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我可以杀了李世民吗?”

  李承乾的这句话,问得很突然,也问得很直接。

  如果按照以往的速度,他问出问题的下一秒,系统就会给出回答。

  但这一次,系统居然沉默了。

  是的。

  不是那种问着问着,就突然沉默了,而是刚开始问,就给沉默了。

  只见李承乾满脸古怪地又问了一句:“我说,我可以杀掉李世民,做皇帝吗?”

  系统:“.”

  “不是,你他妈倒是说话啊!不然投诉你了啊!”

  系统:“.”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那我马上就冲回长安,直接杀了李世民,反正以我的武力,整个大唐都难逢敌手,我就不信杀不了他!”

  【宿主您好,刚才系统故障,没有听清您的问题,请重问,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神特么系统故障!”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但也不跟系统计较,又追问系统:“我能杀了李世民吗?”

  【不能!】

  这次系统回答的很果断,也很迅速。

  李承乾有些迷了:“为什么不能?你也没说限制规则啊!”

  【系统的规则是,宿主按照发布的任务,完成任务,获得奖励。如今宿主的任务,没有杀李世民这一项,所以不能杀】

  “那我若强行杀了,会怎样?”

  李承乾不死心的问道。

  【宿主放心,你杀不掉李世民。】

  “为什么?”

  李承乾诧异:“难道他也有系统?”

  【宿主的系统是独一无二的,这个世界只有宿主有系统,别人没有】

  “那我为什么杀不掉李世民?你是瞧不起我的武力?还是能力?”

  【系统没有任何感情,只是根据系统推算,你只有0.01%的可能,杀掉李世民,也就是说,几乎不可能。】

  “草!”

  李承乾忍不住骂了一句,依旧不死心地道:“那万一他要杀我呢?我还不能反抗吗?”

  【宿主有系统,李世民杀不了你,除非宿主自己想死,否则没人能杀死宿主。】

  李承乾:“.”

  系统:“.”

  沉默,难以言喻的沉默。

  直到苏定方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太子殿下,狼牙卫已备妥三马,干粮箭矢也清点完毕,只待子时出发。”

  “知道了。”

  李承乾平静地应了一句,然后又道:“你与裴宣也去准备吧,咱们天亮就出发,要让颂赞干布知道我们的踪迹!”

  “是!”

  苏定方应了一声,很快便离开了。

  而李承乾则没有再追问系统,因为系统已经给出了答案,他不能通过杀掉李世民,坐上皇位。

  也就是说,他只能执行他自己的那个计划。

  现在就看李世民回长安后,怎么对他发起反扑,再怎么被他反扑夺位。

  “哎,希望早点结束这个任务。脱离这狗比系统。”

  李承乾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径自走向了那张沙盘地图。

  ……

  另一边。

  安市城中军帐。

  昏暗的烛火在风中摇曳,将帐内的环境映照得明暗不定。

  浓重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世民床榻上,面色灰败,嘴唇干裂,偶尔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呓语,尽是‘逆子’、‘杀了’之类的字眼。

  御医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他把脉,额头上全是冷汗。

  长孙无忌、云端、杨师道等人肃立在一旁,个个面色凝重,如同雕塑。

  帐内的气氛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沉重。

  帐外,隐隐约约传来压抑的哭嚎和争吵声。

  “让我进去!我要见陛下!我儿怀亮何罪?!太子为何杀他?!陛下要给我们程家一个说法!”

  程咬金嘶哑的咆哮声穿透军帐,带着无尽的悲愤。

  其实在这之前,他对李承乾的态度一直都很好,甚至还几次为他说话。

  在他看来,即使李承乾登位,他们程家也有一个不错的前程。

  甚至为了示好李承乾,他的大儿子程处默,第一个就进了李承乾开办的军事学院。

  他怎么也想不通,李承乾为什么要杀程怀亮?

  他不是跟着蜀王李恪去益州了吗?听说还做了蜀王府的主簿。

  就算李承乾与李恪有矛盾,也不至于连程怀亮也杀啊?他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的吗?

  想不通,有太多的想不通了。

  而一旁的尉迟恭,同样想不通。

  他知道太上皇李渊对他的仇恨,也知道李承乾与李渊的关系。

  但为什么要报复他儿子?

  如果太上皇李渊真的想复仇,直接找他就好了!

  反正他这条命已经卖给李家了,谁取都拿去!

  “知节,你冷静点!陛下龙体欠安,御医正在诊治,不可惊扰!”

  尽管尉迟恭同样想不通,同样悲痛,却多了一丝克制,但那份克制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

  程咬金悲愤回怼道:“尉迟老黑,你的儿子不是也死了吗?!还有孝恭!你的宗儿呢?!都死了!被太子一声令下全杀了!”

  “还有那三百多条人命,是咱们跟着陛下打天下的老兄弟的种啊!”

  程咬金的声音几乎泣血,他真的太悲愤了。

  而一旁的李孝恭,没有大声咆哮,只有沉重的、一下下的推搡玄甲卫的声音,伴随着他压抑到至极的低吼:“陛下,让我们进去,我们只要一个说法.”

  帐内,杨师道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逐渐湿润。

  云端则重重的叹了口气,心里复杂到了极致。

  至于长孙无忌,他的脸色在烛光下变幻不定,他的手在袖中微微颤抖。

  他同样震惊李承乾的所作所为,但他并不觉得这个消息一定为真。

  因为这里面有太多蹊跷,太多匪夷所思。

  以他对李承乾的了解,似乎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来。

  除非,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就在这时。

  “呃,”

  床榻上的李世民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睛骤然睁开,布满了血丝,空洞地盯着帐顶。

  “陛下!您醒了!”

  长孙无忌见状,立刻扑到床边,声音带着惊喜和后怕。

  “他们…..在外面?”

  李世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是卢国公、鄂国公、任城王他们,虽然他们现在的情绪有些激动,但臣等会尽力安抚…..”长孙无忌艰涩地回答。

  “安抚?”

  李世民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浑身颤抖:“拿什么安抚?那是他们的心头肉!是承乾是那个孽障啊!”

  他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和痛苦:“他杀了兄弟,如今又屠戮功臣之后,他是要绝了朕的根基,绝了大唐的根基啊!”

  “陛下,太子殿下或许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侯君集叛乱,牵连甚广”

  云端试图劝解,但话语苍白无力。

  “苦衷?!”

  李世民猛地打断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又无力地倒下:“什么苦衷要杀三百多人?!连程怀亮、尉迟环他们都杀?!他们还是孩子!那逆子分明是借机铲除异己,立威杀人!他是在报复!报复朕!报复所有人!”

  他喘着粗气,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扫过长孙无忌:“辅机,你说!他是不是还干了什么?!长安是不是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下?!他是不是下一步就要逼宫了?!”

  长孙无忌噗通一声跪下:“陛下明鉴!太子绝无此意!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咱们要不先班师回朝.”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都给老子闭嘴!”

  是李道宗的声音!

  他显然刚刚赶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程知节!尉迟敬德!孝恭!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冲击宫禁,惊扰圣驾,是想坐实了你们教子无方、纵子谋逆的罪名吗?!想让太子殿下再给你们安上一个逼宫的罪名吗?!”

  殿外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李道宗的声音放缓,但依旧沉重:“诸位兄弟的痛,我李道宗岂能不知?但此刻陛下病重,强敌环伺,太子殿下那边尚未明了!我等若先自乱阵脚,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这大唐的江山,还要不要了?!”

  片刻死寂后,程咬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然后是尉迟恭压抑的哭声。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们暂时被劝退了。

  殿内,李世民听着外面的动静,眼神复杂至极。

  他恨李承乾的狠辣,却也知李道宗的话是对的。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道宗.”

  李世民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传旨,任命道宗为辽东大将军,负责班师回朝事宜,告诉卢国公、鄂国公、任城王他们,等回了长安,朕自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现在,以大局为重。再敢冲禁,杀无赦!”

  “诺!”

  云端立刻恭敬应诺,然后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转身出了军帐。

  没过多久,帐外就鸦雀无声了。

  而李世民则沉沉地躺了下去,看着略微昏暗的军帐顶棚,思绪万千。

  “承乾,你到底想要什么?”

  “是朕亏欠了你的对吗?你是回来向朕讨债的对吗?”

  “朕那时应该很伤你的心吧”

  “呜呜呜——”

  唐军拔营的鼓角声是后半夜传来的。

  起初,杨万春以为是唐军的诈术。

  毕竟昨日他们还在城下叫嚣,说三日之内必破城,此刻营地里的动静,倒像是溃逃。

  “将军,要不要派哨探?”

  副将金顺握着刀柄,掌心全是汗。

  毕竟他们现在也基本是强弩之末了,如果唐军真的不顾一切,再加上新运来的粮草,是有可能攻破安市城的。

  但代价绝对超乎想象的大。

  而此时,看着唐军有撤军的迹象,城楼上的守军个个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甲胄上的血痂结了又裂,手里的刀斧都快攥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担心的。

  因为安市城的现状,非常糟糕。

  特别是靠近城墙的地方,几乎看不到完整的民房,就连库房里的箭簇都见底了,连妇孺都拿起了削尖的木棍,只等唐军爬云梯时,同归于尽。

  而此刻,杨万春按住城垛上的缺口,那里是昨日被投石砸开的,三个亲兵用身体堵住,最后连骨头都嵌在了砖缝里。

  “再等等。”

  他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石,目光死死盯着唐军大营。

  那里的灯火正一盏盏熄灭,不是往常攻城前的蓄力,倒像是急着逃离的慌乱。

  天快亮时,第一个唐军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不是扛云梯的先锋,而是挑着行囊的辎重兵,脚步踉跄地往西边走。

  紧接着,是抬着担架的队伍,担架上盖着灰布,隐约能看见渗出来的血。

  “将军!他们他们在拆营!”

  哨兵的声音抖得厉害。

  杨万春闻言,猛然推开身边的亲兵,疯了似的往城下跑。

  守城的士兵们愣了愣,也跟着往下涌,甲叶碰撞的脆响在空荡的街巷里回荡。

  百姓们从破屋里探出头,看见平日里沉稳如山的将军竟赤着脚,踩在满地瓦砾上往城门跑,都惊得忘了言语。

  “开城门!”

  杨万春拽住门栓,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将军!万一有诈”

  金顺追上来,被他一把甩开。

  “开!”

  沉重的城门‘吱呀’作响地挪开一条缝,冷风卷着城外的尘土灌进来。

  杨万春盯着远处的唐军主力,他们正沿着河谷撤退。

  虽然旗帜挺立,队列整齐,但他们连殿后的骑兵都没心思回头张望。

  “真真走了?”

  一个断了胳膊的高句丽老兵扶着墙,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就哭了:“俺们不用死了.”

  哭声像瘟疫般蔓延开。

  城门口的民夫们丢下手里的石块,瘫坐在地上,有人抓起身旁的泥土往嘴里塞,嚼得满脸是泪。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扑到杨万春脚边,把孩子往他面前送:“将军您看!他刚满月,要是城破了”

  话说到一半,就被巨大的抽噎堵住。

  杨万春没说话,只是望着唐军消失的方向,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原以为自己会站在尸堆里,看着最后一面军旗倒下,却没想过会是这样。

  就像一场紧绷到极致的弦,突然断了,留下满耳的嗡鸣。

  “将军,要不要追?”

  金顺喘着气问,眼里闪着复仇的光。

  杨万春摇摇头,指着城墙上那些嵌在砖里的箭杆,指着街角被烧成黑炭的屋梁,指着百姓们脸上深浅不一的伤痕:“让他们走。咱们守得住城,却守不住满城的饿肚子。”

  然而,就在这时,城楼上一名眼尖的高句丽士兵,突然惊声尖叫:“唐军!是唐军骑兵!他们朝我们冲过来了!”

  轰隆——!

  此话一出,整个安市城如遭雷击。

  特别是杨万春,整个人都懵了。

  心说怎么回事?这还真是唐军的计谋?!

  该死!

  这些卑鄙的唐军!

  “快!快御敌!不!快关闭城门!”

  已经来不及返回城中泪,他已经听到了马蹄的声音,哪怕再迟一刻,城门就关不上了。

  “将军!”金顺有些不甘的嘶吼着。

  然而,杨万春的命令,他却不敢不听,只能带着悲愤的情绪,朝城门呐喊:“快关城门!不要管我们!”

  哗!

  城门方向一片哗然!

  城楼上一片哀怆。

  但是军令如山。

  他们即使不想就这样让杨万春死在城外,也必须服从命令,关闭城门。

  然而,就在城门即将关闭的下一刻,那群原本冲锋而来的骑兵,忽地停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名原高句丽将领,杨万春一眼就认出了他,不禁横眉冷对道:“孙代音,当唐朝的狗,真的好吗?”

  “呵!”

  孙代音笑了一声,旋即毫不羞耻地道:“当唐朝的狗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当渊盖苏文的狗,不如当大唐皇帝的狗强!”

  “哼!”

  杨万春冷哼一声,正欲回怼孙代音。

  却听孙代音率先开口道:“好了,废话不多说,本将奉陛下之命,特赐你一百匹绸缎,勉励你这种忠君为国的行为。”

  说完这话,二话不说的就大手一挥。

  很快,那些骑兵就将一百匹绸缎扔在了地上。

  看得杨万春与他麾下的将士,目瞪口呆。

  这是令人感动的一幕。

  在战场上,他们是你死我亡的对手。

  可一旦战争结束,他们却都能够以一种罕见的真诚,向对方表达一种崇高的敬意。

  在西方,这或许叫绅士风度,而在东方,这叫做英雄惜英雄。

  只有真正的英雄,才会懂得欣赏自己的对手。

  “好了,陛下的旨意已经传到了,咱们后会有期。”

  孙代音笑着看了眼呆若木鸡的杨万春等人,直接拨转马头,带着麾下骑兵,轰隆隆的离开了,掀起漫天烟尘。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梳着总角的高句丽少年,举着半块发霉的饼子跑过来,仰着脸问:“将军,俺能去城外挖野菜了吗?俺娘快饿死了。”

  杨万春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旋即蹲下身,摸了摸少年枯黄的头发,喉咙哽得说不出话。

  远处的唐军早已成了天边的黑点,城楼上的守军还在呆呆地望着,有人突然把刀插进地里,跪倒在地,对着长安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不是敬畏,是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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