这件事。”

  林枫点了点头,重新靠回沙发,闭上了眼睛。额角有细微的汗珠渗出,刚才的思考和对话似乎又消耗了他不少精力。

  苏婉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又拿了一条干净的湿毛巾。

  当她走回客厅时,林枫似乎又陷入了浅眠。她轻轻将水杯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然后用毛巾,极其轻柔地擦拭他额角的细汗。

  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林枫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

  阳光静静地流淌,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而静谧的光晕里。公寓外,城市依旧喧嚣,算计与危机在暗处涌动。但在这方小小的、临时的避风港内,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轻不可闻的呼吸声,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并肩面对风暴的脆弱与坚韧。

  饵已备好,钩已磨利。

  只待,那条自负而贪婪的大鱼,自己游进罗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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