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丫头,凤儿啊!苟德凤,苟德凤啊……!”

  苟四虎他爹和一起来公社干活的社员,在考场门口等白丽雅。

  谁料到,第一批冲出考场的竟然有苟德凤。

  本家的亲戚也来考试,遇到了自然要招呼一起坐马车回去。

  错过回村的马车,得走三个小时的路。

  有她白丽雅搭车的方便,凭什么没有咱苟家人的方便?

  可这丫头耳朵不好使,这么大声喊她,她却跟没听见似的。

  苟四虎他爹急得直拍大腿,

  嗓门又提高八度,还冲着一起来的人大喊,

  “你们别傻看着呀!跟我一起召唤召唤!这孩子人不大,耳朵老得邪乎。”

  于是,四五个五大三粗、头上身上沾着木屑的社员,挥舞着锤子、锯条和草帽,

  朝着正低头快步往外挤的一个短发女青年大声地呼喊,

  “苟德凤、苟德凤,有马车回村,凤丫头!凤儿啊!”

  这大嗓门盖过了人群的扰攘,显得格外突出。

  在外围维持秩序的监考人员走过来,

  “老乡、你们是哪个村的,来干什么的?

  你们往旁边躲躲,别堵在这里,影响人流疏散。”

  作为生产队的临时队长,朱卫东快走两步,上前打招呼,

  “同志,你好,我们几个是苟家窝棚的,来公社修理办公室的桌椅。

  我们在这里等人,正好看见同村的人,叫她和我们一起搭车回去。”

  那人一听说,是帮公社修理桌椅的,很高兴,跟朱卫东握了握手。

  “感谢老乡们,帮了我们大忙啊!你们喊的人是谁?我帮你们找吧!”

  朱卫东他们自然高兴有公社的同志帮忙。

  “那丫头叫苟德凤,刚从考场出来,往那个方向去了,短头发,穿蓝衣服。”

  那人招呼站在考场门口的几个同事,帮他们找人。

  一个手里捏着几张纸的女同志皱紧了眉头。

  “苟德凤?名单上没有这个人啊!”

  “不能吧,你是不是记错了!”

  其中一个人歪过脑袋,去看她手里的考生名单。

  “我不可能看错!整个名单上就没有姓苟的!”

  几个人立刻警觉起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交头接耳了说了几句。

  三四个人便立刻向那个方向包抄过去。

  “那位考生!

  站住!

  你考号多少?

  叫什么名字?”

  一个监考老师厉声喝道,大步追了过去。

  被喊的那个女青年,像是被雷劈中,浑身剧烈一抖,

  非但没停下,反而把头埋得更低,脚步加快,几乎是小跑起来,想迅速钻进人群溜走。

  另一个监考老师飞身上前,拦在她前面,面色严肃:

  “这位考生,

  请出示你的准考证!”

  女青年根本不理他,撒腿往外面冲。

  周围的考生见情况不对,伸了手,帮公社的人按住了她。

  女青年僵在原地,头死死低着,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考生们立刻散开,把他们围在中间。

  苟四虎他爹挤过来,一脸不解:

  “凤丫头,你这孩子,我们叫你多少声了,你咋听不见呢!

  咱村马车来了,接我们的,你跟我们一起搭车回去吧。

  你上公社干啥来了?也不吱一声,早上和我们一起坐马车,多省力气!”

  说着,伸手去擦对方的脸,嘴里嗔怪着,

  “你这丫头,还没嫁人呢,咋把头发剪得这么短?

  还蹭一脸锅底灰!来公社也不先洗洗脸!”

  说完,向戴着监考红袖标的公社同志点头哈腰,

  “见笑了,见笑了!

  这孩子平时挺利索一个人,这次可能是赶时间着急了,大家伙多担待。”

  一名公社同志拧着眉头严肃地问,

  “老同志,你确定她叫苟德凤?”

  苟四虎他爹一挺身板儿,

  “确定,她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我们还是远房亲戚。

  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听到这话,被围在中间的女青年更加绝望了。

  她浑身哆嗦着,抖成了筛子,冷汗涔涔而出。

  监考人员乌云罩脸,严肃地质问,

  “你是苟德凤吗?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你是怎么参加的考试?”

  周围的议论声一下子大了,指指点点,有疑问,有审视,有鄙夷。

  女青年浑身僵硬,手指死死抠着随身的布包。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说话!”

  旁边的另一位女监考老师厉声催促,见她仍然僵立着,

  劈手夺过布包,翻出了准考证。

  “你叫刘招男?你是乱石砬子村的?”

  苟四虎他爹在一旁不干了,

  “哎!可不能瞎说啊,这是我堂侄孙女,叫苟德凤。

  她爹叫苟三利,她哥叫苟德东。我们都是苟家窝棚的。

  你们这是干啥?我们要回村了,耽误了下午上工,是要扣工分的。”

  “抬起头来!”

  监考老师命令道。

  “你不是刘招男!

  你是谁?

  为什么冒用他人身份参加考试?!”

  为首的干部声色俱厉。

  现场一片哗然……

  无论在哪个时代,这都是极其严重的舞弊行为!

  刚刚结束考试的考生们,紧绷的神经尚未平息,便撞见这一幕。

  个个气得脸色铁青,心头怒火熊熊而起。

  人群合拢,把中间这几个人围得像铁桶一样。

  似乎已到崩溃边缘,这名女青年突然仰头一挺,晕倒过去。

  “送卫生所!快!”

  那名监考老师当机立断,指挥着几个公社的年轻干事,

  七手八脚地将晕厥的女青年抬起来,匆匆送进公社卫生所。

  白丽雅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嘴角含笑,打量着这场闹剧。

  看到仇人露了马脚,她心中充满快意。

  很好!

  一切都在按照她预设的轨道发展,甚至比预想的更“顺利”。

  考试前两天,

  苟家窝棚生产队长朱卫东正在家里歇晌,白丽雅前来拜访。

  一进门,就拿出一包散装饼干,喜得几个孩子连蹦带跳。

  又拿出一块香皂,递给朱卫东的媳妇儿。

  嘴里甜甜地说,

  “队长、嫂子,忙着呢吗?

  这是我刚买回来的饼干,给孩子们解解馋。

  香皂是供销社新进的货,给嫂子试试,这香味你喜欢不?”

  朱卫东媳妇心满意足地接过香皂,

  这个上海皂是紧俏货,丽雅丫头懂得疼人,真贴心。

  朱卫东也很高兴,却忍不住叮嘱她,

  “丫头,下回来别买这些东西。

  花钱如流水,挣钱如爬山。

  你们姐俩把自己照顾好,让你爸爸在底下能闭眼,叔就高兴了。”

  朱卫东和他媳妇都是忠厚实在的人。

  继兄墓前发难,朱卫东路见不平,还踹了他一脚。

  白丽雅心里感激,赶紧点头应了。

  “叔,我这次来,想跟你说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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