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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从深渊吹上来,蛆虫藏在皮肤下,盖普老爹唤你啦。人面树木轻声言。铁刃锈得黏糊糊,碰着骨头烂成烟,肉烂不疼只发痒,这是永生的代价。真菌朵朵,开满街坊。腐烂深渊荧火亮,蛆虫爬出来,组成邀请函,盖普老爹等着你。”

  眼前和蔼可亲的胖胖掌柜摇头晃脑地念出这首童谣,之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艾森霍恩。

  “……?”

  审判官晃晃脑袋。

  刚刚发生什么了?他为什么在这里?对面的胖老板是谁?

  灵魂惊魂未定的苦涩味道在他舌头上蔓延,他让自己定了定神。

  艾森霍恩发现自己正坐在盖普老爹的酿酒工坊那陈旧但擦得窗明几净的木窗边。

  他身上冒着皂角与清水的香气,原本的外套与靴子也不见了,临时换上了一身新布衣和柔软的新鞋,而他刚刚其实正凝望着窗外的玉米、马铃薯与高粱地。

  还未完全落下的夕阳透过厚重的绿褐色雾气有气无力地在窗棂与田地上披上一层守灵面纱般的灰白光线,摇摇欲坠的恒星在地平线上变形得看起来像是分裂成了三团光点。

  裹挟着浓厚雾气的潮湿而有毒的风像是沉积的颗粒般吹过田地,那些苍白得发青的作物在风中摇动着它们的枝叶与饱满到垂下的种籽,仿佛是一具具漂浮在静水深处的溺死尸体竖立在那里,缓缓地随波逐流。

  好一派美丽的田园风景,艾森霍恩心想着,在别处可看不到这么复古的乡村景色,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哦,对了,是了,他想起来了。

  面前的是盖普老爹,这家农场与酿酒工坊的老板,一位高大、强壮、胖乎乎但总是心情很愉快的好人。

  是他好心收留并招待了刚刚走了远路又在凶险的沼泽地差点被怪物攻击的他们一行人,还让他们在自己工坊的生活区挨个洗了个澡,刷掉了那些沼泽泥泞,换上了干燥的新衣服。

  他面前是一张被经常使用而边角磨损并变得十分光滑的木桌,上面放着一杯冒着厚厚白沫与香味的新鲜淡啤酒,一只大木碗,里面放着肉、豆子与韭葱等煮成的喷香浓汤,旁边的木碟子里盛着蓝纹干酪与切得厚厚的新鲜面包。

  勺子与餐巾放在他手边,仿佛他刚刚坐在这里,正准备享用被人招待的简单却美味的一餐。

  格雷戈尔·艾森霍恩眨了眨眼。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正在又一次新的审判之旅的路途上吗?他的效忠永无终结,直到死亡。

  但他记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路上,他的同伴们呢?他的学生呢?他心爱的……

  “怎么样?”

  对面的胖老板再次发问了,这一下子就打断了艾森霍恩的回忆思绪。

  “对不起?能再说一遍吗?”

  艾森霍恩没有生气,他反而对自己在思考别的事情,竟然忽略了胖老板这样难得的、真正的好人的询问而感到一丝罕见的抱歉。

  审判官上一次感到抱歉还是他的挚爱在他面前为了避免最终死亡前的几秒钟而被放入静滞力场的时候。

  他那时候才意识到,他爱她,即使他是一个灵能者审判官,而她是一个不可接触者。

  但他依然如此爱她。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伊丽莎白?还是贝塔?或者别的什么?

  “没关系,走神嘛,在这种懒洋洋的午后,吃喝之后感到舒服了开始走神很正常。”

  胖老板摆了摆手,这个动作再一次地打断了艾森霍恩的回忆。

  不过他并不觉得被冒犯,对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对话里一直走神的其实是他。

  “所以……?”

  “我是问你,刚刚我念的这首童谣写得怎么样?这是和你新来的那几个孩子写来送给我的,我觉得很棒,真是群好孩子!”

  胖老板喜滋滋地说。

  他的愉快甚至感染了艾森霍恩。

  审判官也微笑起来,他想起来盖普老爹指的是谁了。

  是了,这是同他一道进入这座环绕着酿酒工坊形成的农场小镇的那群冒险同伴。

  他们不是一起出发的,只能算是在路上同行一段时间的同伴,不过,他们个个都是富有朝气、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为首的那个叫做阿波洛斯,尤其脾气暴躁,但还算是个好人。

  他想起来了,是自己年老恢复得较慢,但阿波洛斯和他的同伴们比艾森霍恩恢复得更快,所以热情好客的大不净者与纳垢灵们早就提供给他们丰富的食物,还有工坊自酿的好啤酒。

  现在,这群闲不住的年轻人吃饱喝足,已经自告奋勇去为盖普老爹新开坑的田地添砖加瓦去了。

  以艾森霍恩的年纪,称呼他们为孩子是有些托大,不过以盖普老爹的年纪来说,他倒也可以这么称呼他们。

  “阿波洛斯他们为你写的吗?富有童趣,韵脚压得也行,不过,最后一句改成开满工坊是不是会更好?毕竟你是这座工坊的掌管者。”

  “有道理。真菌朵朵,开满工坊!盖普老爹等着你!”

  胖老板重复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不错!我这就让几个可爱的纳垢灵去工坊外的树林和沼泽地,把这首童谣教给周围的每一棵树……”

  因为帮助到了盖普老爹而同样微笑起来的艾森霍恩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

  ——端起桌上冒着厚厚泡沫的金黄色啤酒舒畅地喝了一大口。

  老爹工坊酿的啤酒可真好喝,连他的年龄为他带来的疲惫与他的过往为他带来的伤痛都仿佛消失了。

  难怪盖普老爹能凭着这手手艺在这块人迹罕至的地方安顿下来,光是这些啤酒的品质就足以让他变成农场主与作坊主了。

  窗外,排成队列的年轻人们扛着锄头、耙子、镰刀和其他农具整齐地走过,多彩而漂亮可爱的纳垢灵们成群地在他们宽阔的肩头嬉戏打闹,时不时还送给他们一朵漂亮的剧毒真菌。

  多么闲散舒适的田园生活啊,可惜不能让宇宙中的每个人都享受到这样的平静生活。

  他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感到自己的胃部在饮料的作用下微微发热起来,接着热意沿着胃部一路上升到食管、咽喉、颅底……

  这就像是被最舒适的温水簇拥起来飞上天空的感觉。愉悦,微醺,舒适的,少量酒精短暂而轻微的麻痹作用。

  他醺醺然地想。

  ……他应该还有许多事要做,他应该还要去揭发许多阴谋……有个很紧迫的……哎,虽然应该和阿波洛斯他们一道继续往前走,但是今天就不如在盖普老爹这里先暂时歇下来吧。

  明天,等他今晚美美地睡上一觉,恢复恢复他的老骨头,明天。

  明天就出发。

  明天一定。

  ————————————

  “喝点儿不?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上的。”

  办公桌对面坐着的那个蓝眼睛黑头发的家伙十分期待地问。

  加百列·赛斯则正在经受另一种天人交战的考验。

  他现在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椅子很舒适——事实上是舒适过头了,他有一种自己正被云朵包围的错觉——这个想法还挺浪漫的,非常像但丁带着的那群家伙会说的话。

  而如果你不去在意蔑视者无畏的明显瞄准、已经充能的武器,以及自己背后站着的金甲天神可能是谁并正在向谁低头的话,一切倒也还气氛融洽。

  ——很难忽视啊!!!

  但赛斯恼羞成怒地发现,他被面前的这杯饮料勾引得口渴了。

  一个新的咖啡杯被推到他面前,一位新进来的阿斯塔特正在为他倒上充满了那种奇异水果谷物香气的热饮。

  这个披挂着银与黑色涂装的阿斯塔特绝对是个剑术高手,赛斯以战士的最高评价毒辣地评价着对方的每个举动。

  他给人的感受就像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悬在任何能够感受到他有多么危险的每一个人头顶,无可避免,无可逃脱。

  这名戴着头盔的战士的动作看起来一直保持着随意轻松与自然优雅,但每一个动作都无懈可击,并随时能够从任何角度朝他发动最为精准可怕的攻击。

  一位银河级的顶尖的剑士。

  赛斯思忖道。

  远超圣血卫队与他自己的荣耀卫队的任何成员,或许不是最能为敌人放血的,但一定是能杀死最多敌人的。

  可惜银色颅骨是极限战士的子团,不然他真的很想托关系去看看这位剑士参加帝国之拳的刀锋盛会并把所有原铸与非原铸的人揍得满地找牙的盛况。

  随着咖啡杯被注满,一种与血和葡萄酒都不同的渴望感涌上了他的喉咙。

  与鲜血引动他唾液分泌的感觉不同,这种饮料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正在明确地告诉他:快来喝,喝完打一个嗝,包爽的!

  他的尖牙在他沮丧对抗渴望的努力失败后明显地从颚骨里刺出来,刺到他柔软的嘴唇上。

  他的嗓子变得干渴发紧地催促他,然而这只会让这杯东西显得更加可疑。

  这可恶的商人在饮料里到底加了什么?难道他找到了什么与他们原体相关的珍贵遗物?为什么会有这种独特的香甜香气?

  ——或者更糟糕,但赛斯拒绝去想。

  “或许你应该解开我的胳膊的束缚,我才能伸手去够你热情好客的咖啡杯,小商人。我可不会给你表演什么低头用舌头舔的。”

  赛斯强撑着用蔑视的口气开口,青筋在他的额头与脖子上高高鼓起,显示出他有多么硬撑。

  无畏的能量武器发射整流罩绝对已经在分离状态了,不过桌子后面那个人的反应则是恍然大悟。

  “啊,对,你还捆着呢。但主要是我怕你跳起来打我……那么或许可以请……西吉(Sigi)?”

  西吉?如此强大的战士怎么有个这么不相称的名字呢,总不见得其实全称是西吉斯蒙德,首先,西吉斯蒙德早就死了,其次,谁要是敢用这个名字,恐怕黑色圣堂的舰队就会开到他们家门口。

  那个被称为西吉的阿斯塔特剑士似乎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赛斯听到自己背后的金甲天神发出了细小的移动动静。

  “当然。乐意为您效劳。”

  这位剑士开口了,嚯,老泰拉高哥特口音,这种口音太古老了,现在几乎都绝迹了,赛斯默默评估道,银色颅骨是怎么招募到的泰拉裔?他们的母星不是在极限星域与朦胧星域那边吗?或许是意外?

  “让我来请我们的这位倔·强的客人,好·好·地·品·尝·一·下军官食堂为他们准备的美味饮料吧。”

  “想撬开我的牙关的话那么你恐怕小瞧了我一点儿呃呃呃呃额咳咳咳咳!!”

  在赛斯继续嘴硬的同时,西吉斯蒙德一点儿也没惯着这小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与精准无比的控制力将一杯热腾腾的厚生椰乳雷卡咖啡全都灌进了加百列·赛斯正在说话的嘴里。

  “咳咳咳!咳咳咳!”

  星际战士的侦测神经前置胃卵石肾脏之类的花哨玩意儿在“说话时候喝饮料就会被呛,气管进了水一定会呛到”如此硬核的现实规则面前毫无例外地都败下阵来。

  “哎哎哎呛到他了,没事吧?!”

  “他是个阿斯塔特不是个阿斯塔宝宝。”无畏严厉地说,“早该给他灌下去了!灌下去他再没脑子也该发现了!”

  “发现什……”

  赛斯的眼睛又睁大了,他急忙毫无形象地嘬了嘬口中残留的液体与唾液,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溅到的液滴。

  那种始终盘桓在他的眼睛后面、压迫着他的急切地愤怒与仇恨带来的渴望消失……不,被降低了,降低到了一个开始让他的头脑两百年来从来没有这么低温过的地步。

  直到这个时候,赛斯才发现,自己后颈与肩膀的肌肉坚硬如石,虬结团块,从他成为阿斯塔特以来就一直堆积在他的双肩上,让他像一头时刻准备扑出去的獒犬一样微微拱起着身体。

  “这不是血!你们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这不是血对吗?!”

  意识到什么的赛斯忍不住喊道,“我尝到了合成糖、天然糖与纤维素、植物蛋白、甘油三酯和咖啡因!反正这肯定不是来自任何动物的产物!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它能满足我对血的渴望?!”

  “……听起来好合适当试吃总管啊。”某人如此评价道。

  “你看,我都说了你肯定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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