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在篱笆边上露头,白丽珍就起来做饭了。

  自从婚事被公社宣判无效,赵树芬觉得丢了大脸。

  干什么都缩头缩脑、躲躲藏藏,连饭吃得少了。

  白丽雅和白丽珍的饭量却见涨。

  惹得她不停唠叨:

  “馋嘴的赔钱货,你们是饿死鬼投胎啊!家底儿都让你们吃光了。特别是你!”

  她指着白丽雅,

  “你还有脸吃饭?

  没有你搅合,我和三利和和美美,他们一家子都看重我……”

  院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苟张氏和苟德凤冲进屋来,

  不顾屋里人愕然的目光,劈头盖脸质问赵树芬:

  “你个脏心烂肺的扫把星,手脚不干净,敢偷我的钱!

  自从儿子娶了赵树芬,一个霉运接着一个霉运,接二连三地出事儿。

  你克死了丈夫,又带坏了我家的风水。

  我打死你……”

  她扑上去薅苟张氏的头发,被白丽雅伸出腿,绊了个趔趄。

  苟德凤更清醒些,她拽住发疯的苟张氏,

  “奶,先找到钱要紧。先找钱,再算账!”

  祖孙俩进了屋,四下翻找,

  炕琴、被垛、柴禾堆……连衣服都挨件摸了。

  一无所获。

  赵树芬拉着脸,又尴尬又窝火。

  苟张氏又急又气,哎呦哎呦地,直捶胸口,被苟德凤连拉带拽搀回去了。

  赵树芬原本还攒着劲儿,想接着敲打白丽雅。

  一回头,看见闺女那双冷冽的眼睛满含嘲讽,

  她满肚子的硬气,像被针扎了的气球,噗一下就泄光了。

  苟三利去了县公安局蹲了笆篱子。

  没几天,公社对苟长富的处理意见也下来了。

  在有人斡旋的情况下,苟长富还是被停职一个月,取消年度所有干部津贴与工分补贴。

  责令他认真反省自己的问题,每个星期上交公社一份思想汇报,直到年底。

  【觉醒“超强听力”】

  空间的技能面板,又被点亮了一块。

  白丽雅欣喜地发现,只要凝神在某一项感官上,能力就能多倍放大。

  公社来人把处罚公告贴在苟家窝棚生产队的大门上,臊得苟长富老脸通红。

  自己当了这么多年村长和生产队长,一直是苟家窝棚的山大王。

  即便有几个村民对于他偏向苟姓人心存不满,但也不得不服从他的命令。

  这回不仅折了面子,还丢了里子。

  在他眼里,每一个路过村民的眼神,都透着幸灾乐祸。

  苟长富这个恨哪!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灌了半斤地瓜烧。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一琢磨,苟三利结婚被撤销和凤丫头考教师的事,是同时败露的。

  所以,大差不差是同一个人搅合的。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白丽雅。

  如果是她告的状,说明她也知道公社招教师这事儿了,那她也一定报名了。

  小丫头片子,心还挺野;

  想踩着我,跳出农门当老师,

  做梦!

  掫了杯里最后一口酒,他火急火燎地去了公社。

  文教组的组长老周同志皱了眉,

  头回遇到被停职的生产队长来撤销报名表的,这次教师招考净刮妖风。

  苟长富堆起惯有的谄笑,嘴里不住地说:

  “我反映的情况绝对真实。

  我们村那个白丽雅,太不懂事了,净瞎胡闹。

  她家困难,她是主要劳动力,得在家种地挣工分呢!

  这丫头不务正业,我代表村里申请把她的报名表撤回来!”

  白丽雅出的黑板报还在走廊展示着,这么有才华的同志,却没遇到好人。

  文教组的同志有惋惜,有气愤。

  梳着两把小刷子的刘玉玲同志拼命向周组长递眼色。

  老周同志心下了然,扶了扶眼镜,打量了一下苟长富,

  慢条斯理地开口:

  “长富队长啊,你反映的这个情况很重要。

  但公社有公社办事的流程。

  报名是个人行为,只要符合条件,原则上都鼓励。

  即便您是村长、生产队长,也不能撤销她的报名表。

  况且,我可听说,您现在……”

  看来,自己被处理的事情,已经在公社传开了。

  苟长富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

  老周同志也没点破,打着哈哈,

  “长富队长,您的能耐我们都清楚。

  嗨,谁都有喝凉水塞牙的时候,您就当歇歇了。

  歇好了,村里那么一大堆事儿,有你忙的。”

  苟长富紧绷的面色松弛了大半,他紧握住老周的手,一副遇到知音的感动,

  连连说道,

  “您说得对,您说得对!”

  苟长富走后,刘玉玲晃着头上的两把小刷子,劈里啪啦开起来了机关枪,

  “组长同志,苟长富太不是东西了!

  好不容易有个考试的机会,他非得拆台,就是见不得人家姑娘有出息!

  我看,他这是公报私仇。

  上次那个苟德凤报名造假,估计就是他在背后……”

  “哎!小刘,不许胡说!”

  老周同志正色道,

  “苟德凤学历造假,公社已经有了定论,是她爹搞的鬼。

  你可不许胡咧咧。

  认真追究起来,咱们组也有责任,怎么就让造假的证件混了进来?

  再说,公社领导班子已经定了,咱们再有异议,你让领导怎么想?”

  小刘不得不偃旗息鼓,但她心里一万个不服气。

  一旁的李姐被她撅着嘴气鼓鼓的样子逗笑了,出言安慰道,

  “小刘,组长说得对。

  凡事讲证据,意气用事,被人抓住把柄,反而被动。

  你放心,狗吃不了日头,乌云还能把太阳遮住?

  只要这人心不正,早晚栽跟头,你就瞧着吧!”

  苟长富岂能善罢甘休。

  他回到村里,直接去了赵树芬家。

  赵树芬正因为苟三利被拘留、闺女不听话而闹心,不想村长大驾光临。

  一进门,苟长富就开门见山:

  “树芬妹子,不是我说你,你让大丫头去公社报名考老师了?”

  见赵树芬一问三不知,他拿出知心大哥的架势,语重心长地说,

  “树芬妹子,这些年你太不容易了,遭了多少罪,我都看在眼里。

  你比很多人都强,但你家没人继承香火,缺个带把儿的。

  可说到底,没有儿子,就更不能失去闺女,你说对不?”

  赵树芬感动得都要哭了,不住地点头,

  苟长富一拍炕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咋让能大丫头去公社考教师呢?

  糊涂啊,太糊涂了!

  养闺女,不就为了老了有人端茶倒水,病了有人端屎端尿吗?

  要是大丫头考上村小老师,她还能在你身边安心干活吗?”

  有朝一日她飞出去了,你身边还没有儿子,谁给你养老?

  到时候爬不上炕,下不了地,被窝冷得像冰窖,喊破嗓子都没人理你,你哭都找不着调儿!”

  赵树芬脸色白了又白,慌得没了主意,

  她声音发颤,问向苟长富,

  “那我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

  队长啊,你见过世面,懂的多,你说我可咋办哪?”

  火候到了,苟长富赶紧趁热打铁,

  “一切还来得及。

  你现在去公社,把报名表给她撤了,就说家里不同意,这不就解决了吗?”

  赵树芬本来就是个没主见的,被苟长富这么一忽悠,

  再加上对白丽雅连日来的“叛逆”行为积怨已深,顿时觉得句句在理。

  她立刻围上头巾,风风火火地就冲向了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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