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中,气氛已然沉如千钧。

  金柱高悬,青烟缭绕,朱红殿门微掩,晨光斜照而入,映得玉阶如霜。

  沉沉天光里,金龙浮雕若隐若现,像随时将腾跃出这静寂的朝局风暴。

  而那御阶之上,墨袍少年帝王,正端坐龙椅,神色寡淡,目光低垂,指节轻敲扶手,一下,两下,节奏不紧不慢,仿佛世间喧嚣皆与他无关。

  这一刻,谁也无法忽视那份冷静所携带的锋芒。

  他的面容依旧少年,唇线却冷,眉宇间藏锋。

  他沉默的模样,比言辞更具威压;他平静的气息,像是在风暴之前划出的刀痕——清晰,锋锐,冷入骨髓。

  而殿下百官,皆被这沉默所困。

  方才天子只言片语,语气不重,却让整座朝堂陷入莫名的凝滞——

  “朕以为,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其实不过一事——体魄康健。”

  他说得缓慢、温和,语意轻飘,却忽然转了方向,脱离了兵部尚书之争,仿佛无端扯出一条新线。

  朝堂中,许多大臣一时间竟是面面相觑。

  清流阵中,霍纲眉头紧锁,低声自语:“体魄……这与兵部之任有何干系?”

  魏瑞冷着脸,双目半阖,眼神警惕,却也在心中隐隐发虚。

  “陛下这……为何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更有几位年长清流,彼此交换目光,却谁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唯独许居正——他的手指已然暗暗握紧。

  少年天子提“体魄”为重,不像是无的放矢。

  他虽未点名,也未明示意图,但许居正已觉察出某种不安——那番话绝非随口感慨,而是言中有锋,意有所指。

  而新党阵中,反应则更加复杂。

  林志远皱起眉头,一时未懂,低声询问身侧:“这‘体魄’之说,莫非又是陛下转移话题?”

  王擎重却不语,只轻轻阖眼,又睁开,神色仍旧从容。

  “让他说。”他低声答道,“不外乎是转移锋芒。他自己都还没定下人选呢。”

  在他看来,萧宁若真有棋,就不会拖至此刻才缓缓出招;若真有破局之策,也该顺水推舟,而不是绕来绕去讲一番“体魄”之语。

  可王擎重低估了那份静默背后的力量。

  大殿之上,少年天子缓缓抬头,视线从众臣面上一一扫过。

  他的眼神不怒不喜,却藏着锋利的温度。

  他像是在注视,又像是在审视。

  他的目光从清流扫过,停留在许居正的面上——微不可察地顿了片刻。

  许居正神色微变,垂首不语,心底已然有了最坏的猜想。

  然后,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朕以为,人最重要的,就是体魄。”

  语气温和,声线如常。

  可一字一句,却宛如叩响太和殿的铜钟,震得殿中众臣呼吸一紧。

  “若是体魄不佳,就算其他方面再优,也无济于事。”

  他顿了顿,唇角微扬,似是笑了,却比不笑更寒。

  “可是,听王卿所言,这些大人们……好像身体不佳啊。”

  此话一出,满殿俱震!

  本就紧绷的空气,顷刻间似被利刃割破——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天子这一句,并非闲语,更非感慨!

  ——这是反击!

  ——这是回马枪!

  清流阵中,霍纲瞳孔骤缩,差点失声而出。

  魏瑞则猛然直起身,额角青筋跳动,心中惊讶却生生按住。

  他一眼看向许居正,却见后者双唇紧抿,神色异常凝重。

  “他真敢啊……”霍纲喃喃低语,声音发颤。

  许居正没有回应,目光却死死盯着那高坐其上的少年帝王,眼底泛出一丝从未有过的焦灼。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锋芒所指,直刺新党核心!

  “那些人,病了。”

  “他们抱恙。”

  “他们不堪重任。”

  天子未明言废谁,亦未点名诛谁。

  但只凭王擎重方才所说——卢修礼、裴景台、陈荫仁、顾延平……这些新党重臣,全数“抱病不朝”。

  萧宁一语,便将这“抱病”,翻成了“不能胜任”。

  不是不朝,而是不堪为官。

  不是偶感风寒,而是应当罢免!

  许居正心中冷汗直冒——他终于知道萧宁想做什么了。

  他要,借王擎重之言,反手打出一道“革职令”!

  而这一刀下去,新党必乱,朝堂必震!

  可清流现在,偏偏不能让他动手。

  不为新党,只为朝局。

  “若一朝罢数人,新旧皆失衡,谁来补缺?”

  “我们?我们也不够啊……”

  “而且——陛下不该动这一手!不是不能动,而是现在不能!”

  许居正眼神极为复杂,他既敬佩陛下心中早有杀招,又忧虑这杀招会斩断整个朝堂根骨——

  他猛地向前一步,几欲出声劝阻,唇却又生生止住。

  不行,若此刻阻止,便等于告诉朝堂众臣——清流怕了,萧宁错了!

  这一念生起,许居正咬紧牙关,只能强忍着那句到喉的话,退了回去。

  殿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少年帝王话音未落,笑意已散。

  那一抹似有似无的冷意,如冬日的薄霜,悄然落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新党一列中,林志远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是从心底升起了惊悸之感。

  他猛地转向王擎重,压低声音,声音里已带出一丝不加掩饰的慌张:“他这是要拿我们开刀!”

  “王兄,他要以‘抱恙’为由,罢黜我们的人,打散我党根基!”

  “卢修礼、裴景台、陈荫仁、顾延平……一个都跑不掉!”

  “他要下手了!”

  他声音虽小,但眼神中已满是焦灼。林志远本就是谨慎之人,又亲历过多场朝争之败,最懂得察觉风向。

  当朝帝王话锋一转,毫无预兆地拿“体魄”说事,他便知事情不妙。

  这不是闲话!这是——

  “借病削权”!

  王擎重却并未如林志远那般动容。

  他只是垂眸,面上依旧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急什么?”他低声道,“他说得再响,也不敢真动。”

  “他若真要借‘抱恙’之由罢人,那就先得想清楚——谁来补缺?”

  “你以为,清流真能接得起这半个朝廷?”

  “别忘了,清流那边怕得比我们还早。”

  林志远神色仍慌:“可他若真不顾一切……”

  “他不敢。”王擎重斩钉截铁道。

  他低声说着,眼神中却满是笃定与算计。

  “陛下再如何意气用事,也不过是个刚亲政不久的少年,他能看见几步?我们不是不知他谋局,但这局棋下得越大,越无人敢落子。”

  “清流自己都不敢真看着朝堂崩盘。”

  “他若今日一怒废人,那清流第一时间就会出列劝阻。”

  “他们不敢放手。”

  “更何况——”他说着,眸光深沉,“我们缺席的,不是几个闲职,是整个新党的权核。若真拔掉这些人,朝堂将有一半空座。清流愿意上,他们敢吗?”

  “他们自己都怕。”

  清流之中,果然如王擎重所料,已然开始动荡。

  “……他真要动人?”霍纲低声道,声音几不可闻,带着一丝深深的不安,“若真动了新党那些要员,谁来补?”

  魏瑞面色铁青:“不补也得动!放着他们抱病不朝,就当没事,那才是纵虎为患!”

  “可陛下不是才……三荐三斥?”霍纲转向许居正,声音压得极低,“你说,若今日再动新党,我们……还能压得住局面吗?”

  许居正没有回应,只是眉头紧锁,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眼神却一片暗涌翻腾。

  他当然知道,现在若借“抱恙”罢人,朝堂将会瞬间失去新党近半的中坚力量。裴景台、卢修礼、陈荫仁、顾延平……这四人,可不是朝中寻常清贵。

  他们撑着的是吏、兵、都察、户四条主干。

  任何一条断裂,便足以令日常政务停摆三日,若四人一并失位,整座朝堂的权责划分都要重新洗牌。

  更何况,如今并无“可替之人”在手!

  许居正再清楚不过,清流虽忠直,却根基未稳。

  近年来遭新党压制,已是人手不足。

  现今被推至风口浪尖的,仍不过魏瑞、霍纲、自己等几位老臣,尚无年轻接班之人可一手接过数部大权。

  一旦新党被连根拔起,留下的,只是一地空缺。

  而空缺,就是混乱,就是动荡。

  这局,是萧宁主导的,但却逼得清流骑虎难下。

  魏瑞虽性急,口中不忿,但这一刻也沉默了。

  他也懂得局势的严重。

  眼前这一局,不再是“站谁”或“斥谁”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撑住朝堂、不至倾覆的问题。

  “他要真动手,谁能拦得住?”霍纲低声问。

  “我们。”许居正闭了闭眼,终于低声回答。

  “我们……得拦。”

  霍纲愣住:“你说什么?”

  “我们得劝。”许居正缓缓道,“不是为新党,也不是为朝堂之和,而是为陛下。”

  “你可知,若他今日一言罢数人,将引来何等风波?”

  “天下文武,岂肯再信少年天子心有公道?中枢多空,州府难安,百官若生疑,谁还敢上殿言事?”

  “他再不顾这格局,天子之名也将不稳。”

  魏瑞咬牙:“你是说——我们要劝他留着那帮人?!”

  许居正神色凝重:“至少,不能一次罢得太多。朝堂之势,动一线而崩全盘。”

  “留一些?还是留全部?”魏瑞盯着他,眼神如刀。

  许居正不语。

  他不想说,但他心里很清楚——真正该做的,是稳住局势,哪怕得暂时“留全”。

  魏瑞冷笑:“你这叫辅政?这叫跪政!”

  许居正苦笑一声,目光却投向高坐上的少年天子。

  他看见那双漆黑眼眸,沉静如夜,正在缓缓环视满殿。

  不是虚伪的宽仁,也不是轻狂的怒意。

  那眼中,只有深沉的寒光,像是在酝酿着一场从不属于少年之年的肃杀风暴。

  许居正低声喃喃:

  “这么下去,就算有违本心,我们也必须拦啊,不拦,社稷将塌!”

  而就在这死寂的片刻中,殿中气息沉得几欲凝固。

  新党心惊、清流惶惑,而高阶之上,那少年帝王,终是缓缓起身。

  他一只手扶着玉案,一只手负于身后,姿态平稳,神情冷静至极。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静静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御阶边缘,俯瞰满朝。

  天光斜照在他身上,映得那一袭墨袍如寒夜沉冰,而眼底那一点漠然的光,在此刻,叫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新党一列中,林志远神色已彻底乱了。

  他本就谨慎多疑,一向行事周密,今日又是主导王擎重上前“荐人”者之一。

  方才还以为靠着那句“病中告假”,便能逼萧宁收手退让。

  谁知转瞬之间,话锋突变,天子却忽然话中带刺,将这一“抱恙不朝”之事,反过来成了打击新党的借口!

  他望向高阶之上那道淡漠的身影,只觉如坠冰窖。

  “他……如果真敢,咱们怎么办?”林志远喉中低语,声音都发着颤。

  他无法相信,那个尚且年幼、不过方才御政不过月余的天子,竟敢以这般“绕指柔”的方式开战。

  若真借“体魄不佳”为名,削掉今日缺席的几位新党要臣,那新党不止是颜面扫地,更是根基大动!

  而今朝中形势,本就因“三荐三斥”而动荡,此刻再动人……林志远越想越怕,连手中笏板都几乎握不住了。

  他试图侧身去看王擎重,想要寻求一个稳妥的对策,哪怕只是一句话安抚,可却见王擎重立在殿前,从容负手,神色依旧平稳。

  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冷然的讥笑。

  王擎重,依旧是一点也不惊慌。

  “王大人,你还在赌……这会不会赌的有些大……不行,咱们就认个错吧!”林志远小声道。

  可是,王擎重根本不为所动。

  他不是不知道风险,而是笃定——萧宁不敢出手!

  他赌,萧宁身后之人会劝,朝堂之势会拦,局势的代价太大,天子必定放手。

  而这份赌注的支撑点——就在清流。

  林志远心中惊疑交错,正在忐忑不安之时,忽然前排一人袍袖微动,缓缓出列。

  那人一动,殿中无数目光随之一震。

  正是清流领袖之一:许居正。

  少年天子尚未发话,而他已提前一步站出,神情庄重,眼神平静,拱手肃拜。

  “启奏陛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磐,带着清流特有的清正与威重。

  “臣闻陛下忧朝纲、虑人事,心系社稷,实乃万民之福。”

  “方才王大人所言,朝中数位大臣抱病未朝,诚令人忧。然臣以为,偶感风寒,终非大病,待其病愈,当能复职尽责。”

  “倘因暂疾而断其参政之任,未免过急。”

  他说得极为得体,一方面承认了“身体不佳”的确属实,另一方面又强调“此病非重”,“不足以损官德官能”,巧妙回避了“是否罢官”的锋芒。

  朝堂之上,许多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不是为新党说话,而是在拦天子的一刀。

  清流列中,魏瑞脸色陡变,眸光寒如霜雪,几欲出声呵斥,却终究沉默不语。

  他心中愤然,却也知道,这一步许居正若不出,天子真一怒削官,新党立刻倒戈,全局大乱。

  清流虽志洁言正,却远非一夕之间可接管整个政务体系。

  而此刻拦刀,不是心软,更不是妥协,是为了稳局,是为了——保住萧宁的“上局”。

  御阶之上,萧宁静静俯瞰着许居正,未有言语。

  他那张清隽的面容上看不出半点喜怒,只是静静看着。

  周遭安静到极致,仿佛连风都避让了片刻。

  良久,他微一点头:“许卿之言,朕记下了。”

  语气平平,无甚波澜,却叫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林志远在这一刻,几乎腿软地靠了口气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离生死一线有多近,但许居正这一拦,让他从悬崖边退了半步,心中那根快要绷断的弦终于松开。

  他立刻低头,装作不动声色,却手指微颤,冷汗已在额间渗出。

  王擎重,则不动如山。

  他从始至终都在观察许居正,眼底深意流转。

  “果然。”他心中低语。

  “他终究出手了。”

  许居正这人,他最清楚不过——不擅权谋,却擅守大局,做得出自斩其臂的事,只为保一个“稳”字。

  这时候站出,是意料之中,也是计划之内。

  王擎重轻轻一笑,低头拱手不语,神情竟比适才更从容。

  他不是不担心萧宁的狠劲,而是深知这场朝局的天平从未真正倒向谁。

  清流不敢搏,天子不能孤。

  只要他王擎重还站在这殿上,新党这条线,就没人能轻易斩断。

  而高阶之上,萧宁缓缓回座,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扶手。

  声音极轻,却仿佛落在每个人心头,敲出一声声未尽的回响。

  他眸中没有愠色,亦无讥诮,只是冷静、淡然,一如始终。

  可就是那份淡然中,藏着的,却不是让步。

  太和殿中,依旧一片死寂。

  一炷香的时间,仿佛已在这沉默之中拉长成百年。

  殿外天光明净,却无法照透这殿内一寸寒意。

  高阶之上,萧宁重新坐回龙椅,眼眸平静如水,指节再度轻轻敲击扶手——一下,两下,三下。

  像是钟声,又像是倒数。

  那一声声极轻,落在王擎重耳中,却似雷霆振鼓,仿佛下一刻便将决断天下之局。

  而此刻,许居正拦刀已毕,殿中稍缓,可那压抑的气氛却未见消解,反而更显诡异。

  所有人都在等,等这位年少天子是否会顺势放过,或是,反手一击。

  他却始终未动,未言。

  直到这敲击声落至第五声,他才终于开口了。

  “王卿。”

  清淡两字,如风掠水,无澜无波,却直落在王擎重心头。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齐投向那新党第一人。

  他自方才起便未曾出列,也未做更多解释。

  此刻被天子点名,才终于缓缓拱手,半步而出。

  “臣在。”

  萧宁未曾多看他一眼,只缓缓道:

  “适才王卿言,朝中数位大臣抱病未朝,实乃忧虑之事。如今许卿劝朕,言不过一时小恙,尚不妨事。”

  “那你——以为呢?”

  这句话,看似平淡询问,实则语锋再起,步步紧逼。

  朝堂之上,人人一惊。

  天子这是——逼问?

  而且,逼问的不是旁人,正是王擎重!

  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此刻王擎重顺着许居正之言说上几句,哪怕只说“尚可等候痊愈”、“陛下可再观察几日”,那便算是台阶,局势也便缓了。

  可若他不接……

  那天子此问,便是战帖!

  清流一列中,霍纲屏息,魏瑞死盯着王擎重,许居正则一手紧握笏板,眼神之中,已泛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焦急。

  而王擎重,却依旧站得笔直。

  他未动容,也未有丝毫慌乱,神色从容,声音平静:

  “臣以为,此事无须多论。”

  “陛下若有旨意,当依旨施行。”

  言尽于此,似是顺从,实则不承。

  他既未否定新党诸人抱恙,也未承认可继续参政,只说“全凭陛下旨意”。

  这话,换而言之,就是:你要动,尽管动;你若不动,我们也不求情。

  态度——硬得不能再硬。

  满殿朝臣皆是一凛。

  魏瑞几乎要冷笑出声,而许居正面色大变,低声叹息。

  ——果然,王擎重不肯退!

  他要的,不是台阶,不是缓局,而是抗到底,甚至于借此迫天子收手。

  殿中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然而这一回,沉默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高阶之上,那位端坐的少年帝王,忽然轻轻一笑。

  不讥,不怒,不怒反笑。

  那笑容淡得几不可察,却叫众臣心头骤然一跳。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不高:

  “好。”

  “王卿既言全凭朕之旨意,那——朕便旨意一下吧。”

  “这些日子里,朕心思再三,思之又思。”

  “新党之中,诸多大人抱恙不朝,确实令人担忧。许卿虽言无碍,可国政不可久空,兵权、户籍、刑名、军饷……皆不可或缓。”

  “既如此——”

  他语声顿住,目光缓缓扫过王擎重、林志远,再到清流一列。

  “——那便请他们,安心养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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