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此画传神!丝毫不逊色名家啊!”

  “这位是沈家另一位小姐吧?当真是比她姐姐懂事,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才学,沈秀才好福气!”

  “同样姓沈,这侯府过继来的五小姐倒是显得平平无奇……”

  沈莹莹压下心中的神傲,面上却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

  卷轴之上,各色样式的花朵团团围在一起,颜色鲜艳夺目,却丝毫不显俗气,反而清丽异常。

  每朵花的样式都仿若真实,精巧细致,栩栩如生,足以见得绘制之人的技法绝非常人。

  沈念狸同样听见了闲言碎语,只是淡定地小抿了一口热茶,神色毫无波澜。

  她轻笑。

  沈莹莹这次。

  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嗯,不错。”

  老者语气依旧平淡,沈莹莹看不到,沈念狸却瞧得清清楚楚,他阴冷下去的脸色和压抑不住的双拳,死死捏着茶盏,几近碎裂。

  沈莹莹此时还得意地说着自己创作此画的辛苦,种种灵感心得,吹得有鼻子有眼,若不是沈念狸前世见过这幅画,知道这幅画幕后的种种,还真要被她唬过去了。

  她每说一句,老者的表情就僵硬难看一分。

  沈莹莹忽然话锋一转:“姐姐,莹莹自知才疏学浅,比不得姐姐,很是想一睹姐姐宴品的模样,让莹莹见识一下真正的才学。”

  “她还是算了吧。”沈清洛安抚着沈莹莹,随即轻蔑一笑。

  “是莹莹谦虚,沈念狸哪里学过这些,她比不上,何必在这丢人现眼?”

  沈莹莹摇了摇头:“大哥说的哪里话,姐姐天赋比莹莹好得多,莹莹都是知道的,再说了,莹莹向来喜欢才学,若能学习,自然是越多越好啦。”

  “小姐……”王嬷嬷担忧地瞧了一眼沈念狸,这些闲话,她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沈家的一些事情,都是宠着小女儿,从来不管沈念狸的死活。

  她是定安侯府的家生仆,在侯府几十年,明白侯府几个公子对继母和继妹的排斥,心中却是真心同情这个小姑娘。

  刚进侯府的时候。

  沈念狸站在续弦夫人周氏的身旁,瘦削娇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也是近些日子在侯府,她特地吩咐着吃食多些油水,才稍稍养了些肉。

  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有什么余力学技艺了。

  沈家不可能出银子让她去学那些风花雪月。

  王嬷嬷正要开口帮沈念狸解释,却被她抢先道:

  “自然,但是孙女笨拙,各位也都是顶厉害的才子,阿狸来迟已有歉意,怎好抢在各位哥哥姐姐前头,便全权听祖父意思吧。”

  她恰到好处地抬高了在场的所有人,同时也没有贬低自己。

  萧老侯爷的面色此时难看到了极点,外人不明白,侯府里的人却是一清二楚的……

  沈莹莹这次,是真惹出大麻烦了。

  “那便就座吧”

  老侯爷声音雄浑有力,一出口便能瞬间带出一片威压,看得出他在极力压制愤怒了。

  一旁的萧云烬在看见沈念狸的时候愣神了一瞬,掩下了心头那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少女的身姿微微晃动,杏眼明亮清丽。

  他眸光幽暗。

  从这位名义上的妹妹进府开始就从未正式与其见过面。

  只是心头涌起的一股熟悉感又该从何解释……

  各种精致的宴品被摆至众人面前。

  字画、诗词、木刻……

  单拎出来都是极其贵气的珍品,却怎么瞧也始终比不过沈莹莹摆出的那幅画。

  此画传神,那是一种淡雅中带着小女儿家忧伤的哀思,又有万军临敌的坚挺气魄。

  可以说得上,华而不俗,柔却至坚。

  众人互相交谈着,偶尔点点头,偶尔摇摇头。

  这幅景象,直到最后一位沈念狸抱来的锦盒被摆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哑然。

  它外圈的花纹做工精细,颜色却是因为阳光而泛着暗淡,远看不仔细,确实会让人以为是什么随随便便找来的廉价东西。

  沈念狸对上王嬷嬷忧心的眸子,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这样的眼神,自己的亲人反倒从未对她透露过半分……

  她握了握手腕间的纱布,伤口还未痊愈,渗出鲜红的血液。

  萧老侯爷一生征战沙场,身负人命无数,位置坐得高了,自然是惜命的。

  他对于神佛轮回之说,最是信任,而他心中亦有一处禁地。

  任何人不得触碰的禁地……

  沈莹莹这幅画。

  美则美矣,终究是碰到了老侯爷的逆鳞。

  沈念狸上一世帮三哥打点军中,自然会和军中的一些兵痞子聊些闲天。

  老侯爷曾经在战场上救下一女子,后娶进门,成了侯府的夫人。

  国难当头,身为大将,自当领兵出征。

  也不知为何,他身负重伤的秘密消息被传回京中,到了侯夫人的耳朵里,她自是急切,竟然不顾生死,只身赶赴战场。

  她到得及时,为老侯爷挨下了最致命的一箭,自己却伤了心脉,昏迷不醒。

  老侯爷再不顾其他,杀出重围,带着侯夫人赶回家中,奈何已是回天乏术,仅仅只有半月寿命。

  就是她死前的半月,留下了这幅《百花斗艳图》,她希望侯爷能像这傲雪梅花,封狼居胥,霜冻不伤,侯府能像这百花一般,围簇着牡丹,守江山千古称颂。

  这样的军中秘闻,沈莹莹身为侯府娇贵的小姐,又怎会结交军中粗人而得知呢?

  这是涉及侯府隐私的事情,除了一些老爷子军中战友,便只有萧家几位嫡亲知晓。

  上一世,老侯爷为了祭奠侯夫人,才匿名将这画作公之于众,自此名动天下。

  沈莹莹在侯府一直被视作外人,当然不知这等秘闻,也不知画作的真正作者是何人。

  今日她在春宴上做这一出。

  怕是……

  沈莹莹凑近沈念狸耳边低声道:“姐姐,这外观还是很重要的,姐姐若是实在没时间准备,派人同莹莹讲一声,莹莹辛苦一点不要紧,连带着姐姐那份也一并呈上便是。”

  沈念狸接过锦盒,抬手正要打开。

  “慢着。”

  沈大哥皱眉:“你怎么身上还带着伤?”

  “这是何等场合?一身血气把福气全给搅浑了!”

  他指着沈念狸腕上染着血迹的白纱,一脸的失望。

  沈念狸:“大哥管得有点宽了吧?”

  “我倒是从未听过,我朝有带伤参加春宴会招来晦气这种说法?大哥是从何听来的?”

  “呵,这还要人说吗?定安侯府何身份,你又是何身份?好好的日子,偏要有血光之灾,白染的一身晦气给侯爷和陛下,你是何居心?”

  沈念狸轻笑,走到沈清洛的面前,一把扯下纱布,扔到他身前。

  “那是阿狸考虑不周了。”

  随即她伸手将锦盒打开,取出里面的一整块布卷。

  “这是孙女用精血书写,又以金丝银绣连赶数日而制,一刻也不曾耽搁,方才便是去祠堂向列祖列宗磕头祈求庇佑我朝百姓安乐,故去的战士能够安息,边关无战,定安侯府平安昌盛。”

  “此事一番耽误了时辰,又不想,这样是遭了血光之灾,成晦气了,是孙女想得不够体面周到,愿日日于祠堂继续抄经,向我朝将士、列祖列宗、和祖父赔罪。”

  说着,她还用另一只手,堪堪遮挡着手腕间狰狞的伤痕。

  金线绘制的经幡在阳光下仿佛闪着佛光,隐约可见银丝蜿蜒缠绕在侧。

  不光经文复杂,卷布的四周更是刻画了栩栩如生的梵文图案,精细灵巧,可见绣出这番佛经的人是下了多少功夫。

  少女眸中闪着泪光,如同晨起的朝露一般动容,单薄瘦弱的身躯摇摆在众人目光之下。

  她头埋得低低的,碎发被微风拂过,额间的疤痕有一瞬间被展露出来。

  这一幕,让刚刚议论半天的人都有些哑然。

  此番想法当真称得上一句得体,不仅如此,各番规矩也是得体守礼,说起真的不讲规矩。

  倒是沈莹莹。

  区区秀才之女,身份本就上不得台面,借着母亲的名头才得以坐在这里,却是在春宴上越过许多世家频繁冒尖出头……

  方才的苛责仿佛一根针,扎在了众人的喉头,一时间都怔在那里。

  这几道伤痕被萧老侯爷全数收进了眼底。

  “好孙女,你有这样的想法已然不易,又怎么能怪你?让祖父看看,伤得重不重?”

  “头上的伤口疼不疼?”

  沈念狸强忍着眸中泪光,坚强地咬唇,上前拉住萧老侯爷粗糙的大手,微微摇头。

  “不疼的祖父,阿狸在侯府过得很开心,也是真心希望祖父可以长命百岁,一直一直守着侯府,千秋万代,我朝可以百年安乐,再也没有杀戮和战争。”

  “好孩子……”

  他一生戎马,儿孙满堂,却从未有过孙女。

  沈念狸刚到侯府时,小心翼翼,他便觉得这小姑娘没有魄力,不甚喜爱。

  可是如今……

  她竟然是为天下、故去的将士和侯府祈福……

  沈念狸手腕间的伤疤狰狞可怖,可见是割了愈合,未恢复完全便再次割开放血。

  额角也是新磕出的伤疤,这傻丫头想必磕了很久。

  他一生戎马,见过不知道多少伤痕,对这种旧伤未愈又增新伤的疤痕最是了解。

  这般年纪的小姑娘皮肤娇嫩,必是承受了极大的痛楚。

  如此,还惦念着为国浴血的将士们……

  此等格局,他这般年纪时,也是不敢轻言的。

  沈念狸,颇有几番他定安侯府的风范!

  沈念狸这么一出,所有矛头瞬间指向了沈莹莹和沈清洛。

  她手中自认精美的画作,也在那经幡放映衬下,显得格外暗淡。

  不可能……这怎么会……

  不行!

  她沈莹莹才会是今天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她转头扯了扯大哥沈清洛的衣角,轻声抽噎:“大哥…姐姐最是吃不得苦的人,千万别让她误入歧途……”

  “是啊……”

  沈清洛好似被提点到,突然思索起来。

  “沈念狸手中长个冻疮都要闹着花银子看大夫,她那么矫情,这不可能是她亲自割的血,肯定是随便找了个下人替她放血,自己装模作样的划两下来讨老侯爷的欢心!”

  “她就是这样心机深沉,大家莫要被她骗了!沈念狸,你别忘了今日什么场合,这可是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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