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对外关系里,皇帝对倭国是最狠厉的,没有之一,这不是大明皇帝在展示自己的暴戾,而是他要给万民一个交代,对嘉靖倭患的回答。

  熊廷弼显然延续了这一个作风,这个写满了狂傲的作战计划,就是熊廷弼对江户川武士的减丁。

  朱翊钧不知道熊廷弼是如何说服这些武士送死的,这么疯狂的计划,难道倭国的武士,就不知道反对吗?北条氏政和氏直父子,归降大明,他们也不反对吗?

  因为远在数千里之外,他给熊廷弼的回信里,只有叮嘱他小心,如果真的无以为继,回大明就是,大明可以重来很多次。

  十一月的江户川,宛如一副极美的画卷。

  极目远眺,关东平原广袤无垠,似一片金色的海洋,落叶在秋风中轻轻摇曳,与天边如血的残阳交相辉映,远处群山如黛,层林尽染,枫叶似火,松柏常青,无数的色彩如同泼墨,勾勒着这幅名为祥和的画卷。

  江户河,如同一条银色的丝带,蜿蜒的穿过了这幅画卷,伸向了远方。

  就在江户川入海之处,堪称宏伟的江户城,屹立在滔滔河水之畔,这座城池仍然没有完工,竣工的只有城中心的天守阁。

  阁身朱红色的立柱与白色的墙壁相互映衬,在深秋初冬的色彩中显得格外醒目,层层迭迭,飞檐翘角,阁顶的青瓦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天守阁的窗户犹如一双双深邃的眼睛,俯瞰着整座城池和周边的山川河流,而熊廷弼就站在最高的一层,俯视着整个江户城。

  城中行人穿梭如织,有身着武士服的武士、有忙忙碌碌的商贩、行色匆匆的百姓,挑着担子的渔夫在四处兜售刚做好的鱼丸。

  “在熊总督来到这里之前,这里只是一片荒原,武士和农夫之间的冲突,从未断绝,连河水都那般浑浊和腥臭,里面混杂了太多百姓的血肉,土地被抛荒,山林中的野兽,袭击着村落,而肩负保卫职责的武士,却在游廊里花天酒地。”

  “熊总督带着天兵到来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在发生改变,百姓拥有了自己的姓氏,村寨在逐渐形成,甚至有了三丈左右的土墙来保护自己的孩子和家园,村民们被组织了起来,使用手里的农具,杀死了杀人的野兽,击退了前来劫掠的匪寇和武士。”

  “尊敬的熊总督,作为世代守护这片土地的大名,我代表这里的万民,再次诚挚的感谢您的仁慈和怜悯,我们为您修建了这间不值一提的天守阁,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北条氏政跪在地上,十分恭敬的说道。

  今天是天守阁竣工的日子,袁政和袁直二人,用小田原城战俘完成了天守阁的修建,不是不值一提,是整个倭国规制最高的天守阁。

  熊廷弼前来验收,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对于袁政和袁直而言,面前的熊廷弼,是他们无法理解的人,因为熊廷弼非常非常的矛盾。

  一方面,他有强壮的体魄和堪称悍将的武力,另一方面,他身上还有儒学士的儒雅随和,矛盾的气息,矛盾的人。

  “今日江户川的繁荣,皆仰赖熊总督的经略,相信不用多久,整个日本,都会笼罩在阁下的仁慈和怜悯之中!”袁直也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说道。

  熊廷弼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这种沉默,让袁政和袁直有些茫然和彷徨不安,难道天守阁营造,熊廷弼并不满意?

  还是建的不够恢弘,不够精美,让熊总督失望了!

  “尔俸我禄,尔行我住,皆民膏民脂。”熊廷弼终于开口说话,一开口,就把袁政和袁直说懵了。

  不是他们汉话不好,倭国的公卿、大名都学汉话用汉文,他们当然知道这话的意思。

  “还请阁下治罪!”袁政和袁直彻底慌了,已经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吗?这是他们下意识的反应。

  熊廷弼一看这两个家伙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摇头说道:“起初,我非常反对江户天守阁的营造,我并非倭国大名,按照大明礼制,我理当营造总督府,而非天守阁。”

  “天守阁远比总督府要昂贵许多许多,木材、石料、人工,这些花费到垦荒上,不知道能开出多少良田。”

  “我是要告诉你们,我们的俸禄和我们的衣食住行,都受百姓供养,一定要始终记得这一点,都是民脂民膏。”

  “起来吧。”

  最终还是建造了天守阁,主要是出于统治象征的考虑,不造一个,这倭人还不知道这片土地换了主人。

  “谢阁下教诲!”袁政和袁直一头雾水,但还是站了起来。

  熊廷弼感觉自己有点在对牛弹琴了,对这些倭国统治阶级讲爱民、讲责任、讲担当,完全是白讲,他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儿,这些肉食者,根本无法理解。

  他们听不懂的时候,还以为熊廷弼要为难他们,当然,他们也没有那个环境,去听懂这些话的含义。

  在倭国已经六年有余,熊廷弼对倭国人有了十分深入的理解,倭国人的底色是自卑。

  倭人始终在寻找着‘他者’为锚定,去锚定自己的一切,像极了倭国的地理形势,孤悬海外的孤岛,需要大陆的去定义它的轮廓,和文明的边界。

  这种始终依附于他人的状态,造成了倭人的自卑。

  他们把京都西边叫做长安,东边叫做洛阳,把大名们入京叫做上洛,而他们的所有文化、经济、技术等等一切,都来自于中原的舶入,这种次生、衍生文明,造就了这种骨子里的自卑。

  同样,这种自卑,还来自于生存的焦虑。

  倭国没有精耕细作,没有足够的农具,本该承担保卫职责的武士,总是在劫掠着穷民苦力,生存的焦虑,让倭人学会了逆来顺受,最终的结果,就是自我卑贱。

  而自卑的底色,让这些倭人,始终处于彷徨、迷茫、焦虑之中,他们渴求着更加稳定的生活,他们对一切的悲剧,都认定为倭国地狭田少、地震频繁和风暴不断,只认为是天灾,并不认为是人祸。

  单纯的把不幸归因于天灾,倭人对大陆充斥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入唐,就是这种自卑之下建立起来的共识。

  普通的倭人,并不了解中原王朝的变迁,他们将中原称之为大唐,似乎只要入唐,就能解决他们所有的问题,只要入唐,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好。

  如果仔细剖析极乐教的诞生和在倭国的广泛流行,就会发现极乐教的本质就是入唐。

  极乐教的诞生,是军事进攻失败后,败犬路线的入唐。

  自我矮化、自我卑贱、为奴为婢也要登极乐净土,去到大明,是极乐教广泛流行的文化根基。

  而骨子里的自卑,造成的逆来顺受,让他们不敢反抗,也很少反抗,更加难以出现爱民的共识,秩序都是在斗争中建立,而公平来自于反抗的争取。

  没有反抗就没有公平,没有斗争就没有秩序。

  几个大名带着农夫的百姓一揆,并不是穷民苦力的反抗,因为这个时候的倭人,压根就没有姓氏,百姓这两个字,和大多数倭人无关。

  从姓名就可以看出来了,他们的名字千奇百怪,姓氏更加五花八门,这些名字和姓氏,就像倭人本身一样,如同野草,春生夏枯,没人在意他们是否活着,更没人在意他们是否来过。

  这种自卑更造成了一件基本事实,那就是倭国需要一个他者,对他们的生产生活、军事政治进行横加干涉,而且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更加心安理得。

  更加直白的讲,倭人要心安理得活着,他们头上必须要有一个活爹管着。

  作为大明人,如果不是熊廷弼在倭国生活了很久,他也不能理解倭国的种种。

  要想理解倭国的一切,解释倭国的问题,从倭人骨子里带着的自卑,以及这种自卑异化之下,灵性的扭曲出发,就能非常简单的理解了。

  “我下令让城中的武士,兵分三路,对德川家康进行进攻之事,准备的如何了?”熊廷弼收起了思绪,问起了他的命令。

  袁政大声的说道:“已经全都准备好了,所有人都在枕戈待旦,只等阁下一声令下了!让日本笼罩在阁下的仁慈和怜悯之下!”

  熊廷弼不用说服袁政、袁直,不用说服这些武士,他只需要下令就可以了,皇帝陛下,把问题想的有点复杂了。

  要说疯狂,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制定的先入朝鲜、再入大明的入唐战略,更加疯狂。

  可是仍然有十五万的武士,跟着这个疯狂的战略,入寇朝鲜。

  熊廷弼的三路进攻,是为了关东平原的繁荣昌盛,是为了倭国新时代的到来,在这种氛围之下,他的计划,并不算疯狂。

  这些武士,是江户川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他们在城中肆意凌辱城中的贫民百姓,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随意杀人,以至于乡野之民,不敢入城。

  这些武士出城就会劫掠,已经完成均田的百姓,这种劫掠包含了报复性质。

  这些武士甚至不敢抱怨主持了还田的熊廷弼,而是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那些均田、改姓的百姓,认为这些百姓们抢走了他们的田产,下手极其狠毒。

  这些武士,就是暴力失控后的结果,倭国没有办法,去约束这些武士,因为任何一个大名,都需要依靠武士们进行征伐。

  “毛利辉元和德川家康,你们觉得谁会赢呢?”熊廷弼问了一个问题。

  袁政和袁直互相看了一眼,袁政才开口说道:“他们谁胜谁负,到最后都不会是总督的对手!我觉得毛利辉元稍微强一点,无论是水师还是陆军,都要更加强大一些。”

  袁直思索了片刻才摇头说道:“我觉得是德川家康,因为德川家康更加危险,他太能隐忍了,而且十分的阴毒,他就像是藏在阴影里的毒蛇,而且他做事,从来都不择手段,坏人总是会笑到最后。”

  德川家康的绰号是老狐狸,这已经是夸奖了,倭国的大名们,总是认为,织田信长死于德川家康的阴谋,哪怕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一直是同盟。

  德川家康还有另外一个绰号,倭国司马懿。

  熊廷弼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是德川家康,我在石见银山跟毛利辉元打过交道,他多次想要夺回石见银山,发现做不到后,他选择了跟我议和,议和之后,他讨要了那些阵亡武士的遗骸。”

  毛利辉元讨要阵亡武士的遗骸,这是熊廷弼没想到的,和倭国交手了无数次,这是第一次有大名讨要遗骸,证明在毛利辉元眼里,这些武士是个人,而不是工具,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在倭国这种乱战的局面下,坏人的确有更大的可能笑到最后。

  毛利辉元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他其实不太擅长打仗,也就是军事天赋不强,所以他只能倚仗那些家督们,而倭国普遍存在的下克上风气,让毛利辉元又无法完全信任这些家督。

  这种不信任,到了战场上,是极其致命的。

  无论是毛利辉元赢了,还是德川家康赢,都是三五年之后的事儿了,两个集团的争斗,不会那么快的落下帷幕,等到三五年之后,二人无论是谁,都没有威胁关东平原的能力。

  完成了部分还田的关东平原,按照倭国石高换算的话,熊廷弼现在算是百万石的大名,势力已经晋升顶流。

  精耕细作的农业种植,从大明来的农具、种子,都给这片充满火山灰十分肥沃的土地,带来了新的生机。

  熊廷弼缺的是时间,他只要三到五年,就能把这些田土产出,转换为强横的战斗力,而倭国因为内斗,三五年内,不可能大举进攻关东平原。

  三路进攻的战略,向北、向南、向西的征伐,目的只有一个,消灭不稳定因素武士集团,维持统治。

  该下手的时候,熊廷弼从不手软。

  “军屯卫所。”熊廷弼开始推行第二阶段的命令,在关东平原建立军屯卫所,均田是为了让武士进城,不是在乡野祸害农夫。

  而军屯卫所,是对倭人最好的管理办法。

  军屯卫所这个制度的韧性和作用,大明早就用时间证实过了。

  只不过倭国推行这个政令,还存在许多的困难,首先卫所的儒学堂,就难以设立,倭国缺少足够的读书人,当然对于初步建设的军屯卫所而言,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儒学堂。

  初步建立的军屯卫所主要是屯田和粮食自给自足。

  而这也是要将武士消灭的原因,这些武士,吃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们还很喜欢喝酒。

  熊廷弼开始安排在整个关东平原推行军屯卫所的政令,这个政策比较复杂,初步的构想,也仅仅是类似于营田法的营庄,主要是先把道路、桥梁修通,而后再派遣京营锐卒分镇管理,垦荒、屯田,对田土产出进行管理等等。

  这些事错综复杂,熊廷弼在讲,袁政和袁直听着听着就有点迷茫了起来。

  “算了,我怎么说,你们怎么做就是。”熊廷弼放弃了讲解其中的原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指令式行政。

  他倒是想讲明白那些道理,可袁政和袁直真的听不懂。

  比如他讲到了粮仓的仓储和管理,这涉及到了民运税粮和官解税粮的区别。

  袁政和袁直就提出:直接让百姓把需要交的粮食运到江户城,不就解决了吗?如果不能如期缴纳,就立刻派出武士进剿,才是正确的做法。

  比如他讲基于军屯卫所的军事建设,反腐是必须的,军队是秩序建立过程唯一现实存在的东西,军队戡乱,江山社稷稳定,生产开始恢复,普遍共识获得认可,道德开始出现,基于道德的秩序逐渐健全。

  一旦军队这个压舱石,发生了变色,整个秩序就会走样,同样军队不变色,那么秩序再乱,也不会脱离正确的方向,就不会失道。

  这多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可是袁政和袁直则发出了疑惑,查军队的帐,这莫不是疯了?

  道理讲不通,熊廷弼也不再讲了,指令式行政,成为了熊廷弼的习惯。

  熊廷弼放弃了教化的想法,他很早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试图去改变任何一个人的观念,因为那是他过去的总和。

  倭国的问题其实非常简单,整个倭国,人人心中有自己,人人心中有派系,为所不多的人心里有抱负,只有极个别的人,勉强算是心里有穷民苦力和百姓。

  更加直白的说,倭国的肉食者,统治阶级,几乎人人都是畜生,猪狗不如。

  比如织田信长,三公七民,织田信长征收田赋只要三成,在这个普遍八公、九公的倭国,织田信长的三公,就是心里有百姓,有万民。

  “臣等告退。”袁政和袁直听从了命令,他们俩有的时候想不明白,熊廷弼跟他们讲那么多干什么,告诉他们怎么做就是了。

  他们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听不懂且不提,就是真的能听懂,就会想太多,反而把熊廷弼的政令执行走样,还不如现在这样的指令政策。

  “稍待。”熊廷弼转过身来,看着二人说道:“以后不要称我阁下了,还是叫我总督好了。”

  他们二人口中的阁下,是对人的尊称,但更像是类似于天守阁下、君主的称呼,熊廷弼是大明人,他在倭国主要是历练,他的正式官位是江户总督,而非天守阁下。

  “是。”袁政和袁直再次俯首领命,这就是熊廷弼身上的矛盾之处了,一个武将,对礼法总是斤斤计较,他们二人每次跪,熊廷弼都会让开身位,告诉他们跪的是陛下,而不是他熊廷弼。

  从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陈天德,大明水师瞭山,打完了东征八战后,他留在石见银山,成为了熊廷弼的佐贰官。

  “陛下送来了书信。”陈天德是倭国情报系统的总负责人,他将海防巡检送来的书信,递给了熊廷弼。

  熊廷弼看完了书信,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陛下对倭国的事儿,不是很在意,陛下在乎倭银、倭奴,唯独不在乎倭国是死是活,这种不在意,让倭国变得更加不幸。

  陛下在书信里,主要是絮叨京师发生的事情,自己重病把大明上下内外折腾的够呛,连申时行都差点变成了谋害圣驾的奸臣,还询问了熊廷弼的近况,并且反复告诉他,维持不下去就回大明就是。

  熊廷弼才懒得在倭国做什么一字并肩王,那样,他才是自我卑贱、自我矮化,变成蛮夷了。

  要做也是做五星天皇!

  陈天德从来不怀疑熊廷弼会背叛大明,他可是陛下口中的熊大。

  “京都传来消息,德川家康告知所有大名,鸟居元忠的行为是他自作主张,德川家康并没有下过杀死丰臣秀吉的命令,但德川家康厚葬了鸟居元忠,并且让鸟居元忠的儿子继承了大名之位,增禄五万石。”陈天德告诉了熊廷弼一个比较矛盾的情报。

  德川家康一面否定自己杀死丰臣秀吉,一面又对杀人的鸟居元忠后人,十分的优待,这不等同于告诉所有人,就是他做的吗?

  “德川家康不是个糊涂虫,他要团结忠于他的大名,等到跟毛利辉元争出了结果,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熊廷弼倒是明白德川家康为何这般做法。

  丰臣秀吉和自己的嫡系、继承人、养子丰臣秀次之间的火并,给了德川家康可乘之机,德川家康对时机的把握非常敏锐,立刻马上动手。

  德川家康要是凌辱鸟居元忠的后人,他会跟自己手下先内讧起来,毛利辉元就会不战自胜了。

  “我打算奇袭京都。”熊廷弼站在了天守阁巨大的倭国堪舆图面前,点在了大明驻大阪湾守备千户所的位置,他仔细判断了下,德川家康和毛利辉元必有一战,毛利辉元必输无疑,而德川家康会大获全胜。

  那么合兵一处,奇袭京都,就是熊廷弼给德川家康的致命一击。

  德川家康可以赢,但绝对不能赢的那么轻松,大明并不想看到一个团结一致的倭国幕府。

  充满了分歧、刺杀、争斗、仇怨的倭国幕府,才是大明想看到的,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压榨倭银入明、倭奴下南洋在种植园里做力役,才符合大明灭倭的总体方向。

  “会不会太冒险了?”陈天德面色凝重的说道:“奇袭成功,自然可以重创德川家康,这些大名看到德川家康衰弱,野心自然会野蛮生长,可是,熊总督就不要亲自去了,我带一千五百锐卒前往大阪。”

  “我当然要去!”熊廷弼看了眼陈天德,摇头说道:“陛下派我来倭国,不就是为了完全掌控倭国之局势?”

  “不是的,陛下派熊总督来,就是来历练的,不是来掌控倭国局势的。”陈天德摇头,否定了熊廷弼的话。

  皇帝从来没给熊廷弼任何具体的任务,熊廷弼身上的圣眷有多厚,人人皆知。

  “你说得对。”熊廷弼噎了下,陈天德是对的,陛下给他的书信,也是让他能跑就跑,他真的可以不去。

  “我还是要去。”熊廷弼郑重思虑之后,做出了决定,他郑重的说道:“深受皇恩,无以为报。”

  “是。”陈天德领命,熊廷弼是总督,他做出了决策,陈天德只能听命办事,而且陈天德很清楚熊廷弼的军事天赋,倭寇留不住他,此行有些危险,但也不多。

  陈天德会留守江户城,防止江户生变。

  得先等两派开始火并,大明才有这个战机。

  “山东此次舶来的货物清单。”陈天德开始跟熊廷弼讨论内政。

  从松江府出发的环球贸易船队经停了江户港,这是第一次经停江户港,江户上下严阵以待,这涉及到了江户城能不能加入环太商盟的关键。

  这次的经停,非常顺利,船队补给之后,向着金山国驶去,十月末,从山东密州市舶司出发的一批商船,顺利的抵达了江户城。

  而陈天德手里拿的货物清单,就是江户城急需之物。

  “这么多?买不起啊。”熊廷弼看着琳琅满目的货物清单,有些哑然的说道。

  “可以先欠着。”陈天德颇为感慨的说道:“山东巡抚宋应昌说,陛下有圣旨,说熊总督欠的,可以找陛下讨。”

  圣眷的直接体现,熊廷弼在江户川的发展,得到了陛下的担保,如果熊廷弼欠的还不起,就问陛下去讨要。

  “谢陛下皇恩浩荡。”熊廷弼再次诚心诚意的遥拜京师,别人不清楚他为何有如此圣眷,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从他第一次见到陛下,陛下就叫他熊大,让他拜到了张居正门下,做了关门弟子,还每年给十银的膏火银,供他读书习武,讲武大学堂,他拜了戚继光、马芳为师,学习兵法武艺。

  他没有仗着陛下的偏爱,就有恃无恐,而是更加谨慎的做事,以报圣恩浩荡。

  “这份货物清单上如此丰富,可见山东这些年的发展极其迅速,这真的是让人非常意外。”熊廷弼从货物清单上,看出了些别的东西,山东的货物不仅种类丰富,而且质量上乘,这代表着山东工坊也在扩大。

  棉布是松江府的特产,但山东的棉布无论是质量还是价格,都不遑多让。

  这些年,山东形成了两个强大的经济核心,一个济南府、一个密州市舶司,在这两个核心的带领下,山东已经成为了北方第一经济强省。

  熊廷弼其实是有些意外的,万历维新轰轰烈烈,孔孟之乡的山东,其实非常保守,是大明最保守的地方,但山东依旧抓住了万历维新的大势,在变法维新之中,蓬勃发展着。

  “或许有的时候,保守也是一种进步。”陈天德思索了一番,如此说道。

  保守不代表着不能发展,相比较被泡在银海里的松江府,山东发展速度一点都不逊色,甚至还没有被金钱异化的风险。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圣墟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朕真的不务正业,朕真的不务正业最新章节,朕真的不务正业 圣墟小说网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