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扭头瞟了一眼,低头继续为自己倒酒。

  福生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缓步登上了三楼。

  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眉宇间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李景隆没说话,只是低头,将酒杯斟得满满当当。

  “少主。”福生走到矮桌旁,先是躬身行了一礼。

  直起身时,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迟疑了片刻,才抬眼看向李景隆。

  声音压得很低,“平安刚刚从城内传回消息,那个阿四,昨夜已经死在了吕家。”

  李景隆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今日一早,他的尸体已经被人丢到了城外的乱坟岗,为了野狗。”福生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

  “平安觉得不忍,已经派人悄悄将他的尸骨收敛,找了处干净的地方掩埋了。”

  李景隆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晚风拂过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抬手,将杯中酒朝着窗外的方向遥遥一敬。

  随后手腕轻扬,清冽的酒液便顺着杯口洒落,滴落在窗外的风中。

  酒入尘土,是敬故人,亦是敬对手。

  阿四,那个昨夜在染布坊与他交手的黑衣人。

  武功极高,招式狠辣,却又带着一股磊落之气。

  他明知不敌,却依旧死战不退。

  眼中没有半分惧意,只有一腔孤勇。

  这样的人,纵然是站在对立面,纵然是敌人,亦是值得尊敬的。

  至少,他比那些躲在阴沟里,只会放冷箭、造流言的阴险之辈,要强过百倍千倍。

  福生静静地侍立在一旁,垂首敛目,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昨夜的染布坊之战,他并未参与,却从夜枭司暗卫的口中,听说了不少关于阿四的事。

  听说那人以一己之力,牵制了十几名暗卫,最后力竭被擒。

  福生心中并无同情,只是隐隐有些遗憾——遗憾没能亲眼见一见这样的人,没能与他过上几招。

  书房内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只有炭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关于孝康皇帝之死,”李景隆转过身,目光落在福生身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夜枭司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福生抬起头,对上李景隆的视线,迟疑了一瞬,随即躬身一礼,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少主。”

  李景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走到矮桌旁,拿起那只空了的酒壶。

  想要再斟酒,却发现壶中早已滴酒不剩。

  他烦躁地将酒壶丢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仰头将杯中最后一点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滋味在喉间炸开,却丝毫驱散不了心头的烦闷。

  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让潜伏在皇宫内、朝堂六部的暗探,去查当年朱标身边的旧人。

  那些内侍、宫女、侍卫、幕僚,凡是当年与朱标有过接触的,他都让人查了个遍。

  可结果呢?

  结果是,那些人几乎全都消失了。

  有的,说是八年前就染病身亡了,有的,说是告老还乡后,便没了踪迹。

  还有的,竟是连半点痕迹都寻不到,仿佛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一般。

  这些人,就像是经历了那场变故之后,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彻底从这世间抹去了。

  杳无音讯,人间蒸发。

  李景隆的手指紧紧攥着酒杯,微微眯了眯眼睛。

  越是查不到线索,越是让他笃定,八年前朱标的病逝,绝非意外!

  那看似寻常的“风寒之症”,背后定然藏着惊天的阴谋!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闪过一抹决绝的光。

  不管这阴谋的背后,站着的是谁。

  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都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一定要揭开当年的真相,告慰孝康皇帝的在天之灵!

  烛火摇曳,映着他坚毅的侧脸,在墙壁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

  时光荏苒。

  七日光景,弹指即过。

  这日午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京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派热闹景象。

  一辆乌木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行驶,车帘低垂,掩去了车内的景象。

  马车最终停在了吴王府的门前,门楣上“吴王府”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景隆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缓步走下马车。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是嫣儿。

  小姑娘穿着一身粉色的襦裙,脸上带着雀跃的笑意,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气派的王府。

  今日是李景隆进城探望朱允熥的日子。

  他想着嫣儿整日待在文渊阁,未免太过枯燥,便索性带她一同进了城。

  先是带着她逛遍了京城最热闹的集市,给她买了糖葫芦、糖人,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嫣儿笑得眉眼弯弯,小脸红扑扑的,兴奋得像只出笼的小鸟。

  逛了大半日,两人才慢悠悠地来到吴王府。

  王府的下人早已得了消息,恭敬地将两人迎了进去。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绕过栽满奇花异草的庭院,便到了朱允熥养伤的卧房。

  卧房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一地碎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却并不刺鼻。

  李景隆推门而入时,正看见朱允熥半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比七日前好了太多。

  至少褪去了那股子濒死的灰败之气,唇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朱允熥正侧着头,静静地望着门外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眼神里满是暖意。

  李景隆放轻脚步,走到床榻边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食盒。

  又从里面拿出一柄匕首和一颗黄澄澄的雪梨。

  他握着匕首,小心翼翼地削着梨皮,薄如蝉翼的梨皮簌簌落下,连成一条不断的线。

  “你来得正好,”朱允熥转过头,看向李景隆,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却带着几分轻快,“听听外面,多热闹。”

  李景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外,只见庭院里的空地上,嫣儿正和一个穿着青绿色宫装的婢女一起放风筝。

  那婢女是朱允熥的贴身婢女,名唤青禾。

  青禾手中牵着风筝线,嫣儿则蹦蹦跳跳地跟在一旁,小嘴里不停地喊着:“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那只蝴蝶形状的风筝,在半空中翩跹起舞,随着风势越飞越高。

  就像一只真正的蝴蝶,在蓝天白云间自在翱翔。

  嫣儿的笑声清脆悦耳,像风铃一般,在庭院里回荡。

  这是朱允熥第二次见嫣儿。

  第一次见面时,嫣儿还有些拘谨,只是怯生生地躲在李景隆身后。

  今日再见,小姑娘却已经熟稔了许多,敢在这王府里肆意奔跑嬉笑了。

  或许是因为嫣儿是李景隆从小带大的缘故,朱允熥看着她,心中便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昨日得知李景隆要带嫣儿来,朱允熥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许多精致的点心和蜜饯,都是小孩子爱吃的。

  他还告诉府里的下人,在这王府里,嫣儿不用守那些繁琐的规矩。

  想玩便玩,想吃便吃,不必拘束。

  嫣儿平日里跟着李景隆,不是练剑就是读书,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日子。

  今日不用握着冰冷的剑穗,不用对着枯燥的兵书,只需要尽情地玩耍,小姑娘早已乐疯了。

  小小的身子像个不知疲倦的小陀螺,在庭院里跑来跑去。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却依旧笑得眉眼弯弯。

  李景隆将削好的雪梨切成小块,插上玉簪,递到朱允熥面前。

  “尝尝,刚从集市上买的,甜得很。”

  朱允熥含笑接过,咬了一口。

  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散开,瞬间驱散了口中的药味。

  他望着庭院里笑得开怀的嫣儿,又看向身旁眉眼温和的李景隆,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意。

  窗外的阳光正好,风也温柔,庭院里的笑声阵阵,卧房内的药香与梨香交织在一起。

  这一刻,京城的波谲云诡,朝堂的刀光剑影,仿佛都被隔绝在了这方小小的天地之外。

  李景隆看着朱允熥的脸色日渐好转,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他知道,只要朱允熥安好,他便能毫无牵挂地前往陕西,去揭开那段尘封的往事。

  只是他也清楚,这平静,不过是暂时的。

  待他归来之日,京城的风云,怕是又要再起了。

  他望着庭院里那只越飞越高的风筝,眼底渐渐闪过一丝深邃的光。

  “许久不见,嫣儿居然又长高了些,这日子,当真是不经熬啊。”朱允熥的目光仍胶着在庭院里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小身影上。

  语气里漫着几分怅然的感慨。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温润。

  李景隆抬眼望向门外,嫣儿正踮着脚尖去够青禾手中的风筝线。

  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雀跃,银铃般的笑声穿堂而过,撞得人耳膜发暖。

  “慢些才好,”他低笑一声,脸上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她若是真的长大了,咱俩怕不是都要鬓角染霜,成了旁人眼中的老朽了。”

  朱允熥看着碗中的雪梨,无奈地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我如今胃口浅得很。”

  “这般大一个,哪里吃得下?不如一人一半吧。”

  “梨可不能分着吃,”李景隆垂眸,指尖捻着匕首的柄,语气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

  “‘分梨’与‘分离’同音,不吉利。”

  话音未落,他接过碗来,将其中一半倒入了锦盒。

  接着又把碗还给了朱允熥,接着让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边的海棠木小几上。

  “这半留着,你待会儿若是馋了,再慢慢尝。”

  “竟还有这般讲究?”朱允熥忍俊不禁,叉起一块雪梨放入口中。

  清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爆开,脆生生的果肉带着几分微凉的甜意,驱散了喉间残留的药苦。

  他含着梨肉,含糊不清地打趣道:“往日里只知你行军布阵心思缜密,倒不知你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李景隆笑而不语,将匕首擦拭干净,收入腰间的鞘中。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庭院里,嫣儿正抱着线轴跑得飞快。

  粉色的裙裾被风扬起,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小蝴蝶。

  他望着那抹鲜活的粉色,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声音也沉了几分。

  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朱允熥耳中:“过几日,我要离京一趟。”

  “离京?”朱允熥咬梨的动作猛地顿住,诧异的目光落在李景隆的侧影上。

  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你要去哪儿?如今京城暗流涌动,你这时候擅自离京,会有危险吧?”

  “去陕西。”李景隆的语气很淡,仿佛只是在说“去街口买盏茶”那般寻常。

  可落在朱允熥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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