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在最后的几天里,她几乎就跟个陀螺般,没有一刻闲暇。

  好容易在年二十七将宅子定下,准备隔天去往观看时。

  不想,年二十八,宫中又将做好的冠服,给送了过来。

  冠服试穿间。

  就见那红色的冠服,配着东珠流苏冠帽,若不是衣袍上,有印着其它颜色的走兽图。

  这一身装扮下来,既是与着那出嫁的嫁服,相差无几。

  冷嫆清按她坐在妆奁前,替她描着蛾眉。扫着胭脂红唇。

  点好眉间花钿后,就见那镜中俏人儿。小脸莹白如玉,明眸清澈如溪。

  樱唇一点红如樱,小鼻翘挺直如笔。

  她有些怔愣的半张小口,只觉这哪是冠服,简直比着她出嫁时的嫁衣,还要来得像嫁衣。

  正当她的纤指,摩挲着衣袖上的金线时。

  却听外间,有着沉沉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她转头回看,却让荡起的流苏,将眼睛扫到。

  轻眨明眸,睫毛抖动间,却见那行进之人,已是如痴的顿脚,再不向前。

  她恢复清明的抬眸。

  对面之人,鹰眼瞳孔却甚是湛亮。

  那如盯猎物,直恨不得将她吞噬般眸子,直锁得她心头急跳,忙低眸避开。

  却见他终是踏步行来。

  冷嫆清别有深意的无声退出。

  冷天翊已是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低垂的脑袋。

  伸手,示意她起。

  苏晚荷则看着他的黑底皂靴,见上面既还带着泥土灰尘。

  猜想着,是特意从军营归来?还是已封印休沐,碰巧归来?

  她凝眉抬眸。

  却见他已是无声勾唇,又再次示意她起。

  她迟疑的将纤手,搭上四指。

  不想,既是被他一个有力回握。

  牵起她时。还坏心的将她的纤手,轻轻的摩挲一下。

  苏晚荷只觉手背烫得吓人,脸儿也有些不自然的,泛起了红晕。

  他笑着将她牵去圆桌坐好,执壶泄上两杯热茶。

  一杯给她,一杯自己拿起轻碰。

  苏晚荷却如烫着般,忙丢手退开。

  却见他垂眸轻笑,话着,“何故这般敏感?爷刚封印归来,想与你闲话两句都不行?”

  她愣,却见他已是伸手示意她坐。

  苏晚荷迟疑坐下,不确定的问道:“已经封印休沐了?”

  他轻嗯,又再次泄上一杯热茶,话着,“直到初六,会一直在府。”话着,又与她碰杯一下。

  道着,“这些日子府中劳你辛苦操持,明儿后,有需要爷的地方,只管说来!”

  苏晚荷话好,跟着心头石块落地般,勾唇的端盏轻饮。

  话着,“本打算今儿陪大姐去看宅子,不想宫中来人,既是给耽搁了。”

  “若是可以,不若姐夫,明儿替我跑上一趟?”她试探的轻问。

  实在是这些天,忙得她腰酸背痛,早想趁空歇息一下。

  冷天翊点头轻嗯。

  垂着鹰眸,便开始无声的把玩起杯盏。

  苏晚荷看不清他眼中情绪,只好奇的斜睨眼后。

  就着苏妈妈进来,行去净房,帮着将身上的冠服脱下。

  冷天翊却在她换衣时,勾唇苦笑的。将杯中茶一口干掉。

  放盏时,见她的那杯还未大动。

  跟着就将她的那杯,也拿起的一饮而进。

  待饮完踏步出屋,那边的苏晚荷却将好换衣出来。

  一出来,就见桌上的杯盏已空。

  蹙眉凝眼细想,跟着就已不悦的深眼起来。

  年二十九,苏晚荷趁着冷天翊。陪着冷嫆清两口去看宅子时。

  将最后一批临近的年货送走后,就躺在暖阁,再不想动。

  冷嫆清他们的宅子。

  她帮着选在离侯府,只两条街道的富贵区。

  来往只需小两刻的时辰,是座小三进的宅子。

  里面配置还算齐全。

  虽不是太过精贵的东西,但比着陈怀润的官位,到也刚好相配。

  他们初来京都。自是不好过度张扬。

  在看过满意,回到侯府时,正好时值响午饭食。

  一行人相聚着食过午饭。

  下响时,全府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忙着粘树贴花,忙着沐浴净身。

  再就是大厨房那边,所有配菜、拼盘都要切出摆好。

  为着明儿的团圆饭,更是还要一遍遍的,不停的作着仔细梳理儿。

  好不容易忙到晚上,却又要点亮府中,上千盏的琉璃花树。

  待到终于得空吃饭,饭后却还来不及消化,就又要早早入睡。

  只因明儿,寅时初,就要起身进宫朝拜。

  冷天翊在这晚,为着第二天方便,到是至九月底后,头回歇在苏晚荷这里。

  虽然依然是睡的暖阁,却让累极的苏晚荷,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安心入睡。

  想着那个空掉的杯子,她甚至怀疑,冷天翊昨天是不是故意那般说,来让她放松警惕?

  若真是这样,那是不是表明,他私心里,还是不愿放她走?

  若真不愿放她走,那她到时又该怎么办?

  再闹一场?

  她摇头轻叹的紧抓被角。不知怎地,这一刻的心头,隐隐间,既有着一丝留恋滑过。

  道着可笑,直觉这里有何好留恋的?

  她又不是找虐的性子,为何还要留恋?

  嘲讽的想将那丝念头压下,却不想,那丝念头,却在你越压时,它就越起劲的,越往上升。

  升到最后,她压得不耐烦,又不安时,却听得暖阁,既是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

  她惊得慌忙起身,脑中不知道怎的,就想到三月时,那个月事之夜。

  将胸前的被子抓紧,生怕他下一刻就掀帘进屋。

  她跟着手抖的向着头上摸去时,却发现,她正值放发阶段,头上哪有什么簪子?

  迟疑的向着妆台看去。

  却听得苏妈妈,已是敲门唤着起身。

  说是快到时辰,再不起,可就要耽搁了。

  她惊疑的向着窗口看去,却见天色,既是连着丝透光也无。

  难以置信的无奈唤进。

  却见苏妈妈在进来时,看她眼底泛青。

  就笑问她是不是紧张?

  她不予解释的无声点头。

  她却跟着又道着,“难怪!”

  话着,“好在有大小姐在,一会夫人只管与大小姐一起,瞧着她怎么做,你跟着照做就成,这样也不怕紧张的出错了!”

  苏晚荷轻嗯的掀被起身。

  在众人的伺候下,很是快速的换上了红衣冠服。

  正戴着冠帽时,就见那连着暖阁的帘子,给掀了开来。

  冷天翊一身金色盔甲,单手捧着长缨同色盔帽。

  缓步行来时,他冷硬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

  瞳孔中印着的闪亮光芒,是金色盔甲上的冷光反射。

  不同的是,那冷光反射到他的眼中,又多了那么点朦胧之光。

  不再冰冷。反到是暖得让人害怕。

  他坐在桌边为自己泄茶,话着,“未睡好?”

  苏晚荷有些心虚,转回头,棱模两可的轻嗯一下。

  他也不戳破,只道着,“一会掂点东西。今日只需进去行个礼就成,苦的还在明儿。”

  见她不明所以,他却又话着,“今日不用领安哥儿与香姐儿。明儿仪贵人那里,怕是想要见见!”

  知他说的是安哥儿,她点头在冠帽戴好后,就行到桌边坐下。

  下人们端着两碗燕窝粥。并着两碟精致的糕点上来。

  他很是自然的与她端粥一碗。

  放在她的前面时,见她凝眼,就故意勾唇邪笑的道:“怎么?想睡觉?”

  一个白眼扫去。

  就见他已是哈哈大笑。

  她哼唧的不与计较。

  苏妈妈却是与婢女,无声的退了出去。

  还算和乐的喝完粥,跟着又掂着两块糕点后。

  就见冷天翊已是起身的,将盔帽戴上。

  他身长八尺有余,身姿挺拔健硕。

  整个人没有一点斜肩驼背不说,一身盔甲,更是让他穿得笔直,没有半分多余的晃荡。

  苏晚荷无声的垂眸打颤。

  他却是斜睨她,挑眉轻笑。

  见她不愿起身,就跟着先行一步的向着正屋行去。

  待她全副武装出来,等在门外的冷天翊,既是再次伸出大掌,想要牵着她走。

  这一次,苏晚荷迟疑的有些不愿。

  冷天翊见此,垂眸轻笑的也不勉强。

  背手先行踏出两步后,苏晚荷这才移步出屋,跟在他的身后。

  二门处,在与众人汇合时,就见老侯爷,难得的今儿没有掉链子。

  也是一身黄铜盔甲加身,已是先行到来的等在那里。

  他不骑马,就与陈怀润坐共坐一辆双人马车。

  苏晚荷与冷嫆清一辆。

  冷天翊踏马领头出府时,就见二房两人,既是突然窜出拦车,嚷嚷着,要一起进宫朝拜。

  要说往年,宫中不管拜年还是宴请,他们是有资格一起前去。

  谁让那时,他们顶着的是侯府,二少爷与二少奶奶的头衔。

  可如今既已是分府单过,就与着侯府再无关系。

  不说冷天翊,不愿带他们,就是带,那也是逾矩的行为。

  一个帝皇再宠臣子,也断不会让他如此逾越的不尊规矩。

  冷晟睿这出,不过是为着心头的那点不平,在找着气出。

  冷天翊无甚表情的,让着车行继续。

  见两人瞪眼看来,就道着,“不滚,就拦着,既要送死,大过年的,我也不介意多起座坟!”

  “冷天翊”冷晟睿咬牙怒吼。

  齐氏却扯着他,向着头前的一辆马车跪去。

  哭喊着父亲,“你就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便是婆婆有罪。可夫君,那也是你的亲儿不是?”

  “我们如今什么都没了,成日里被人踩低贬损,现下,也不过是想借借大哥的势,让那起子捧高踩低的人看看,咱们侯府的弟兄。哪有外界传言的那么不堪?”

  “所谓的兄弟和睦,才能齐心兴家啊!父亲”她低泣可怜的朝前跪爬而去。

  膝盖扎在冰凉的地上,令她骨缝里都透着寒意。

  她咬牙忍着泛起的寒颤,在老侯爷掀帘时,就已是一个大力的磕头下去。

  老侯爷看得阴森的凸眼一沉,跟着就向着冷天翊瞪去的道。

  “不过就是顺带一下,大不了不进宫门。领着在那守着,也是让外人看看,我侯府的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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