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花厅里灯火通明。

  虽然外面刚施完粥,但这府里的排场一点没减。紫檀木的大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熊掌、鹿茸、深海的鲍鱼,应有尽有。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主位上的江鼎。

  他没换衣服,还是那身黑色的劲装,脚上甚至还沾着粥棚带回来的泥点子。他也不客气,正拿着一只极品辽参,像啃萝卜一样啃着。

  李牧之坐在他左手边,抱着横刀,闭目养神,面前的酒菜一口没动。

  周扒皮坐在下首,满头大汗地充当着端茶倒水的角色。

  而在桌子的另一边,坐着四个穿着锦衣华服、大腹便便的老者。

  这四位,就是冀州的“四大金刚”——掌握着冀州七成土地和商铺的四大豪绅。

  领头的是个满脸红光、留着两撇鼠须的胖子,叫刘百万。

  “咳咳。”

  周扒皮打破了尴尬的沉默,端起酒杯,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那个……江参军,李将军。下官来介绍一下。”

  周扒皮指了指刘百万。

  “这位是刘员外,咱们冀州商会的会长。也是……咳咳,下官的亲家。”

  刘百万连忙站起身,满脸堆笑,那一身的肥肉随着动作乱颤。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盒,双手推到江鼎面前。

  “久仰江参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刘百万把锦盒打开一条缝。

  金光乍泄。

  是一叠厚厚的银票,还有几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

  “参军远道而来,替咱们冀州平乱,劳苦功高。”

  刘百万压低了声音,笑得意味深长。

  “这点小意思,是咱们冀州士绅的一点心意。给黑龙营的弟兄们……买茶喝。”

  江鼎停下了啃萝卜……哦不,啃辽参的动作。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瞥了一眼那个锦盒。

  “刘员外,这是多少?”

  江鼎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不多,不多。”

  刘百万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二十万两。大乾官银通兑。”

  “二十万两啊……”

  江鼎把锦盒拿过来,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意地扔给身后的铁头。

  “收着。”

  看到江鼎收了钱,刘百万和周扒皮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收钱就好。

  只要肯收钱,那就是自己人。这世上就没有银子摆不平的兵。

  “参军果然爽快!”

  刘百万胆子大了起来,端起酒杯敬了一圈,然后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

  “参军啊,您是不知道。这段时间,那个什么《白毛风》的戏,把这冀州城搞得乌烟瘴气。”

  “那些泥腿子,仗着人多,烧杀抢掠,连咱们的租子都不交了。”

  刘百万偷偷观察着江鼎的脸色,试探着说道:

  “既然参军来了,又收了这……‘茶水费’。您看,能不能让黑龙营出个面,帮咱们……震慑一下那些刁民?”

  江鼎没有立刻回答。

  他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转着杯子。

  “震慑?”

  江鼎抬起眼皮,看着刘百万。

  “怎么个震慑法?”

  “嗨,简单!”

  刘百万做了一个切菜的手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抓几个带头的,砍了!然后贴个告示,就说谁敢抗租抗税,就是造反!北凉军绝不轻饶!”

  “只要您这大旗一竖,那些泥腿子还不吓得尿裤子?到时候,该收的租子,咱们一分不少地给您送到界碑关去!”

  周扒皮也在旁边帮腔:

  “是啊参军!这帮刁民就是欠收拾!不打不老实!”

  江鼎听完了。

  他笑了。

  笑得很开心,甚至还伸手帮刘百万整理了一下衣领。

  “刘员外,您这算盘打得,我在北凉都听见响了。”

  江鼎放下酒杯,身子微微前倾,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

  “您给了我二十万两,就想借我的刀,去杀我的衣食父母?”

  刘百万愣住了,笑容僵在脸上。

  “参军……这话从何说起?那些泥腿子怎么成了您的……”

  “怎么不是?”

  江鼎指了指门外。

  “我北凉的羊毛衫,是他们买的;我北凉的蜂窝煤,是他们烧的。他们是我的客户。”

  “而你……”

  江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你刘百万,兼并土地,放高利贷,逼得他们家破人亡,没钱买我的东西。”

  “你这是在断我的财路啊。”

  气氛瞬间凝固。

  周扒皮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参军……这……误会!都是误会!”

  刘百万冷汗下来了,“我们也是按大乾律法收租……”

  “大乾律法?”

  江鼎打断了他,转头看向李牧之。

  “老李,大乾律法关于借贷利息,是怎么规定的?”

  李牧之依然闭着眼,冷冷地背诵道:

  “大乾律:凡民间借贷,月息不得过三分。过三分者,为高利贷。债权作废,杖八十,流放三千里。”

  “听见没?”

  江鼎敲了敲桌子,看着刘百万。

  “月息三分。刘员外,您的利息是多少?”

  刘百万哆嗦着不敢说话。

  他的利息是驴打滚,月息甚至能到一成,利滚利一年能翻好几倍。

  “不说?”

  江鼎冲铁头招了招手。

  “去,把刘员外带来的账房先生请进来。顺便把他们的账本也带进来。”

  “不!不能看!”

  刘百万急了,想要站起来阻拦。

  “江鼎!你这是坏规矩!你收了我的钱!你不能……”

  “啪!”

  一声脆响。

  李牧之手里的刀鞘,重重地拍在刘百万的肩膀上。

  两百斤的胖子,直接被拍回了椅子上,椅子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坐好。”

  李牧之睁开眼,眼神如刀。

  “参军跟你算账的时候,不许乱动。”

  片刻后。

  几箱子账本被搬了进来。

  江鼎随手拿起一本,翻了几页,啧啧称奇。

  “好家伙。借一斗米,半年还三斗。还不上就拿地抵,地没了就拿女儿抵。”

  江鼎看着刘百万,摇了摇头。

  “刘员外,您这不是做生意,您这是吃人啊。”

  “江参军……”

  刘百万脸色惨白,声音发颤。

  “这……这是冀州的规矩……大家都这么干……周大人也……”

  他看向周扒皮求救。

  周扒皮此时缩在椅子里,恨不得变成一只王八,根本不敢抬头。

  “规矩?”

  江鼎合上账本,站起身。

  他走到大厅中央,看着这四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豪绅。

  “以前的规矩,我不懂,也不想懂。”

  “但从今天起,这冀州城,得按我的规矩来。”

  江鼎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刚才那二十万两,我收了。但这不叫保护费,这叫‘补税’。你们这几年偷逃的税款,加上罚金,这点钱勉强够。”

  “你……你这是明抢!”

  另一个豪绅忍不住了,拍案而起。

  “抢?”

  江鼎笑了。

  “第二。”

  江鼎没理他,继续说道。

  “从明天起,废除所有的‘驴打滚’高利贷。凡是利息超过大乾律法的,一律作废。”

  “也就是说,那些泥腿子欠你们的钱……”

  江鼎拿起一本账本,走到火烛旁。

  火苗舔舐着纸张,瞬间燃烧起来。

  “……清零了。”

  “啊!!”

  刘百万看着那一本本代表着无数银子和土地的账本被扔进火盆,心痛得差点晕过去。

  “江鼎!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京城的严阁老不会放过你的!”

  “严阁老?”

  江鼎把最后的一本账本扔进火盆,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走到刘百万面前,弯下腰,贴着他的胖脸,轻声说道:

  “刘员外,你还没看清形势吗?”

  “严嵩在京城,离这儿有一千里。”

  “而我的刀,离你的脖子,只有一尺。”

  江鼎指了指李牧之那把寒光闪闪的横刀。

  “第三。”

  江鼎直起腰,声音传遍整个花厅。

  “明天早上,我要在府衙门口看到你们开仓放粮。”

  “每家出五千石。少一斗,我就剁你们一根手指头。”

  “周大人。”

  江鼎转头看向已经吓傻了的周扒皮。

  “这告示,还得劳烦您来写。就写……冀州四大豪绅感念百姓疾苦,自愿捐粮,那二十万两也是捐给百姓修桥补路的。”

  “您看,这名声,多好听?”

  周扒皮看着江鼎那张笑眯眯的脸,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哪里是来平乱的?

  这是来抄家的!

  而且抄得冠冕堂皇,甚至还让他们有了个“大善人”的名声,想哭都没地儿哭去!

  “写……下官这就写……”

  周扒皮哆哆嗦嗦地拿起笔。

  江鼎看着那一盆烧成灰烬的账本,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刘百万举了举杯。

  “刘员外,别哭丧着脸。”

  “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这顿饭,算我请你的。”

  说完,江鼎一饮而尽。

  “老李,走。回去睡觉。明天还得看刘员外做慈善呢。”

  两人大步流星地走出花厅。

  身后,只剩下瘫软在椅子上的四大豪绅,和那个正在含泪写告示的周扒皮。

  花厅外。

  李牧之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

  “长风,你把他们逼这么狠,不怕他们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

  江鼎抬头看着夜空中的那一轮寒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们的牙已经被我拔了,钱被我抢了,债被我烧了。”

  “现在的他们,不是狗。”

  “是……肥猪。”

  “而且是一群只能乖乖听话,等着被咱们慢慢宰的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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