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吧——妹子若对这奢香夫人之事感兴趣,等咱们听完歌曲,吃过午饭,叫刘宽过来问一问便知晓了。”

  朱元璋笑着说完,便触屏继续播放视频。

  只见视频一开始便是一幅幅奇美峻秀的山水画面——群山云雾缭绕,林木成片,溪水潺潺。

  朱元璋、马皇后虽然都没去过贵州,却是猜得出,这些多半都是后世贵州的风景。

  果然,后面画面再次变化,一个个穿着西南少族特色服装的年轻男女唱着歌、跳着舞出现在各种欢庆的场合之中。

  “落脚河上面崖对崖,威宁草还荞花盛开。谁把月亮挂天上,照得想说的话,流成海···”

  四分多钟后,歌曲播放完,朱元璋又暂停了视频,与马皇后一阵回味。

  马皇后率先开口品评道:“这歌曲虽然有几句提及了那奢香夫人,有歌颂之意,但大部分内容则在描述那贵州的山水、人文风光。”

  “听过之后,倒感觉像是贵州百姓在热心地招呼外地人前去游山玩水,与当地的少族百亲近,一起欢歌笑舞。”

  朱元璋笑道,“妹子说得不错,这歌听着确有此意——咱倒是曾听刘宽提过,后世不少地方发展经济,将旅游当做一项重要产业。”

  “一些地方没有什么特备的物产、工业,倒是有好山好水好人文,便加以宣传,让国内其他地方乃至国外之人,前去旅游。”

  “这些人到了地方,除了食宿需要花钱,还会顺带购买各种当地的特产,且一些地方更是会收取门票。如此便可以拉动当地经济——就跟每年都有人到那跨江大桥参观,让江对面迅速形成了一个大集镇是同样的道理。”

  “不出意外,这首歌可能就是后世贵州为了发展旅游业而找人谱写的。”

  马皇后对政事接触很少,还是头回了解到旅游拉动经济的说法,不禁恍然地点头道:“原来如此。”

  聊了两句,朱元璋就继续播放第三首歌曲。

  屏幕上浮现歌曲名字时,又一次让两人感到意外,却是叫做《阿嬷》。

  朱元璋当皇帝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据他所知,阿嬷在浙南一些地方方言中意为“伯母”,而在闽南、岭南的一些方言中,则指的是祖母、外祖母。

  所以这应该是一首歌颂长辈的歌曲?

  结果视频前奏画面一出来,朱元璋再次意外了——竟然是一幅幅将士出征或战斗之后的画面,有冷兵器时代的,也有后世近现代的。

  其中又夹杂着一些老者给年轻人送行、放飞信鸽、长辈与后辈拥抱、百姓迎来儿孙骨灰的画面。

  随后一种古怪的歌唱声就出现了,抓耳又上头。

  “儿时我常常听人说,裹着小脚的那个,是困在深山里的阿嬷。她和阿公是包办的,大字也不识几个,结婚前连面都没见过···”

  这首歌视频比上个短,只有三分钟多点,再加上听着比较上头,老朱、马皇后只觉得一会儿就听完了。

  两人对视了眼,都明白彼此听明白了这首歌唱的什么。

  大抵是战争年代背景下,妇人们含辛茹苦地将孩子养大,又送上战场保家卫国,最后却迎来孩子骨灰···不知多少家庭这样的牺牲,最后才建立了后世新朝的故事。

  想一想,大明又何尝不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呢?

  明军南征北战的过程中多少儿郎死在了疆场上?多少父母少了儿子、爷奶少了孙儿?

  一叹之后,朱元璋什么也没说,甚至都没暂停视频,任由其继续播放下一首。

  只是他心里不免有点埋怨:这个刘宽,咋大过年的非要选这种让人听了、看了叹息甚至有些悲伤的视频呢?

  结果下首歌听着更让人心塞,因为这首歌叫《海底》。

  似乎是讲了一个被人欺负的孩子死去了的故事,听着可比《阿嬷》悲凉、压抑多了。

  好在到了第五首歌,终于不再是这种压抑、悲伤的内容,而是一首以爱情为内容的歌曲,叫做《光年之外》。

  这首歌唱法对老朱、马皇后来讲同样是新奇的,虽然他们已经听过不少后世以爱情为主题的歌曲,但这首歌还是两人带来了不同的听觉享受。

  不过这首歌基调虽不悲伤、压抑,却也称不上欢快。

  刘宽似乎有意给播放的歌曲排了顺序,等到最后一首歌《童话镇》,气氛终于轻松欢快起来,也让朱元璋、马皇后听得高兴起来。

  六首歌都听完,朱元璋便又重新播放,这回却是一边听歌一边吃饭。

  大约一个小时后,这场午宴才结束。

  马皇后让宫人收拾碗筷桌椅,朱元璋则是冲刘宽招手,示意他到御陛上去。

  刘宽来到御陛,拱手问:“陛下有何吩咐?”

  “你所选歌曲中既然有一首叫做《奢香夫人》,应该知道咱大明便有一位奢香夫人吧?”

  刘宽笑道:“自然知道,事实上这首歌曲本就有歌颂历史上明初贵州那位奢香夫人之意。”

  朱元璋道,“就咱所知,这位奢香夫人虽然在两年前在其丈夫霭翠去世后,携幼子暂代水西宣慰使之职,但这种事在少族那边颇为常见。”

  “便是在咱们汉家习俗中,主君去世、幼主年少,妻子替儿子暂掌权力的也不少。为何后世偏要歌颂这奢香夫人?莫非她在原历史上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

  刘宽道:“回陛下,历史上不论是少族、汉人之中,还是国外,女子暂代丈夫、儿子掌权的确实不少,甚至女子当君主的都有一些,但能做好的却屈指可数,故而那极少数做得好的才得以流传千古,为后人称颂。”

  “奢香夫人便是这样一位传奇女子——原历史上,奢香夫人也是在霭翠去世后暂代夫职,然而当时贵州都指挥使却因为民族、男女之偏见,视其为‘鬼方蛮女’,轻视且多方刁难。”

  “那时贵州对于大明朝廷来讲,属于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驿道也并未修建好,更不像如今这样拥有电报联络。”

  “当时恰逢贵州遭遇大旱,那都指挥使不仅不救助那些少族百姓,甚至还强征税赋,凌虐少族百姓,乃至多造杀戮。”

  “后来他为了逼迫水西彝人缴纳税赋,甚至将奢香夫人抓到贵阳,令壮士裸露奢香夫人身体,当众鞭笞,企图激怒彝人,挑起战争,好以战事立功。”

  “奢香夫人忍辱负重,劝阻了因此事聚集起来的四十八部头人,揭露那都指挥使的险恶用心,避免了贵州的一场战乱。”

  “后来她托关系,到京师上诉,向陛下揭露了那位都指挥使的真面目,又与陛下达成了几条传之后世,被认为奠定了中原开化贵州基础的约定。”

  “如水西彝人生生世世不叛朝廷,并愿意配合朝廷刊山凿险、开置驿道,等等。”

  “陛下念其深明大义,不仅赏赐了金银、丝织品等物,更是封其为‘顺德夫人’,并将时任贵州都指挥使召回京师治罪。”

  “此乃中原朝廷治理西南少族之佳话,可谓名流千古。”

  朱元璋听罢笑道:“就这么一件事还名流千古——咱此时到后世也不过六七百年吧?如何名流千古。”

  口中这么说,可脸上的笑容却表明,朱元璋对于他在历史上对此事的处置颇为满意。

  刘宽亦笑着道:“微臣用词虽有夸张,但意思却是没错的。”

  “你小子呀。”朱元璋用手指点了点刘宽,又问:“那一任贵州都指挥使究竟是谁?你是没记住,还是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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