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义非唐 第417章 劝进称王(万字大章)

小说:归义非唐 作者:北城二千 更新时间:2025-04-20 16:40:45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噼里啪啦……”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爆竹声作响,这天下便进入了咸通八年,而陇右的高进达也动作不慢,已然从陇右各地调遣了二千二百名官员南下。

  除此之外,他又征募兵了三川出身,能够适应三川气候的四千四百名吏员南下。

  六千六百名官吏,这已经是现如今陇右所能动员储备官、吏的极限。

  正因如此,高进达特意书信请示了刘继隆,询问是否要将已经参军达到两年,亦或者超过两年的大学毕业学子直接选拔为官员。

  “如今我军中有一千八百五十二名已满两年戍兵期的大学学子,按照原本的要求,理应是从吏两年,然后再升阶,逐步拔擢为官。”

  “可局面如此,不管是官吏还是将领,都缺少了他们这种文人,哪怕就地招募三川百姓为兵,也需要他们担任将领,为其扫盲才行。”

  成都府衙内,凯旋而归的张武跟在刘继隆身后,二人闲庭漫步府衙之中,看着新来到的官吏们不断忙碌穿梭。

  张武眼见自家节帅不开口,他接着继续道:“节帅,陇右中男(十八岁)以上,且完成小学学制的男子,不是在读,就是在各行业做工,亦或者在下乡,已经没有更多的兵员供我们征募了。”

  他话音落下,刘继隆也带着他停在了某处长廊,随后坐下。

  “高进达那边,征募了多少兵卒?”

  刘继隆沉稳询问,张武见状回答道:“如今有三万二千州屯兵,另有新卒四万六千余,已然是征募的极限。”

  陇右的基础教育发展多年,可人口问题也只是近些年才解决的,所以陇右纸面上虽然有十六万学子,但大部分都是低于十三岁的小学学子,就读大学的不过三万多人。

  这三万多人的年龄,普遍在十三到十八之间。

  除临州大学外,其余大学按照流程,最少需要下乡、当兵各两年才行。

  也就是说,陇右的理论与实践教学,前后十四年,从七岁到二十岁结束。

  二十岁以后,若是要走上仕途,则是从最基础的吏员开始逐步做起。

  按照陇右官员升迁的考功制度来说,三十岁前能当上正九品上的官员,便已经十分不错了。

  当然,若是一路考功评为甲等,当上从七品上的官员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培养学子,官员升迁,陇右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但这套规则现在显然不太符合陇右所面对的局面。

  接受过小学教育且毕业,年龄在十八以上的陇右男子,大概有八成都被招募为吏为兵了。

  算上四万多老卒,眼下陇右军队中有十六万职业军人,其中七万左右是经过扫盲才掌握基础文化的老卒和州屯兵,真正接受小学教育并毕业的军人,只有五万左右。

  除了这十二万人,剩下的近四万新卒,便是张武和耿明在三川招募的兵卒,但文化程度与文盲无二。

  指挥一群小学毕业的兵员,和指挥一群文盲,后者难度无疑更大。

  张武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刘继隆从大学那几万学子里,放出一批学子来三川,继而帮助三川的这四万新卒摆脱文盲的帽子。

  刘继隆也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但他不可能提前放出已经花费七八年心力培养出来的那些大学学子。

  天下还很大,打天下容易,守天下才难。

  想要守好天下,还是得用陇右自己的读书人才行。

  思绪间,刘继隆开口说道:“我把大学毕业的在军学生,尽数调来三川。”

  “这一千八百多人加上即将南下的那一万六千多西川新卒,差不多有一万八千多人,而你们自己募兵的数量又不过三万六千多人。”

  “这样一带二的情况下,最快半年,最慢一年,三川本地招募的兵卒,就能摆脱文盲的帽子。”

  “至于让大学学子提前毕业,亦或者跳过下乡这条路直接参军,我是不会同意的。”

  “直接跳过下乡,这对于他们日后从军为官都不好。”

  刘继隆顿了顿,随后说道:“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我们用那些世家子弟维持局面的时候,三川各县叛乱频发。”

  “如今我们的人到来,你且看看,这些世家豪强还能不能趁机作乱。”

  “三郎,行军打仗固然重要,但治理地方也同样重要。”

  “自古以来,往往都是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陇右的那三万多大学学子,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提前调动他们的。”

  刘继隆把话摆在这里,不管张武是否理解,他都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一句话了。

  张武也心知肚明,好在他也不迂腐,毕竟他也是受了陇右教育的人。

  “末将明白了。”他作揖应下,刘继隆也颔首说道:

  “你们掌管都督府,不能光顾着打仗,也得注重地方民生,尤其是修缮水利,修整道路,帮助百姓修葺房屋,治理耕地等等。”

  “你手中的西川是个富庶的地方,但为何成都府以外的百姓那么困苦,你得想想清楚。”

  “等义山到来,他会帮助你和耿明治理西川和东川,但你们也不能依赖他。”

  “义山毕竟不再年轻,若不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我也不会劳烦他走这千里路途。”

  刘继隆话虽这么说,但想到多年不见李商隐,如今能等他到来见上一面,交代些事情,他心中也着实高兴。

  这么想着,他便起身与张武往中堂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中堂。

  张武眼见他要处理政务,便主动告辞离开了。

  在他走后,刘继隆也翻看了高进达派人送来的那些文册。

  这些文册,基本都是陇右的钱粮度支与图籍和吏司文册,看得人一个头两个大。

  但即便如此,刘继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翻看,并从中了解到了如今的陇右情况。

  事实证明,三川的世家豪强确实富得流油。

  眼下不过是正月初三,但此前半个多月时间里,陇右军便镇压了二十二场叛乱,抄没了十八个世家,五十九个庶族,查抄的耕地多达三百多万亩,现钱和黄金白银以及商货粮食更是不计其数。

  前后往陇右送去了二百多万贯现钱,以及价值八十多万贯的黄金白银。

  除此之外,三川自己留下了一百多万贯现钱,以及价值五百多万贯的商货和三百多万石粮食。

  送往陇右的那些现钱为高进达解决了燃眉之急,最少足够他应发陇右近一年的度支了。

  如今的陇右有兵十六万,官五千二百余人,吏一万二千余人,还有国子监的七千二百余名教习。

  夺取三川后,各类开支骤增,每年固定度支都在三百四十万贯浮动,压力不轻。

  不过从三川获取的土地人口来看,来年陇右的赋税也将增长,而丝绸之路也将因为三川的市场重启。

  都护府仓库里挤压的那些香料,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刘继隆缓缓合上文册,揉了揉眉心,在心中思绪道:

  “二府二十九州,旧册抄录中有三百二十余万人口,二千四百余万亩耕地。”

  “这毕竟是抄录的数据,恐怕早已失真,具体的得等都护府治下的这些官吏重新丈量,重新登籍造册,均分田地后才能知晓答案。”

  “不过即便是抄录的旧数据,以此数据推算,按照陇右的税率进行征税,也能征得最少八百万石粮食。”

  “加上商税的话,以市价折钱,应该不少于六百万贯税收。”

  “这税率与朝廷相比,着实不高,但此前在陇右可以将田地尽数均分,而三川却还有大量土地掌握在世家豪强手中。”

  “我如今不能与他们彻底撕破脸,四成的税率还是太高,倒是可以酌情降低些。”

  刘继隆放下揉眉的左手,接着在纸上涂涂画画,很快便有了主意。

  “将税率下调至三成五,虽说没减少太多,但也比朝廷正税和杂税带给百姓的负担降低很多了。”

  刘继隆暗自颔首,随后召来府衙的官员,将最新的税政告诉了他们,并让他们将自己的手书送往陇右。

  既然要降,那自然是陇右治下所有地方都要降税,单降低三川可不行。

  更何况乱世重税,治世自然要轻税。

  陇右的百姓也差不多繁衍了一代人,土地却没有扩张太多,人均耕地还是那么多,酌情降低税率,也算在鼓励陇右的百姓,让陇右出身的兵卒看到征战的成果。

  “吏治问题,着实需要认真对待。”

  刘继隆看着那些旧册,眉宇间隐隐闪过忧愁。

  明明朝廷在三川的总税率并不低,百姓几乎承受着四成五的税率压榨,可朝廷能收到的钱却并不多,大头都被胥吏和地方官员中饱私囊去了。

  最后百姓承受了盘剥,地方官员胥吏吃得脑满肠肥,朝廷却依旧苦哈哈的过着日子,还背负了地方官员胥吏的骂名。

  估计坐在皇位上的李漼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不过加了二分税,每亩地不过就加几斤粮食,怎么就把百姓逼得不得不造反了。

  殊不知他只加几斤粮食的税,而地方胥吏却加征十几斤的税,每亩加征十几斤。

  对于亩产在一二百斤徘徊的耕地来说,这十几斤粮食似乎不多。

  可别忘了,这只是加征的税,而在加征之前,这天下的土地,早就不知道被征了多少税。

  兴许在皇帝眼里,朝廷在每亩地上所征的税,总数也不过就是二十几斤粮食。

  但是在地方胥吏手中,这二十几斤粮食,早就翻倍成了七八十斤粮食。

  原本还能苟活的百姓,若是遇到点人祸,亦或者倒霉遇到天灾,那除了揭竿而起,便再无他法了。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灭亡的下场,皆是如此。

  用前世那位老师说的话就是“脱离百姓太远”,所以才觉得自己的加税仅有那么“一点点”。

  吏治问题怎么解决?刘继隆想的办法是将吏员纳入官员升迁体系中,给吏员发俸禄,考功升迁。

  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则是培养许许多多可以更替吏员的人,让吏员自己产生危机感,所以国子监应运而生。

  抓反腐只有开始,没有结束,而刘继隆要做的就是可以随时随地抓任何人,任何人被拉下马后,都能有人快速补上。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官吏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这套制度很简陋,但足够应对如今的局面了。

  只有更为具体的制度,那得等到即将平定天下,甚至已经平定天下,他才能重新构思。

  毕竟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太多了,单说世家豪强的问题,他就得花费心力平衡应对。

  除此之外,自安史之乱以来,地方节度使坐大的问题,也需要他解决。

  历史上赵匡胤面对的局面更差,所以只能猛药治重症。

  但自己遇到的局面虽然也很差,却并非无法解决,没有必要一刀切。

  如今还在打天下,都督府这种和节度使差距不大的制度,暂时不可罢黜。

  等到打下天下,地方治理权必须分家,而明代的三司制度,无疑是他可以借鉴的最好制度。

  宋代的分权太彻底,文压武压得太彻底,清代以小族凌大族,条件不具备。

  思前想后,也只有明代的三司制度可供借鉴了。

  虽说明代后期积弱,但二百多年的内地超强稳定期,也足够说明在制度上,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想到此处,刘继隆脑中大概有了个想法,而现在摆在他眼前的,则是明年的陇右应该怎么打。

  “节帅!”

  忽的,脚步声传来,张武急匆匆走入殿内,对刘继隆作揖道:

  “节帅,山南东道的三仙楼中有谍子传来消息,王仙芝被讨平,河南道的庞勋也被讨平。”

  “如今河淮三大寇中,仅有盘踞蕲州、黄州、舒州的黄巢未被讨平了。”

  张武神色焦急,因为他清楚,如果三大寇被讨平,那朝廷也就可以继续从中原抽调力量,再次进攻他们了。

  对此,刘继隆并不慌张,而是略微皱眉,随后安抚道:

  “无须担忧,庞勋和王仙芝已经把他们该做的事情做了,如今河淮两道和山南东道的生产被严重破坏,加上我军连战连捷,地方藩镇必然阳奉阴违,起运的钱粮只会越来越少。”

  “黄巢在蕲州待了这么久,这并不符合流寇的姿态,我猜想他图谋不浅……取舆图来。”

  刘继隆沉吟着评价黄巢,随后吩咐张武取来舆图。

  张武见状,熟悉的在中堂的书架上取来舆图,平铺在桌上。

  刘继隆起身与张武观看,只是呼吸间,他便嘴角轻挑,将手放在了江南西道的江州(九江)与池州之上。

  “这厮若是在打造舟船,那就能够说明他为什么半年没有动静了。”

  “他要南下,打江南……”

  张武眼前一亮,语气都不由得激动了几分:“好!”

  “如今三川最为富庶之地已经被我军夺取,而河淮两道又被打烂,河北又有三镇占据大片土地,朝廷只能依靠江南。”

  “若是江南生乱,那朝廷便彻底没了钱粮,自然无法与我们僵持。”

  激动过后,张武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冷静下来道:“可节帅,江南对朝廷如此重要,朝廷定然不会放任黄巢不管。”

  “加上刘瞻、康承训的兵马都在黄巢左右,而官军可调动的舟船亦不少,黄巢恐怕无法在江南壮大声势。”

  “无碍!”刘继隆在舆图上的江南画了个圈:“只要让江南乱一阵子就足够了。”

  “明年你率军巩固三川,等待入冬后我率兵南下与高骈争夺剩下的三川州县和黔中道。”

  “届时关内道、剑南道、山南西道、陇右道都在我们手中,关中唾手可得。”

  “拿下关中,朝廷只能逃往北都,届时我们也能趁势攻入东都洛阳。”

  “待局势稍缓,便可进取河淮两道,先南后北的拿下江南和岭南,再北上攻取河东和河北。”

  刘继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张武听后眉头紧皱道:“自古以来都是先北后南,未曾听过先南后北。”

  他话音落下,略微沉思后便恍然大悟,抬头看向刘继隆:“节帅莫非是还未想好如何处置皇帝?”

  “算是,但也不算。”刘继隆颔首回应,接着说道:

  “董卓前车之鉴在前,若是我们直接在关中拿下唐廷,届时河东与河北必然生乱,河淮两道和江南也会群雄四起。”

  “即便皇帝在我们手中,可若是诸镇来讨,也不免手忙脚乱。”

  “不如放皇帝去河东,稳固河东、河北局势,再趁机夺取河淮两道,占据中原后将江南群雄剪除,继而北上也不迟。”

  张武听后犹豫道:“若是有人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又该如何?”

  “那正好给了我军机会。”刘继隆轻笑,随后道:

  “你别忘了,朝廷虽然发出檄文征讨我们,可我们却从未对朝廷宣战,更未发布什么清君侧。”

  “你觉得,我为何没有发布清君侧?”

  刘继隆的这番话,也是天下人想不通的问题。

  按照正常来说,朝廷发布檄文征讨刘继隆,刘继隆理应发布檄文,指责朝廷有奸臣,继而清君侧才是。

  然而刘继隆虽然与官军交锋,却并未发布檄文,更没有说清君侧之类的话。

  这种做法,实际上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换做普通的势力,未战便丧失了三分士气,但陇右没有。

  陇右的许多官员本就是平民出身,又是扫盲扫出来的文化,对于礼制什么的根本不感冒。

  要打就打,发檄文什么的于他们而言,就跟打架前放狠话一样,放不放无所谓,动手狠就行。

  加之陇右全靠刘继隆拉扯起来,刘继隆不做的事情,也没几个人敢逼他,所以才迟迟无人向他谏言,刘继隆自然也就没有了解释的机会。

  如今刘继隆主动开口,张武也就趁机询问:“请节帅指教。”

  刘继隆见他询问,当即便走到书架,更换一张舆图,将大唐的舆图摆在了桌上。

  陇右的大部分舆图,都是刘继隆自己绘画,然后令人印刷出来的,所以准确度很高。

  刘继隆指着河东(山西)方向,沉声说道:“我若要清君侧,指责大臣为奸臣,皇帝可随意更换贬责大臣来清除奸臣,所以清君侧只能指认北司宦官为奸臣,这也是皇帝无法清除,天下皆大欢喜的局面。”

  “可是我既然不想太早抓住皇帝,并准备放任皇帝远走北都,那届时若是有其它藩镇挟天子以令诸侯,宰杀北司宦官来为我清君侧,届时我还有什么理由清君侧?”

  “难不成,到时候再指认此人为奸臣,继续清君侧?”

  “更何况,我已经指认北司宦官为贼,北司宦官若遇艰难,定然不可能向我求救。”

  “反倒是如今的局面,我既没有指认北司南衙任何一人为奸臣,也没有清君侧,只是与朝廷征战,抢掠土地人口。”

  “待到朝廷撤往北都,若是遇到艰难,朝廷中不论南衙北司,届时都有可能主动派人邀兵,我军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前往北都。”

  “至于我军此前所做之事,自有朝中官员为我军解释。”

  “是兵是贼,自然翻转。”

  他话音落下,张武却还是不太懂,只知道刘继隆没有清君侧,是他不想抓皇帝,而不想抓皇帝则是因为担心抓了皇帝,天下群龙无首,届时群雄并起,荡除艰难。

  如今朝中两派,指认奸臣无疑得罪了北司宦官,而不指认奸臣,则是留给了双方余地。

  其他再深的,张武想不清楚,只觉得头疼,所以他干脆作揖道:

  “不论节帅怎么想,只要节帅您的军令下达,末将立即开拔,绝不耽误!”

  “嗯”刘继隆也看出张武没有太多政治手段,倒也没有为难他,而是颔首道:

  “入冬以前,你好好率领官吏丈量土地,处理政务,操练兵马便是。”

  “其他的事情,不用管太多,只需要帮衬着耿明与陈靖崇,守好三川便是。”

  “是!”张武作揖应下,随后离开了中堂。

  见他离开,刘继隆原本准备继续处理政务,然而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到了中堂外有唱礼声传来。

  “多康没卢丹增、韦工啰碌,求见节帅。”

  “进来吧。”

  刘继隆听到二人唱声,当即传二人进来。

  二人身穿一身蜀锦圆领袍,头戴幞头,穿着打扮与汉人无二。

  走入中堂后,他们纷纷对刘继隆作揖,刘继隆也放下笔道:“何事求见?”

  “节帅,家父传来消息,康氏地区的手工商人阔竭勒登揭竿而起,率领数万奴隶想要进攻逻些。”

  “卫如一带的贵族洛波洛琼也趁乱揭杆而起,割据了卫如自立。”

  “我没卢氏与贝氏也发生了矛盾,族长请援家父,家父想要趁机将势力扩张到卫藏,所以派我前来请示您,我们是否可以率军撤回多康。”

  没卢丹增的话音落下,刘继隆心中感叹:“吐蕃终于要开始四分五裂了……”

  他如果记得不错,历史上的吐蕃奴隶大起义应该在几年后。

  之所以提前,恐怕是因为自己率军统一陇右,进入三川并培养出了多康这个卡在大唐与吐蕃之间的势力才导致的。

  多康收取过路费,商人只能提高价格,卖到吐蕃的商品也就更贵了。

  丝绸瓷器还没有什么,但茶叶和粮食却与奴隶能否活下来息息相关。

  这场起义只是开始,随着后续气候变化,加上中原混战导致粮食价格越来越高,吐蕃高原上的奴隶起义还会越来越频繁。

  在历史上,奴隶起义虽然被贵族们联手镇压下去了,但原本强盛的吐蕃王朝也陷入了一千多年的分裂。

  宋代虽然占据了青塘地区,却又很快丢失。

  元明清,虽然在名义上控制了吐蕃高原,但实际上也只能影响安多、康巴和卫藏东部罢了。

  不管是元代的吐蕃总管,亦或者是明代的僧官大宝法王,亦或者是清代的僧官,他们都只能控制喇萨四周,对山南和西边的地区则是完全管不了,甚至还需要不断请求中原王朝派兵帮忙。

  喇萨那群僧人请求元明清三朝派兵平叛的频率,不知道的还以为除了喇萨,全在叛乱。

  元明清三代面对这群僧人的求援,除了蒙古骑兵去的比较频繁外,其次就是清朝了。

  不过乾隆年间平叛几次后,就连乾隆也感觉到了棘手,干脆把大军撤到了昌都,甚至裁撤了昌都的驻藏军队,缩减到了几百人的规模。

  到了嘉庆年间,干脆什么都不管了,哪怕僧人们喊破嗓子也假装听不见。

  至于明代,除了永乐年间还会出兵巡视,保障乌斯藏驿道通畅后,后续的宣德到弘治年间,基本处于不管不顾的状态。

  等到万历年间,干脆授权给丽江木氏土司,让木氏土司率兵维持康区到喇萨的秩序。

  一个云南的土司,带着两三千“木瓜兵”,就能维持大半个康区的秩序。

  这要是被松赞干布知道,估计棺材板都挡不住他的咆哮声。

  由此也能看出,从今往后,整个吐蕃高原将会进入何等式微的局面中。

  不出意外,三百多万直属人口的吐蕃,将会在接下来几十年的大起义中死去最少三分之二的人口。

  就是不知道有了尚摩鄢这股势力,吐蕃高原会进入怎样的局面了。

  这般想着,刘继隆开口说道:“这几日平叛讨回不少钱粮,你们既然要走,便从府衙的仓库中提三十万石粮食走故桃关回去吧。”

  “谢节帅赏赐!”听到刘继隆的话,没卢丹增和韦工啰碌连忙恭敬行礼。

  此前刘继隆已经赏赐了他们二十万石粮食,如今又是二十万石。

  四十万石粮食,都够多康几十万众吃三四个月了,更不要提这段时间帮助镇压叛乱的赏赐了。

  “退下吧,明日我在大殿摆宴,为你们送行。”

  “是……”

  二人退出了中堂,刘继隆也重新投入了面前的政务之中。

  在他投入政务之中的同时,距离成都三百余里外的戎州僰道城(宜宾)内,高骈却正跪在州衙门前,恭敬从天使手中接过了圣旨。

  “高节帅,今日开始,您就是郡王了,希望您不要辜负陛下的圣恩。”

  小马坊使的田令孜羡慕看着眼前的高骈,而高骈也早就听闻田令孜的干爹是皇帝身旁的亲信田允,因此郑重作揖道:

  “陛下圣恩,吾定不敢辜负。”

  高骈话音落下,站在他身旁的年轻将领便回头示意起来。

  两名兵卒托着木盘走上前来,盘子盖上红布,田令孜见状哪里不懂,脸色犹豫道:“这、这恐怕不好吧。”

  “天使但请收下,不然就是瞧不起吾了。”高骈抬手示意。

  田令孜见状也想起了自己出发前,自家阿耶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出使三川的差事,可不是个便宜的差事。

  田允有预感天下即将变化,所以才花了大力气,让田令孜这个清水衙门的小马坊使来出使三川,为的就是结交高骈。

  “既然如此,那某便取一半;另外一半等到郡王有喜事,下次传旨时,再取走吧。”

  “如此甚好。”高骈也不强求,而是看着田令孜接过木盘,随后转头看向那青年将领:

  “四十三郎,安排天使去休息,待天使回朝,派兵马护送天使出川。”

  “是!”

  在三川之地,能被高骈称呼为四十三郎的,也只有他的长子高钦了。

  高钦不过二十二岁,文采武略均不显,故此高骈十分忧愁。

  在明知戎州不易被南蛮进犯的局面下,他刻意将其安排在了戎州,也说明他更希望其能够平安,而不是斩获什么大功。

  高钦安排人护送田令孜前往了寅宾馆休息,而他则是跟随高骈走向了大堂。

  不多时,如此走入大堂,高骈坐下后,高钦为他倒了杯茶。

  望着炒茶被热水烫开,高骈不由得想到了如今的局面,同时开口道:“近来北边的情况如何了?”

  “陇右吗?”高钦确实没有什么才能,竟然需要询问才敢回答。

  眼见自家阿耶点头,高钦这才说道:“几日前,三川内的叛乱便开始变少了。”

  “据谍子飞鸽传信的内容来看,刘继隆应该是调遣了陇右的官吏南下,又招募了兵马,这才稳住了三川的局面。”

  说到此处,高钦忍不住说道:“阿耶,刘继隆在三川镇压世家庶族,抢掠他们的土地和财富、奴仆,又将他们强行迁徙去河西,为何其余世家庶族不反?”

  “因为刘继隆没有对他们动手。”高骈皱眉回应,心想这并不是好消息。

  高骈自然知道三川这群世家豪强手里有多少钱粮,只是他毕竟是朝廷的官员,不便下手抢夺。

  “可惜,都便宜了刘继隆……”

  高骈眉头紧皱,将茶杯放在了身旁桌上,高钦见状连忙为他添水。

  高骈眼见高钦那平庸的模样,暗叹一口气,并没有觉得是孩子的问题,反倒是觉得是自己常年在外,疏于教导,才让孩子长成了这般模样。

  “阿耶,今早我看过军碟,眼下我们在三川和黔中分别募兵,已有九万余兵马。”

  “王郎君已经调遣两万新卒来僰道,您准备什么时候夺回北边的失地?”

  在高钦眼底,自家阿耶只是一时失利,如今三川在手,还有个黔中可以招募悍勇的蛮兵,定然可以夺回三川。

  只是在高骈眼里,夺回三川的难度不小,必须得等刘继隆率军北上,攻略关内道时,他才有机会进攻三川。

  至于刘继隆是否会继续与他对峙,甚至渡江南下,他则一点不怀疑。

  三川的气候他知道,比起陇右,可谓是个不断洒水的火炉,又热又闷。

  刘继隆麾下兵马,大半都是陇右、河西出身,定然不适应三川的夏秋两季,而春季太近,所以刘继隆肯定不会继续对三川动兵。

  相比较下,刘继隆在朔方、秦州招募的新卒,差不多已经练兵三个月了,等刘继隆开春北上,这些新卒也堪一用。

  关内道遭受重创,郑畋又虎视眈眈。

  在高骈看来,刘继隆定然会北上夺取关内道,与郑畋决战陇山一线。

  届时关中三面被围,朝廷必然迁都。

  想到这里,高骈不得不为自己谋划起来。

  对于朝廷而言,迁都北都才是上策,但若是他们能迁都南都,前往江陵,而自己又能节制山南东道,那自己或许能与刘继隆形成东西对峙的局面。

  “大唐,只能依靠吾……”

  高骈眯了眯眼睛,而此时堂外也传来了脚步声。

  不多时,张璘的身影出现在院中,他高兴走来,急忙作揖道:“节…不对、现在应该称呼高王了!”

  张璘笑呵呵称呼起来,高骈瞧见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由嘴角轻挑:“混厮……”

  张璘不以为意,走上前坐在左首位道:“节帅,我去泸州看过了,东川兵仍堪用,补足兵员后,如今编兵二万,一万留驻泸州南部的江安、绵水等县,另一万被我带过来了。”

  “节帅,我们什么时候动兵?”张璘作揖询问,显然是对于上次的战败不服。

  高骈眼见张璘询问,倒也没有必要遮掩,直接说道:

  “朝廷已经联合黠戛斯约定三月出兵,黠戛斯出兵十万袭扰凉州,朝廷以郑畋为主,出兵九万进犯秦州。”

  “除此之外,天德军和夏绥军也会趁机袭扰朔方。”

  “届时刘继隆必然北上,而我军也能好好练兵,在入秋前后出兵收复失地。”

  “好!”张璘闻言振奋,但同时又惆怅道:“我军精骑仅存三千余,如今无法获取军马,恐怕……”

  “无碍。”高骈安抚道:“刘继隆善用骑兵,且北方更利于骑兵作战,因此他北上后,便会带着骑兵北上,届时我军虽然只有三千骑兵,也足够对付三川的叛军了。”

  “确实如此。”张璘点点头,认可般的附和了高骈的言论。

  高骈见状也道:“好好练兵,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就六个月了。”

  “是!”张璘起身作揖,同时调笑道:“那末将就告退,高王。”

  “滚吧!”高骈无奈笑着赶走了他,随后再端起茶杯时,嘴角却依旧止不住上扬。

  “高王……倒也不错。”

  高骈回味着这称呼的同时,陇右军与三川军也开始了隔江练兵的奇景。

  滚滚长江东去,动辄百丈宽阔,浪头纷飞,便是数万兵马的喊杀声,在其面前都显得那么弱小。

  半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随着时间走入二月,正在成都府衙内的刘继隆,也终于等到了许久不见的李商隐……

  “节帅,义山先生到了!”

  成都府衙内,张武急匆匆走入中堂,提醒着正在练字的刘继隆。

  刘继隆听后笔锋停顿,抬头露出笑意:“终于来了……”

  他放下毛笔,洗手擦干净后询问道:“义山先生到哪了?快去准备兵马,你我出城相迎。”

  “已经到大堂了,末将也是刚刚知晓,义山先生说不要声张。”

  张武急忙解释,刘继隆听后皱眉:“不要声张?”

  他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而此时脚步声也在外响起。

  张武与刘继隆看去,但见满头仍旧乌发,留有尺许长须,体魄比较此前略微强健的李商隐走到了门口,身后还跟着几名正五品的府衙官员。

  “义山既然要到了,为何不提前说一声?”

  刘继隆高兴上前,恨不得把李商隐抱入怀中,以表心情。

  然而李商隐并未立马回复他,而是看向身后官员:“你们先退下。”

  “是……”几名官员连忙对刘继隆、张武作揖离去。

  刘继隆见此场景,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可是陇右发生了什么事情?”

  “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李商隐眉头紧锁,颔首回答,同时抬腿走入中堂,对刘继隆说道:

  “不过在说这些事情之前,还请节帅准许下官先说当下最为重要之事。”

  “什么?”刘继隆疑惑看向他,却见李商隐朝他深深弓腰,从怀中取出了一本文册。

  不等刘继隆反应过来,李商隐郑重道:

  “安西副都护、寿昌县子张淮深,陇右都督高进达,河西都督张昶,山南都督陈靖崇,朔方都督曹茂,陇右都护府长史崔恕,都察院兼法曹参军韩正可,东川兼西川都督府长史李商隐等七十八人上奏,共劝节帅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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