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寂如死水。

  玉阶之上,少年帝王静坐龙椅,衣袍未动,面色如常。

  那一句“安心养病罢”,吐出口时,不带起一丝波澜。

  可落在众臣耳中,却宛如九天惊雷,直劈在朝堂正中。

  群臣面色尽变。

  左列清流,中列中立,右列新党,皆在这一瞬噤若寒蝉。

  那是决断已下的语气。

  那不是试探。

  不是吓唬。

  是刀,是斧,是旨意!

  霍纲失声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笏板几乎脱落。

  魏瑞身躯一震,双眼猛睁,瞳孔之中,尽是不可置信。

  许居正眸光倏地一暗,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三分。

  他知天子狠,知他谋。

  可他未想到,这一步真的迈出得如此干脆。

  没有征询,没有缓冲,甚至不等清流来劝。

  他说了——就真成了!

  右列新党诸臣,俱是面色剧变。

  卢修礼虽未在殿中,但其子卢仲言早已跪坐当殿,此刻脸色惨白,仿佛魂魄都被抽走了一半。

  裴家、陈家、顾家几位世家子弟,皆隐身于后排,闻言俱是汗湿重襟,手指发颤。

  他们本以为,那不过是朝堂常技,虚张声势。

  谁曾料到,少年天子竟如此果断,一语封喉,毫不拖延!

  王擎重站立如山。

  他面容不变,可指间微动,藏在袖中的一线肌肉已紧绷如弦。

  他不愿退。

  他也不怕赌。

  可这一下,是真输了。

  那并非一步虚棋,不是萧宁借势试水,而是真刀真枪的动手。

  他说要罢,那便罢了!

  “安心养病罢”四字落地,便等于一道“削职令”公开昭示——

  卢修礼、裴景台、陈荫仁、顾延平……全数停职!

  右列中,林志远喉头滚动,低声道:“他疯了……”

  “他连接班人都没有,就敢把半个朝堂掀了?”

  “他不要朝廷了么?”

  他想转头去看王擎重,却终究没有那个勇气。

  因为他知道,连王擎重此刻也无法再言“不敢”。

  他说了。

  他动了。

  新党的核心四臣,连名带姓,今日就此罢官!

  朝中四部主骨全断,如何维系政务?如何发布兵令?谁来统军理财?

  林志远脑中一片混沌,只觉世界在顷刻之间倾覆。

  那是新党苦心二十年的权网。

  如今一夜之间,轰然崩塌!

  而更令人惊惧的是——

  那龙椅上的少年帝王,却连眉都未挑一下。

  清流阵中,亦是惶然四起。

  霍纲心中乱成一团,脸色如纸,强作镇定,却终究掩不住声音发颤。

  “许兄……”他低声道,“他……他怎么真下手了?”

  “我们不是劝住了吗?”

  魏瑞此刻已无暇遮掩面容,低声咬牙道:“这才是拦刀的结果?!”

  “你去拦,他照动不误!”

  “他根本不信我们!”

  “他是……压根就决定要动,才故意给你个‘拦’的机会罢了!”

  许居正没有说话。

  他仿佛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他方才的劝说,确实是基于大局之虑。

  可也确实,被利用了。

  ——被那个年纪尚轻的帝王,堂而皇之地,借来顺水推舟。

  他想拦,却恰恰成了助推。

  他用温和劝言做了盾,可对方借了这面盾,砍出了更锋利的一刀。

  他闭了闭眼,喉头涩然。

  “错了……”他心中低语,“我们错看了。”

  错看了这个天子。

  错看了这场博弈。

  他并非初出茅庐的破局者。

  他是蓄谋已久的斩网人。

  一个人的杀意,远比百人推诿来得干脆,也来得彻底。

  清流再度陷入沉默。

  他们不是没预见这一步。

  只是——他们以为,这一步还在明日。

  以为,这样的“破军之势”,至少该在人选有备、势可承接之时再动。

  可萧宁没等。

  他不愿等。

  他也不会等。

  他只要动手,便要一剑封喉。

  左列中,几位清流年轻官员,神色惶惧。

  有一人低声道:“我们怎么办?”

  “若四部之权空出,政务如何运行?”

  “若他们撂挑子……朝廷……朝廷怎么办?”

  没人能答。

  许居正缓缓睁眼,目光落在天子身上。

  他忽然意识到,他们这些老臣——一直都在想“如何稳”。

  唯独忘了,少年的天下,不该由他们来决定如何稳。

  魏瑞死死咬牙,低声道:“现在怎么办?”

  “他要动了,我们接不接?”

  “不接,他朝堂空转,社稷危矣。”

  “若接,那就是全面与新党对立,我们……能扛得住吗?”

  没人回应。

  因为——不能。

  清流如今确实元气未复,若一口吃下这半个朝堂,谁都明白,那不是吃饭,是吞刀。

  许居正喉头微哽,半晌低声答道:

  “如今已非我们‘愿不愿’的问题了。”

  “是陛下,已然替我们做了决定。”

  魏瑞看他一眼,神色复杂。

  “你后悔了?”

  许居正摇头。

  “我不后悔拦刀。”

  “我只后悔……没有更早知道,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我们拦的人。”

  霍纲一时无言,转头望向御阶之上。

  少年帝王负手而立,目光沉静,仿佛这殿中所有人的惶恐惊疑,都不能动他一丝衣角。

  ——他是真的无所惧了。

  这时,王擎重终于动了。

  他一步缓步而出,身姿挺拔,拱手施礼。

  “陛下既有旨意,臣——遵旨。”

  话虽如此,语气却已不复之前的镇定,反倒像是交代,更像一份注脚。

  那是一种放下,也是……

  一种准备。

  殿中众人俱是惊疑交加,谁都不知他这句“遵旨”之后,是要再图反扑,还是准备抽身避锋。

  可唯有萧宁静静地看着他。

  他轻声问道:

  “王卿以为,朕当如何处置这空出的位置?”

  王擎重抬头,眸色不变:

  “此乃陛下之事,臣不敢置喙。”

  “但若无可继之人,臣建议——暂缓人事调整。”

  萧宁淡笑。

  “不必了。”

  他站起身来,缓缓抬手,手中玉符亮起一线光芒。

  “人选,朕早有安排。”

  “香山旧门,天下寒士,中军新锐,尚书故吏——朝廷岂真无人?”

  “朕不信。”

  “朕不惧。”

  “也不留。”

  声音一落,殿中众臣皆是一怔。

  新党与清流,俱在这一瞬,心头齐震!

  这几句话,若换个人说,还可以当作场面话,虚晃一枪。

  可如今,是从这位方才罢人如断竹的少年帝王口中说出。

  便再无人敢将其当作虚张声势。

  他是真要换血!

  不靠新党,不靠清流,连朝堂常规荐举都不听——他要自择人手,另起炉灶!

  开始,那哪里还有人?

  一时间,大殿内风声骤紧,气氛再度凝结成冰。

  清流一列率先生出疑惧。

  霍纲低声喃喃,眉头紧皱:

  “他这话……真能算数?”

  他眼神浮动,“昔年出仕多已致仕;中军新锐?未必能理政;至于寒士、旧吏,哪里挑得出一批能接四部之权的中坚?”

  “此刻能担事的,早就在朝堂了!”

  旁侧一位中年清流轻声应道:“说得轻巧,接得起的吗?”

  “政务、人事、兵马、户税,哪一样是好干的?”

  “就连咱们清流自己都接不全,他却要从‘天下寒士’中起人?”

  “陛下这是要做梦吗?”

  魏瑞沉默不语,面色极沉。

  他心里也清楚,此番虽斩旧党、起新权,看似破局,实则陷局!

  此刻罢黜四部大员,等于将整个中枢中骨抽去。

  若补不上人选,哪怕天子再有锋芒,也无处使力。

  “他到底……准备了谁?”魏瑞低声问道。

  “不会是……”霍纲嗓音一顿,忽然瞥向许居正,“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许居正却并不答,只是望向前方,眉头越锁越深。

  他不是没想过——

  天子这一手棋,必有伏笔。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这局,要从哪里起人?

  殿中右列,新党亦陷入一片沉寂。

  起初是震惊,再是不安,紧接着——疑虑。

  林志远低声咬牙:“寒门?”

  “那些世家子,早被新党斥退出局,留的不过些文弱庶子,有几个能堪大任?”

  “寒士?旧吏?不过是些边郡文案,怎配掌中枢重柄?”

  “他当真是疯了,还是只是在做样子?”

  身侧一人应道:“若只是做样子,又何必提前罢人?”

  “现在连许居正都不知补谁……我们也想不到。”

  “除非……”

  “除非他,真的准备了!”

  这句话一出口,林志远顿觉口干舌燥。

  若真如此……

  那天子,不是冲动,而是蓄谋!

  王擎重静静站立,目光沉沉,袖中五指缓缓敛起。

  他没开口,但眉眼间已有明显疑色。

  他确实不信——

  短短数月,这少年真能绕过朝中两派,另建一套人事体系?

  可此刻的萧宁,不像是在虚言恫吓。

  他是真的敢。

  是真的准备好了。

  是真的要——

  扶起一批全新的朝臣,与他们对抗到底!

  王擎重眉头未皱,却心中波涛暗涌。

  他最怕的,并非帝王不依他。

  而是帝王有胆识,有谋略,有章法,又舍得赌!

  那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若真如此,那接下来,便不只是“新党失权”,而是——

  “新党失位”。

  再不能主政,连人都留不下。

  林志远像是想到这一层,猛地抬头,看向王擎重,声音几不可闻:

  “他若真有备而来……”

  “我们,还能撂挑子吗?”

  王擎重目光未动,语气更冷:

  “他若真能补全中枢,我们撂也无用。”

  清流一列中,几位年纪稍长的官员亦是面色惨白。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王擎重,眸光中尽是踌躇与慌乱。

  他们怕的不是新党倒台。

  是——新党撂挑子,天子竟也能撑得住!

  到那时候,新党无话可说,清流不敢接,寒士不足信——这朝廷,便真成了萧宁的天下!

  没人再能劝他。

  没人能制他。

  许居正深知此理,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那高阶之上的帝王身上。

  他忽然意识到——

  那双清冷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们。

  在看他们思索,看他们慌乱,看他们惶惑,看他们试图寻找破绽……

  看得极清极冷,极静极稳。

  他是在——等他们思索完毕。

  然后,再一剑封喉!

  这时,萧宁终于开口了。

  声音如水,语气平静,落入殿中,却如刀割石:

  “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

  “朝中哪里还有人可用。”

  “既然如此,就先公布答案吧!”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一扫新党与清流众人,眼神锋锐,声音依旧不高:

  “那——把名单,呈上来。”

  萧宁站在高阶之上,手中玉符轻转,金丝符面在晨光中泛起淡淡光晕。

  他话音甫落,便有内侍从殿后取出一方锦盒,步履轻快,恭敬送至龙案之前。

  锦盒启开,一卷卷朱红封条密封的诏书,层层叠叠,整整齐齐。

  殿中群臣齐齐望去,皆是一震。

  这不是临时写就的纸条,也不是草拟章程。

  那是——早就写好的官任诏书。

  那一份份诏书上,清晰写明:谁调何部,谁承何权,谁替谁职,谁承谁任。

  条目明晰,秩序分明。

  不似仓促行军,反倒如早有章程。

  魏瑞陡然皱眉,身子往前一步,像是想要看清那一行行名字。

  许居正亦不动声色,眸光深沉地望向那锦盒之中。

  他此刻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这并不是少年人一时意气的决定。

  而是一场早已预谋的官员调令,一场全盘换血的清洗与重构。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轻微,却宛如释重千钧。

  而就在这死寂之中,萧宁抬眸,目光扫过殿中众臣,唇角微动,声音不高,却落在每个人心头:

  “人选,朕早已定下。”

  “你们既担心空缺,朕便叫你们看个明白。”

  他转首轻点玉案,淡声道:

  “呈上来。”

  “是。”内侍恭声应下,跪地托举而上。

  锦盒中的诏书被一封封展开,宣纸洁白,墨迹清晰,御玺鲜红,赫然在上。

  第一封——调西都兵马副使林荀,任兵部右侍郎,暂摄兵事。

  第二封——调西都转运使黄道庸,任户部左侍郎,兼理盐务。

  第三封——调西都按察副使温介如,入都察院任左副都御史。

  第四封——调西都户曹参军蒋韶,任吏部司务,兼理调授事宜。

  ……

  短短数封,已囊括四部之缺。

  众臣一看之下,顿时骇然!

  这不是从京中调补,也不是自清流中提人,而是——

  自西都而来!

  魏瑞面色大变,几乎脱口惊呼:

  “西都?!”

  他身后霍纲亦是一惊,回头低声道:“这是……你的旧部?”

  魏瑞眉头紧皱,脸色难看至极,喉头滚动,却一时答不上来。

  许居正却已反应过来,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陛下……竟从西都调人。”

  “他真敢啊……”

  殿下右列,新党一众面色骤变!

  林志远面如死灰,声音干涩:

  “西都……他竟调西都!”

  “那几个……全是魏瑞在任西都时的同僚——”

  “这不是提拔清流,也不是用寒门——这是……绕过我们!”

  王擎重目光微敛,神色沉稳,却未再言语。

  他看着那一封封调任文书,心中已然起了极大的警觉。

  这不是常规调补。

  这是一次,自上而下、绕过新党和清流两派的越级征召。

  是绕开现有朝中权力的横向跳跃!

  而这些人——若真是魏瑞旧部,那就绝非萧宁一时听信之选。

  而是早早在西都时,便已暗中挑选、考察、酝酿!

  这份名单,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是魏瑞调任前?还是魏瑞调任后?

  更可怕的是,名单中的人,不偏清流,不倚新党,全是地方政务中层,名不见经传,却资历干净,政声尚清。

  ——这是为“自建班底”铺路!

  清流阵中一时更乱!

  霍纲脸色煞白,低声道:“你知道这几人?”

  魏瑞声音低沉:

  “林荀,黄道庸,温介如,蒋韶……”

  “我当然记得。”

  “我在西都任职三年,他们皆是旧部,虽未高位,却皆勤政恪职。”

  “陛下此举,是在……”

  他话未说完,却已被许居正接了下去:

  “是另起炉灶。”

  一句话落下,满殿皆惊。

  清流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新党更是仿若五雷轰顶!

  ——另起炉灶!

  这是朝廷之上,最忌之言。

  比罢官、比夺权、比改制还要可怕。

  这代表着:天子不再倚重既有班底,不愿再玩平衡之术,而是自立一系,从底层拔人,绕过旧制,重构权网!

  霍纲低声喃喃:“他不是不用我们。”

  “是……他压根不打算靠我们。”

  “他,是要用自己的人了。”

  想到这,他一时间心绪翻涌,喉头微哽:

  “可这几个,也就勉强接得起一两部,如今空了四部核心——你说他拿什么来撑?”

  “若新党真的彻底撂挑子,朝廷还能转得起来?”

  众人同时看向王擎重。

  那目光之中,满是不安、忐忑与担忧。

  不是担心新党,而是——担心他撂挑子。

  此刻整个朝堂局势,如履薄冰。

  只要王擎重一句话——“新党集体引咎辞官”——那整个中枢将立刻陷入瘫痪!

  没人能接住这个窟窿!

  清流不敢,寒士不敢,中立官僚更不敢!

  可就在众目聚焦之时,王擎重依旧负手而立,面色不变,连半分表态也无。

  他没有退。

  也没有战。

  反而像是在看。

  看天子,是否真有本事扶得起这一张新人之网。

  他不说话,新党便不动。

  他若点头,新党便会哗然辞职!

  清流人人心惊,却无人敢劝。

  唯有魏瑞,忽然一步出列,神色肃穆,声音沉沉:

  “臣……识林荀、识黄道庸、识温介如、识蒋韶。”

  “皆为政务老吏,虽无显职,但勤勉忠厚。”

  “臣以为,陛下此举——虽险,但未必不可为。”

  话一出,殿中震动再起。

  魏瑞……竟然支持!

  竟然,不阻!

  霍纲惊讶之极,忍不住低声道:

  “你疯了?”

  “你这是替他……逼死大尧朝廷!”

  “就算西都有人可用,又有多少人?”

  魏瑞却没有看他,只是直视那高阶之上,静坐龙椅的少年帝王。

  他忽然明白了。

  天子不是莽撞。

  也不是孤注一掷。

  他是看透了——朝中无用,无人可托。

  他要的不只是改革,不只是平衡。

  他要真正属于他的班底。

  ——不属新党。

  ——不属清流。

  ——只属他自己。

  而自己呢?

  不正是这一切的开端么?

  既然如此,自己一开始,就应该站在这个阵营里才对啊!

  魏瑞深吸一口气,再拜道:

  “臣,愿督此四人,辅其接职。”

  “若有懈怠,臣请罪。”

  “若能成事,社稷幸甚。”

  殿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连许居正都为之一愣。

  他低头望着魏瑞的背影,忽然意识到:

  他们这些所谓清流老臣,已然落后了。

  有人,比他们更早看清了风向。

  王擎重一双眼睛,在魏瑞身上落了许久。

  他忽然轻轻一笑。

  像是赞许,又像是讥讽。

  像是……看见了另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

  萧宁端坐不动,只轻轻点头。

  “魏卿之言,朕心甚慰。”

  “此四人,暂为署任,三月为期。”

  “若三月之后,政务清明、兵饷不误,户税不乱,监察得力——朕便以实职任之。”

  “若三月之内,有人尸位,有人敷衍,有人不堪——朕不只要罢他,还要罚荐者。”

  他这话,是一面令。

  也是——对魏瑞的“投名状”考验!

  魏瑞神色肃然,毫不迟疑:

  “臣,领旨。”

  大殿之中,金銮高悬,香烟袅袅。

  但这一刻,众臣心头之气,却如结冰般沉郁难解。

  一封封诏书已然宣读完毕,魏瑞配合,兵、户、吏、都察四部之缺,悉数补足。

  群臣神情未定。

  不是不震惊。

  也不是不疑惧。

  而是——他们已经不敢再小觑这位少年帝王半分。

  高阶之上,萧宁执玉符而立,面色沉定,唇角不带笑意,却有种无法言说的强势压迫,横贯大殿诸角。

  他没有再开口。

  他在等。

  等众人消化这一道惊雷。

  等那接下来的暗潮,自己翻涌。

  左列清流之间,一时陷入静默。

  霍纲下意识拢了拢袖袍,抬眼望向许居正,二人目光一接,俱是眉头紧锁。

  这一次,没有太多言语。

  只是那一瞬之间,两位久居庙堂之人,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一个念头。

  ——陛下,确实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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