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缓缓扫过在坐十余名新荐士生,其中两人神色骤然一变,低头避视。

  讲席后,顾清萍立于帷幕后,低声对吴琼道:“殿下已察觉韩允所为?”

  吴琼点头:“昨夜我遣人查问,果然其中三人原出韩氏旧门,试图以讲堂为跃台。”

  顾清萍轻声:“他今日之言,便是杀一儆百。”

  讲罢,当堂即令三人离讲,并撤其学籍,呈文吏部“不再录举”。

  此令一出,士林哗然。

  但也由此,建德堂威望更甚,而朱标的手段也在士子之间初露锋芒。

  当日夜,朱标独坐殿中,窗外月白如洗。

  顾清萍轻步而来,将一份书录轻放案上:“此为建德堂学人名单之新册,杜世清亲审,吴琼亦有增订。”

  朱标接过,却未即刻翻阅,而是望着案上烛火,低声道:“皇叔今日未有示警。”

  “那是他相信你。”顾清萍柔声回道,“他愿意放手,便是最深的信任。”

  朱标静默片刻,轻声道:“可越是信任,越不能令他失望。”

  “今日斥韩氏三人,固是示威;但更重要的,是不使皇父疑心我被士人所惑。”

  “建德堂讲的是‘道’,不是‘势’。”

  “士人可聚,却不能结。”

  顾清萍看着他眼中的沉稳,心中微动:“殿下如今的步子,已与从前大不相同。”

  朱标收起书册,轻声一笑:“我虽仍在皇叔之后,却也走上了自己的路。”

  王府书房,夜色微凉,朱瀚仍未安寝。

  黄祁轻声问道:“王爷,东宫今日动静……是否正合你意?”

  朱瀚将密报收入袖中,神色平淡:“我意如何不重要。”

  “他走得正,是他自己应得的。”

  “如今朝局虽稳,但未必永宁。”

  “你以为韩允是首个?后头还会有郑河、马升、曹蔚……”

  “太子若不能用人、辨人、驭人,东宫不过空壳。”

  黄祁问道:“王爷打算如何?”

  朱瀚目光深沉:“我不会替他挡。”

  “我要让他知道,这天下不是靠我给他挡下来的,而是靠他一步步压下去的。”

  三日后,朱元璋召朱标、朱瀚同至文华殿。

  朱元璋坐于榻后,望着朱标:“听闻你建德堂中逐士三人?”

  朱标拱手:“正是。”

  “你可知他们原系韩允门生?”

  “知。”

  朱元璋眯起眼:“你这般断决,不怕引士林不满?”

  朱标平声答道:“士林若为‘道’而不满,我自省;若为‘私’而不满,我自不惧。”

  朱元璋望着他,目光闪过一丝难测的情绪,片刻后转向朱瀚:“你怎么看?”

  朱瀚微微一笑:“他如今讲的是‘法’,守的是‘理’。”

  “既然讲政、讲道、讲法都不离大统之义,那就让他自己讲完这场课。”

  “我只旁听。”

  朱元璋笑了,须眉轻扬:“甚好。”

  次日,锦衣卫暗线回报,张桓深夜曾赴济王府,逗留两刻钟后悄然离开。

  朱瀚听后,淡然一笑:“是时候给太子立威了。”

  他密召老友魏清,一名曾于胡蓝之狱后秘密任职锦衣卫的老将。

  两人于午后凉亭密议。

  “朱王殿下欲如何行事?”魏清垂首问道。

  “于三日后的射柳宴。”朱瀚目光沉静,“设局,让张桓自陷囹圄。”

  “张桓谨慎如狐,若无旁人掣肘,恐难诱之。”

  朱瀚沉思片刻,忽然转头问道:“顾家近来可有进献新笺?”

  “太子妃之父顾远堂,近日献一篇《安民策》,甚得圣上嘉许。”

  朱瀚点头:“传言张桓与顾家有旧?若张桓认为顾远堂欲借策投太子,自会坐不住。”

  三日后,御花园内,朱元璋设宴赏射。

  张桓衣袍肃然,随侍左右,不时与身侧几位文官窃语。

  酒过三巡,射柳正式开始。

  朱瀚信步至场边,手执长弓,一箭穿柳,引得众人鼓掌。

  朱元璋笑道:“皇弟武艺仍胜当年,难得。”

  朱瀚躬身:“不敢,臣不过手痒而已。”

  张桓走近,躬身一礼:“朱王殿下弓术高绝,令人佩服。”

  朱瀚淡然一笑,却未回礼:“张大人近日操心户政辛劳,想必亦不常习武。来,不如试一试?”

  张桓一愣,旁人皆笑称王爷好兴致,他不得已,只得接过弓箭。

  哪知刚举箭,忽然场外传来一声惊呼:“有人闯入射场!”

  众人侧目,只见一人跌入柳林,被守卫押出,身上搜出一张秘信,赫然写着:“顾家再有动静,暗中弹劾太子,事成之后,以户部尚书相报。”

  信末,署名张桓。

  一时间,群臣哗然。朱瀚立于张桓面前,语气冷漠:“张大人,怎么解释?”

  张桓满脸惊骇:“此……此信定是陷害!”

  朱元璋面沉如水:“来人,押入诏狱,彻查此事。”

  朱瀚躬身:“皇兄,此等小人,竟欲以文臣之权撼动储君,若不严惩,岂不寒了忠良之心?”

  朱标也步前一步:“儿臣请父皇明鉴,太子之位,乃国本,岂容奸佞觊觎!”

  朱元璋望着朱标,点了点头,却未言语,只挥了挥手:“退宴。”

  众人纷纷退去,朱瀚与朱标并肩而行。

  “皇叔,此事真是您设局?”

  “不是我设,是张桓自己心虚。只不过,我不过点了一把火。”

  朱标目光炯炯,低声道:“皇叔,这般行事,若被父皇察觉,只怕……”

  朱瀚拍了拍他肩膀:“太子殿下,您若不愿动手,总得有人为您撑伞。将来,风雨更大。”

  夜幕初沉,宫中灯火未阑,御花园的柳影犹在轻拂,而风却已染凉意。

  此时,王府内,朱瀚正独坐书房,灯火幽幽映着他手中的玉石棋盘。

  他目光沉凝,将一枚黑子轻放棋角。

  黄祁走入,低声道:“王爷,朱棣今晨启程,赴西山行猎。”

  “西山?”朱瀚眼神一凝,“此非旧例,他曾言不喜奔走山野。”

  “是。”黄祁答,“据探子所报,此行随者中有胡奇、任忠、贺达三人,皆为旧部之子,曾领燕王府亲兵。”

  朱瀚轻抚棋盘:“他这不是狩猎,是去聚旧。”

  黄祁点头:“属下也是此意。”

  朱瀚手指在棋盘上轻敲:“你去让魏清多加留意,莫让他走出这一步。”

  “是。”

  黄祁刚要退下,门外忽传一声通报:“顾远堂求见。”

  朱瀚眉梢微扬:“他倒是识时务。”

  顷刻后,顾远堂已入堂,他一身儒服,腰背挺直,神色沉稳,拱手行礼:“见过朱王殿下。”

  “顾大人。”朱瀚微笑,示意他坐下,“你我不曾多见,却常闻其名。”

  顾远堂坐定,直言不讳:“殿下,我今日前来,不为女婿,也不为顾氏之誉,只为一句忠告。”

  “哦?”朱瀚挑眉。

  “东宫风起云涌,前有张桓之乱,后有诸臣交汇。王爷乃储君之柱石,然亦为诸侯共目之枢轴。”

  他顿了顿,眼神炯然,“顾某愿以微言直劝:今之朝局,需静,不宜再起波澜。”

  朱瀚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淡然道:“你是怕我再立局?”

  顾远堂拱手:“非是恐殿下布局,而是愿殿下持势不动,震而不发,令天下知王室清明,朝纲自定。”

  朱瀚笑了:“顾大人倒会劝人。”

  “东宫之兴,自有其道。太子之正,昭然若日,臣下若扰,反伤其势。”

  顾远堂目光直视朱瀚,“殿下的威名已立于外,但威不在动,而在不动中自威。”

  朱瀚沉默良久,忽然起身,背手立于窗前,窗外月色洒落,映在他深沉的侧影上。

  “你说得不错。”朱瀚轻声,“我若再动,只会叫人疑我欲图太子之位。”

  他转身,面向顾远堂:“此后数月,王府不动。”

  顾远堂微微躬身:“谢殿下明断。”

  片刻之后,顾远堂辞去。

  朱瀚独坐回席,凝视着棋盘,轻声道:“可惜……世事难料,我虽不动,但总有人,忍不住要动。”

  与此同时,东宫书阁中,朱标正与顾清萍一同翻阅今日讲学之录。

  “这人言论清正,笔力亦锐。”朱标指着一篇文案,道。

  顾清萍却眉头微蹙:“他姓曹,曾为韩允弟子。”

  “哦?”朱标语声未变,手中却停下翻页,“那便除名。”

  顾清萍迟疑道:“可是……此人才学确实出众。”

  朱标目光坚定:“建德堂要的是道统,不是才锋。”

  “若此人出众却无志,便是为他人所用之器。”

  “我不可留。”

  顾清萍低声应是,却又轻问:“若皇叔再有举动……”

  “不必忧。”朱标微笑,“皇叔已放手。”

  “那你……便无倚仗了。”她看着他,目中有些担忧。

  “我若非得靠人撑伞,那便不配为太子。”朱标语气温润,却蕴藏锋意。

  “从今日起,建德堂之人,只看品德,不计出身。”

  “若是讲错一句,便逐之。”

  顾清萍轻轻点头,望着他:“这条路,会很孤。”

  “可若有你在身边,孤也不惧。”

  朱标轻握她的手,目光深处,是一抹未曾有过的沉静。

  数日后,一件小事掀起了波澜。

  吏部侍郎新呈荐举名单中,有一人名为贺义,曾为张桓外甥。

  而贺义近来常往建德堂旁听,一篇讲录被吏部以“文采斐然”之名,附入荐举首列。

  消息传至朱元璋耳中,他冷哼一声:“张桓余党,尚敢附东宫?”

  当即召朱标、朱瀚面见。

  文华殿内,朱元璋眉宇如刀,目光炯炯:“建德堂,已成外臣竞附之地?”

  朱标躬身答道:“儿臣已命杜世清查验讲士之录,凡与旧案相关者,一律剔除。”

  朱瀚亦言:“皇兄,东宫用人,虽未臻圆满,但太子已有警醒。”

  “此事之后,自会更加审慎。”

  朱元璋沉默片刻,终点了点头:“太子初学为政,须明大势,慎微察末。”

  “若再有偏倚,朕不轻恕。”

  “记住,讲堂非权场,讲士非私党。”

  “天下学问,贵在明理,不在趋利。”

  两人拱手应是,退下殿来。

  宫外月华洒落,朱标行至殿阶,忽转身向朱瀚躬身一礼:“今日之语,皇叔相护,标铭心之恩。”

  朱瀚微怔,随即笑道:“太子若知感恩,便是知人情。”

  “但记住,我所护的,是你之‘道’,不是你之‘人’。”

  “你若偏私,我便是第一个击你之人。”

  次日,宫中风和日朗,却似藏着雷霆未发。朝局虽稳,却暗涌频生。

  朱瀚自王府后园归来,袍袖微卷,手执一枝梅杖,方步入书房,便见黄祁匆匆迎上,压低声音道:“王爷,昨日太学讲坛,有一人言词颇异,激起旁听士子私下纷议。”

  朱瀚未动,只问:“何人?”

  黄祁躬身回道:“乃是监察院新调来之御史沈茂之侄,名沈峻,近月受邀旁听建德堂讲学。昨日讲坛议《大学》之诚意章,沈峻直言‘心正之说不应束于纲常,亦应随时势而迁’,此言一出,引数人附和,议论纷纷。”

  朱瀚眉头轻蹙,沉吟片刻:“太学非议政之地,建德堂尤应谨慎。此人是有意试探,还是有意引火?”

  “属下查过,”黄祁回道,“沈峻之父曾为旧翰林,早年失职革籍,沈家素与礼部刘广亲厚,今番入太学,其志未明。”

  朱瀚负手而行,步至窗前,轻声道:“刘广么……这老狐狸,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们以为张桓之事后,东宫便会心生畏惧,讲堂会自缚言论。可他们不明白,朱标所讲的,是纲纪,是大义,不是空言修身。”

  “传我意,不必封口,但下一场讲学,由杜世清亲上,议《礼记·大学》,正本清源。”

  “再令吴琼,从讲士之列中筛一十人,随堂对议,问其言、质其理。”

  “既要讲‘时势迁改’,那便看看,谁能改得过大明之礼。”

  黄祁顿首:“是。”

  片刻后,书房中静若止水。朱瀚拈起案上一枚白子,轻轻落入棋盘一隅,喃喃低语:“讲堂已起,试者无穷,但朱标,若连风声都撑不起,又何谈定鼎江山?”

  同时,东宫之中。

  朱标端坐于书阁,案前是昨夜杜世清亲录的讲堂摘要。

  他细细翻阅,眉头微锁。

  “沈峻……”他低声念着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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