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往嘴里倒着酒的桃千绯没听清楚夜夙说了什么,她问道,“什么?”

  夜夙幽幽叹了一口气,“没什么。”他看着她,眼神变得忧郁而迷离,他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原来,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爱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不像是自己。

  许久,他缓缓问道,“绯儿,你怨过爹爹吗?”

  “想听实话吗?”桃千绯反问道。

  “自然是要听实话。”

  “怨过,在被司嵂钉入灭神钉时,在诛仙台上眼睁睁看着初真死时,在自我毁灭时,在洛子牧杀了我的孩子时,在洛子牧砍掉我的手指时,在洛子牧将我全身经脉挑断时,在洛子牧将诛仙钉钉入我体内时,在绿萝将我毁容时,在绿萝将我的眼睛戳瞎时,在洛子牧将我逐入蛮荒时,在洛子牧杀了我所在乎的人时。在这些瞬间,我确实很恨你。”桃千绯顿了顿,看着夜夙,“只是,我都释怀了,你将我养育长大。我能理解那种复杂的心情,你并没有真正去动手伤害我,如果不是当年我执意离开妖界,你也不会大怒惩罚我。”

  “其实,看着你受伤,我以为我的心会有报复的快感,可实际上我也会难受,只是我克制的很好。”夜夙一阵苦笑。

  “爹爹,一切都过去了。”桃千绯一手搭上他的肩,“不要再想过去,好好准备明日之战。”

  “绯儿,你不问我后悔吗?后悔曾经那样对你。”

  桃千绯直勾勾的看着他,眼中盈满笑意,“爹爹,你能跟我敞开心扉说这些,说明你已经后悔过,自责过了。否则你怎么甘愿被我驱使,听我的话。”

  “绯儿,爹爹欠你一个幸福快乐的人生。”夜夙一手握住她的手,感受她肌肤上传来的暖意,他被暖意融化的冰雪心也更加的温暖。

  “说什么欠不欠,这都是命中注定,更何况我现在过的并不差,不是吗?”她有朋友,有亲人,有爱人,有孩子,人生不正是这样吗?

  “我的好绯儿,爹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那一夜,夜夙说了很多很多,似乎是要将这几千年来无从诉说的内心都告诉桃千绯,桃千绯静静的听着。

  到后来,也许是喝多了,也许是困了,夜夙靠在桃千绯的肩膀上睡着了。

  桃千绯看着他的睡容,安静的就像个孩子,跟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妖媚妖神差很多。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样靠在他怀中睡着,他虽然嫌弃她睡觉时总把口水弄到他身上,可他也不曾不让她靠在他怀中睡。

  人生总是很多的意外和很多的意想不到,她也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六界的领导者,成为六界的核心。

  更想不到她的感情会经历这么多的波折,奚珏,那个融入她骨血和呼吸的名字,她就算是再投胎千万次,也永远不能将他忘记。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若非黄土白骨,绝不放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桃千绯和夜夙脸上,桃千绯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看着已经天亮了。

  夜夙也缓缓睁开眼,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有些无奈,“我怎么睡在这里了。”

  桃千绯笑道,“昨儿个爹爹你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你怎么也睡这里?”

  桃千绯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臂,“我见爹爹你睡的熟,怕吵醒你,所以就在这里。从前是爹爹你给我靠着,现在轮到女儿给你靠着。”

  夜夙听见桃千绯说着如此暖心的话,他也不忍心再说她,只是宠爱的帮她整理着凌乱的发丝,“傻绯儿,着凉了可怎么办?”

  “没事,我才不会这么容易着凉。”桃千绯笑了笑。

  夜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飘向远处的天河城,“绯儿,是不是很想奚珏。”

  桃千绯没想到夜夙会这么问,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脸上布满哀戚之色,“我跟想他,很想很想,总想着他有没有睡好,湿婆罗有没有折磨他,我很担心,很害怕。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等奇迹出现那一天,我会见到他,他会安然无恙的等着我。”她不是没信心会赢,她知道若是想赢,只有奇迹出现,湿婆罗太强大了,也知道如何克制六界。

  “绯儿,相信我,奇迹会出现的。”夜夙将她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在她额心印上一个吻。“你一定会见到他。”他已经让她的幸福遗憾了一次,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她遗憾。地藏王找过他,告诉他只有她去了暗黑之渊才能找到解决湿婆罗的办法。如果想赢一次,只有他动用妖元之力毁灭四周生物。但妖元之力使出的同时,他的精气也会燃烧殆尽,随着生物毁灭,他也会灰飞烟灭。他想了很久,也许只有他的牺牲才能让他的女儿幸福,他也可以去找他心爱的天儿了。他的心早就跟着天儿一起死了,若不是阿舞华的存在,他只怕过的更加颓废。

  “会的。”桃千绯笑了笑。即使她知道湿婆罗很强大,可还是心怀希望。

  随着三声号角声响起,夜夙率领妖界众人出了史诗城。

  临走前,他轻声对桃千绯说,“绯儿,要幸福。不要像爹爹,到头来错失了幸福。”

  桃千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出神,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罢了,也许是她太过担心他。

  大战开始,湿婆罗派出的军队是魔妖兽,战斗力十分强悍的魔妖兽。

  妖界的妖军化成原形也不敌魔妖兽,魔妖兽将妖军一个个撕裂开,那血,那内脏在半空中荡开。

  围着夜夙的是两黑豹魔妖兽,他们豹头人身,攻击的速度十分快,魔气缭绕着。

  夜夙不慌不忙的应对黑豹魔妖兽的攻击,他化成第一形态,手指指甲尖锐,额上妖冶的朱砂印记,一身红袍如滴血妖艳,瞳孔发射出淡红丝,黑发随风飘扬。

  他一手持着青莲剑,一手指尖顶着净世青莲,青莲发出一条条火蛇朝两只黑豹魔妖兽而去,只是这火蛇对黑豹魔妖兽完全不起作用。青莲剑挥出漫天剑雨,剑雨朝着黑豹魔妖兽而去。

  黑豹魔妖兽手一挥,黑色尖锐的长长指甲化成尖爪利器,挡开那些剑雨。

  一时之间,不分伯仲。

  桃千绯问身旁的地藏王,“月修,你觉得我爹爹能赢吗?”

  地藏王挑了挑眉,“他没跟你说什么?”

  “什么意思?”桃千绯不解的看着他。

  地藏王耸了耸肩,“我还以为那家伙会给你留点遗言还是什么的。”

  “什么遗言?”桃千绯越听越糊涂。

  “他真的没跟你说什么?”这下地藏王有些不可置信,那家伙居然死都不留点遗言。

  被地藏王问的一阵心慌,桃千绯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事,越想越不对劲,夜夙给她的感觉,呃……就像是……

  就像是……

  死前的忏悔,死前的遗言。

  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桃千绯直勾勾的瞪着地藏王,“怎么回事?”

  地藏王无奈的摊摊手,“我只是告诉他这一战必须赢,因为你要到暗黑之渊找解决的办法。结果,他一口应承下来会赢。”

  “可是你知道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赢的,对吗?”桃千绯心底泛出不详的预感。

  “正常情况下确实不会,但不正常的情况下,那就说不定了。”地藏王回道。

  桃千绯心里一阵哆嗦,眼皮直直跳着,妖元之力!夜夙是想使用妖元之力!只要用了妖元之力会毁灭想要毁灭的方圆百里生物,可同时也会付出自己的生命。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会告诉她会有奇迹,怪不得他会跟她倾诉这么多,怪不得他会问她想不想奚珏,怪不得他会跟她说要幸福,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只怪她迟钝,才没有感觉出来!

  她怒气冲冲的看着地藏王,“月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他是我爹爹。”

  地藏王神色变得严肃,“总要有人要牺牲不是吗?如果他的牺牲能换取你一次机会,那不是挺好的?至少你不会再烦恼一切。”

  “不!”桃千绯眼神充满坚定,“如果总要有人牺牲,那个人一定是我。我不会用身边人的生命来换取任何的安定,牺牲他们才能换来六界一次机会,那我宁愿选择毁灭,我一届神族女王若是再一次护不住自己在乎的人,那我还当什么神族的女王?我连一届凡人都不如!”

  地藏王被桃千绯这样坚定的神情镇住,他不曾想过她会如此有担当,他还想趁着璎珞在休息的时候,自己用这副身体为她决绝所有的烦恼,现在看来,他真是想太多了。她其实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还要有自己的想法。

  他真心的道歉,“抱歉,算我帮错忙了。”

  “罢了,不怪你,你也是为我好。”桃千绯知道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而是要去阻止夜夙使用妖元之力。

  想必夜夙已经在打斗的同时催动了妖元之力,她必须去阻止他。

  想到这里,桃千绯朝着夜夙那头飞去。

  夜夙已经化成了第三形态,红袍成了枣红色衣袍,颈上出现了红色纹路,黑发成了褐色长发。

  感到夜夙强大的气场波动,桃千绯心一惊,在她说话的瞬间,夜夙已经化成了第三形态,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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