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也清楚下令迁移宗族,必会造成破家之祸。

  能缓慢完成此事最好,尽量减少士族、豪族的怨言。

  他下诏令的缘故,也是为了削弱河北宗族,特别是朝堂重臣出身的宗族,打着旗号与附近郡县的豪族沆瀣一气,使得地方官吏束手束脚。

  这才统一天下多少年,若再过三代,岂不是会更严重。

  何况让朝堂群臣尝到了甜头,孝灵时期的蠹虫,便得以顺利攀爬到他栽下的大树枝叶中,那就麻烦了。

  可不想大汉再踏足历史上魏晋的老路,各家宗族已在当地待了二百年了。

  要是他刘玄德不下令强行挪动士族与豪族的位置,后边天子恐怕谁都撼动不了。

  如今司隶七郡人口衰减甚多,各家也遭受兵祸重创,朝廷拿回了许多无主的耕地,正好可以用来安置从天下各州迁来的士族,与他们交换原有的土地。

  不然数十年后,将多余的耕地分给了黔首百姓,结果又兜兜转转回到了司隶各豪族手里,那就无空余地安置士族了。

  “天下士族、豪族最多的地方,莫过于河北,而河北最多,莫过于冀州,就先从此开始罢……”

  刘备嘴角露出一动,不觉望出行宫外,暗暗想道。

  谁让冀州经常想搞事,先参与袁氏谋逆,又反抗度田,欲废科考,还敢暗地结交朝廷重臣。

  这不是逼他一刀劈在冀州士人的大动脉上,用鲜血淋漓震慑其他人吗?

  ……

  二月仲春时节,冀州各地的雨水越下越大,渐成铺天盖地之势。

  乡野良田被阵阵密雨冲刷着,田地间的一些草屑与泥土,被浊流带进了旁边的沟渠中。

  许多黔首百姓带着担忧的神色,躲在屋檐避雨,望着逐渐蔓延到夯土门槛前的泥水,忍不住双手合十,祈求昊天不要再连续下雨。

  百姓农耕靠天吃饭,既怕连续的干旱,也惧不停歇的雨水带来的涝害与大水,更担心延误了今年的春耕。

  因雨势过大带来的忧愁,不仅只出现在百姓的脸上,冀州郡县一百三十二家士族、豪族在接到天子从安平郡信都县传来的诏令,皆是不由瞪大了双眼,张开嘴巴愣在了原地。

  真定赵氏宗长更是发出惊愕的叫声,瞬间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栽倒在地。

  被赵氏众人急忙掐嘴唇摇晃,才幽幽地醒过来。

  他顾不上身上的尘土,抬头望向院外乌云密布,雨水仿佛从云中浇灌下来。

  天地在雨中融成一体,恣肆狂放,似乎如箭矢,有把人浸透的威力。

  “陛下,不可啊!”

  “真定赵氏为汉家兴复,立下赫赫战功,为何要举族迁往长陵?!”

  赵氏宗长再也没有平时在郡里的得意,只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冷冽,从东边的信都刮来。

  胸口不可抑制地抽痛,让他后悔得只想撞墙。

  绝对是有人将赵氏购买田地之事,检举给了天子。

  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大祸从天而降,连卫将军赵云的颜面也不顾,把迁陵令传到赵氏。

  陛下不常与人说,亦视赵子龙为昆弟么?

  怎么还能下手这么狠,刘氏天子凉薄之心,果然如此。

  赵氏宗长哭丧着老脸,忍不住在心底腹诽道。

  难怪去岁率中军骑兵屯驻在信都,原来早已打定主意,来迁移各地宗族。

  此时冀州坞壁尽数拆毁,再加上当年度田之时,各地有部曲的豪强常掀起反抗,郡县守卒与道路边的邮亭、传舍的亭长和亭卒皆是警惕性最高。

  而且都有加固和增高壁垒,还堆积柴火,设了烽火台,时刻有守卒站在台顶远眺,只要看见有人持兵戈围过来,就立马以号角为声,惊醒亭卒。

  若见有百人之多,则立即点燃浓浓的烽烟,军府战兵立即前来平乱。

  更别提此刻,还有天下最精锐的骑军在信都,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经过了度田之乱后,真实尝到了汉军的厉害,谁还敢冒着夷灭三族的风险,带头反抗。

  再者部曲都没了,总不能领着奴婢带着削尖木棍与弓箭,去对抗披甲汉军罢?

  赵氏宗长满面忧愁,估计此诏令一出,已被打断脊椎骨的冀州豪族与士族,绝不敢争做出头鸟了。

  那真定赵氏,也就只能吃这个亏了。

  天子对功臣的宗族下手,却不留情,必然是问过了子龙。

  “子龙啊,你为何不向陛下争一争理,真定赵氏有定天下之功,即便多得些耕地又如何?”

  赵氏宗长望着天空中的雨幕,喟然而叹道。

  与此同时,相比较真定赵氏,从起初的剧烈反应,再到最后的俯首认命。

  中山郡的无极甄氏却没感到有什么绝望,相反更兴奋不已。

  甄氏宗长立马召集族人商议此事。

  他们接到的诏书是天子命无极甄氏举族迁去骊山惠陵的西边,那里离霸水不过六十五里,而霸水北边则是关中渭水,非常适合漕船往来运输。

  天子通西域行商之心,天下人尽皆知。

  假设早点迁移去骊山的西面,再购得或造船艘,岂不是能更方便运输精盐、糖、茶、蜀锦,还有运卖在彭泽县东面烧出来的新陶器?

  到那时无论是侩卖给西域胡人,还是买西域之物,运送到汉家来,岂不是比徐州东海的糜氏更快一筹?

  “据云阳宫内传来消息,甄美人又为陛下育养一子,自建兴元年育了一女,便接连顺产二子,无一人夭折,为汉家孕育的子嗣仅在皇后之下。”

  “东海糜美人,如今只产下一女,由此可见论得天子宠爱,是我甄氏更胜过糜氏。”

  头扎皂色帻巾的青年人,小心望向四周后,压低声音说道。

  对于熟悉商贾之事的甄氏来说,能获得权力和财帛,不一定要成为士族才行,只需得天子信任与亲近,一样叫士人不敢小觑。

  如今天下有三大行商,一个是由青兖商贾组成,一个则是徐州糜氏联盟徐扬的漕商构成,还有一个就是以无极甄氏为首的河北商贾,主要贩卖马匹、驴、骡与肉食、裘皮、草药等,卖运到河北以南的州郡。

  即便是这样也比不上据大河运输便利的青兖商贾,还有依靠长江水系优势,以糜氏为牵头的徐、扬漕商。

  这无疑让甄氏心有不甘,据闻青兖商贾有天子在背后撑腰,才能占据大河运输。

  可糜氏同样也是外戚出身,却能屡屡压过无极甄氏,如何不让人郁郁不乐?

  “此话不可妄言,当慎之!”

  须发皆白的甄氏宗长,骤然听见此话,差点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谁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拿糜美人说事就已令人眼跳心惊。

  没想到还敢在话中议论皇后阴氏,这哪里是为去骊山献策,分明想叫甄氏举族迁往敦煌罢?

  竖子,汝到底姓不姓甄?!

  甄氏对你有何仇怨,竟要下如此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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